計劃趕不上變化快!
中午,天黑沉沉的,像玉帝打翻了墨汁**。突然,轟隆隆的雷聲響起,緊接着,一道閃電像劃破了天空。
不一會兒,豆大的雨點從天而降,打在地上劈里啪啦直響。
剛纔還是風雲密佈,轉眼間雷電交加、狂風暴雨,即使是坐在家裡面,也感覺到那種地動山搖的氣勢。
這突如其來的一場暴雨打破了雙方的兵力部署,但總體來說對定南軍有利。畢竟,他們是據城而守,韃虜聯軍在野外活受罪。
還好不是冬天,否則,多爾袞恐怕要欲哭無淚。
這樣的天氣,雙方都不敢輕舉妄動。
輜重、糧食、wǔ qì、甚至連戰馬都無法在泥濘的道路上前行,還有泥石流等複雜地質災害。
小股部隊上去,但在這樣的大規模戰役中根本毫無作用,雙方只能是派夜不收和斥候相互防備着而已!
大軍盤踞城中無所事事,期間難免生出事端。
金州城北,屬於城裡的富裕區,夜不收將士小六剛認的“岳父”趙家就在這裡。
趙府在金州算是大家族,人員聚齊,趙賓把趙文還在人世的消息告訴衆人,並且提及蓮娘許配給小六之事。
“今後會怎麼樣我也不太清楚,當時說晚上過來,但好像他們當夜有任務,就錯過了。”趙賓對着全家老道:
“不過這幾天騎兵來來往往,只是那些將士告知不要無事出來亂跑,說是城中暫時戒嚴了,唉……”
趙府衆人相顧默然,兵荒馬亂的,也不知道今後何去何從。
“那你還猶豫什麼?”趙父到底忍耐不住,他柱着柺杖,以杖擊地,十分痛苦的道:
“當初老夫誤信蒙古人以致我趙家深陷絕境,你再錯的話,我趙家就萬劫不復了。”
衆人也都道:“蓮娘出嫁,當以趙家最豐厚的嫁妝陪她,不能委屈了。這個時候,能結這個親事最少能保我趙家全族性命,大郎切勿猶豫遲疑。”
趙賓苦笑道:“若是兒子的婚事,我不妨立刻做主。嫁女兒,總得和她母親商量一下。”
這也是很堂皇的理由,衆人着急也沒有辦法。
趙賓的妻子李氏立刻從後宅聽到了消息,她是個很有決斷的婦人,立刻帶着蓮娘趕到前堂,當着衆人的面道:
“爲了趙家全家老小的性命,何惜此女?況且聽說那少年郎君是夜不收小旗,自家博取了功名,將來總有富貴。
年未二十,相貌不差,這般少年原本也是良配了,又不一定非要是富貴人家出身方可?
說句難聽的話,我趙家朝不保夕,還講這些門第的事做什麼!”
這時外間傳來大隊步兵的腳步聲,威勢極大,但趙家衆人聽到了婦人的話之後,心中感覺稍安。
而四周多是富戶大族的宅邸,人們都躲在屋中。
聽到外間的動靜後,各個宅邸都是死寂無聲,間或有小兒的哭泣聲響,然後立刻戛然而止,想必是被大人把嘴給捂住了。
總督府的軍隊不比明軍或蒙古軍,最爲講究陣列步伐,齊步行軍時步伐一致而形成了獨有的威勢,步伐聲震動極大,千百人一起行軍時,竟有地動山搖之感。
人們感受到這種威勢,心中有如小鼓在敲打一般,沒有人能安然而坐。
所有人站在堂屋外的廊檐之下,透過重重房舍和黑沉沉的夜幕,似乎能看到大隊的軍人在外行走一般。
這時有人敲響了趙府的大門,趙家人都是心一沉。
平時負責應門的奴僕不敢開門,然而叫開門的聲音很大,人聲嘈雜,接着似乎還有人拿腳踢門。
趙賓不敢再耽擱,若是亂兵爬牆進來,恐怕立刻就是潑天大禍。
趙賓整理衣着,戴着軟腳襆頭,穿着交直領的綢質長袍,腰間繫着黑牛皮帶,腳上穿着鹿皮的靴子,打扮是典型的遼東士紳裝扮。
在平時他是一個很有身份的人,然而在此時他是滿臉的驚慌失措。因爲在平時他依仗的東西在此時毫無用處,甚至他的性命只在別人的一念之間。
大門敞開後,立刻進來十幾個披甲的士兵。
這些兵戴着圓笠帽,身上都披着鐵甲,內裡似乎還有棉甲或皮甲,腿部綁着行纏,腳上是一雙短皮靴,這種靴皮子很軟,底子很硬,很適合長途行軍。
軍人們多半身形高大,神色剽悍,身手矯健,左手持盾右手持刀,也有幾個拿着火銃,火銃手則是穿着銀色的鎖甲,也有在身上加穿一件棉甲的,不過多半隻穿鎖甲。
畢竟天氣很熱,趙賓看到這些將士身上的裡襯都濡溼了,額頭上滿是汗珠。
一個將士向趙賓道:“雨天紮營不便,這所宅邸,騎兵千戶徵用了,你們可以保留後宅,沒事不要到前宅來。”
這士兵的態度雖然兇惡,但好在並不是搶掠或是shā rén,只是徵用宅邸,而且也給瞭解釋,趙賓反而放下心來。
趙父在堂上聞言道:“這樣也好,好歹不會被亂兵騷擾,就算是損失些浮財,也罷了。”
趙賓回來聞言不悅,說道:“父親還是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叫人聽到了又是事非。”
趙父還有些不服,不過後來大隊的兵進來,全部是手持刀盾或是拿着精良的火銃,然後是一些軍官進來,開啓了廂房,開始懸掛地圖等物。
再有炊兵進來,徵用另一廂房,開始升火做飯,他們並不用趙府之物,連油鹽醬醋都是用自己的。
趙父看到這些兵所披之甲,所用之物無不精良貴重,那些掛地圖的軍官身上都掛着單筒望遠鏡這樣的昂貴之物。
還有幾個小兵擡着座鐘進來,校準之後立刻開始走動,這一座鐘就價值數百兩白銀,士兵們卻並不當貴重物品看待,待之十分隨意。
這時他才忍不住又低聲道:“今日始知大明軍隊的底蘊有多麼強大,老夫此前真是錯的厲害。”
他這麼說自然是有道理,其實好多遼東漢人若是有心,還是可以逃回大明境內的,尤其是像趙家這樣的大家族。
可許多人一則因爲故土難離,二則看到建奴兵鋒無敵,覺得前景不錯,才選擇留在遼東,做了建奴的順民。
趙父無疑是屬於第二種,如今看到總督府的將士如此精銳,又在登沙河戰役中消滅五千蒙古韃子,這纔有了悔意。
這時又有兵來徵用堂房,那些持刀盾的兵已經查清了趙府外宅並無威脅,在號令聲中,三三兩兩的散開。
或是在門口處警備,或是巡哨,一些兵把一人高的燈籠點亮,懸掛在外宅各處,把一座不小的宅邸照的通明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