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滂沱大雨籠罩着天地,雨下得又脆又急,彷彿要把一年的雨量在一天之內下完。
透過依稀的雨霧,秦浩明看見張鬆榮他們壓着樑家商隊人員跌跌撞撞過來。
坑道是藏兵洞的主體,其作用是戰時可用於軍隊調運、通行、出擊或進入洞內,平時也作爲將士的休息住所。
趙縣坑道寬僅有一丈左右,長卻是蜿蜒前行看不過盡頭,那是依城而繞之故。
秦浩明仔細拂幹身上的雨水,可是淋溼的衣服還是透着一股冰意,但還是不能撲滅他心頭的怒火。
大明江山與其說是亡於建奴之手,還不如說是亡於漢奸之手。
縱觀華夏曆史上下五千年,任何外族憑藉一己之力單獨打下華夏的何曾有過?
沒有漢奸的幫助,漢人的江山永遠不會亡於異族之手。
所以,漢奸罪該萬死,罪無可赦!
樹大有枯枝,族大有乞兒。
漢奸在各個領域中各顯神通,他們以賣國爲己任、以背族爲使命,爲了一己之私,置千秋大業於不顧,置國家民族於不顧,利令智昏,莫此爲甚。
面對這些肆無忌憚的漢奸,大明沒有多少人有清醒的認識。
官員們要麼是視若無睹,要麼是被這些漢奸所懾服,或者乾脆被他們收買,爲他們提供保護傘,幫助他們胡作非爲。
中華民族如果不能清理門戶,那麼永遠實現不了民族復興,所謂大國崛起只是一場風花雪月而已。
秦浩明在後世曾經看到一篇文章,居然是紀念大明朝漢奸佟養性,令他唏噓不已。
原文摘要如下:佟養性雖然出身明朝勳閥世家,但在歷史轉變關頭,能敏銳地看清形勢,堅定地支持新生力量。
努爾哈赤起兵,他偷輸鉅款予以資助,被邊吏察知,將其下獄。
他從獄中逃出即投歸努爾哈赤,努爾哈赤妻以宗女,所以號“施吾理額駙”,授三等副將,隸正藍旗,從此,他跟隨努爾哈赤父子成就偉業。
1621年隨軍攻佔遼陽,以功進二等子爵。天聰年間組建漢人軍隊,皇太極命佟養性統領,凡漢人軍民諸政都由佟養性總理。
1631年,佟養性監製紅衣大炮,後金建立一支有40門大炮的炮兵部隊,由佟養性指揮。1632年不幸病故。
順治十四年(1657),順治皇帝敕命給佟養性建碑,並親自撰寫碑文。
真真是不怕先人從棺材板中跳出來,掐死撰文的這個不孝子孫。簡直無恥到了一個新境界,真是難爲他敢寫啊!
刀筆如吏,殺人於無形,瓦解人心志氣,這讓多少爲華夏抵禦外敵而捐軀的英雄情何以堪?
今生,他秦浩明竟然有機會重活一回,就決不允許這類事情發生,漢奸必須釘在恥辱柱上,自今刻始!
“放開我,我有何罪?樑家爲大明忠心耿耿,四處奔波!你們這樣做,切莫寒了人心。”
樑家外府掌櫃樑庚躺在冰冷的坑道上,試圖站起身,不想墮了樑家的威風。
奈何雙手被反綁,地下被雨水潤得溼滑,沒有着力點,急切間站不起來,索性坐在地上大聲朝張鬆榮大聲喝問。
張鬆榮虎着臉別過頭,默不作聲。
還好不是樑府熟人,不然可就難堪了。
要不是秦浩明這小子執意如此,其他人休想讓他這樣做。
“哪個樑家啊?
這般威風,說來聽聽,對大明有何功勞?”
秦浩明嘴角泛起若有若無的笑意,慢條斯理的踱着方步從上樓土屋拾級而下,意態從容優雅。
下邊將士不自覺的挺起胸膛,讓出通道。赫赫戰功,早已贏得天雄軍將士的尊敬。
樑庚看見秦浩明身穿秀才長袍,略顯青澀的臉上殘留着一絲稚氣,臉上掛着笑容,一副人蓄無害的樣子。
可瞧大明將士發自內心尊敬的眼神,兩個年長的將領也是以此人爲首的模樣,他心裡一稟。
眼前這位恐怕就是傳說中以弱冠之齡,得到崇禎皇帝親口御封,爲大明立下赫赫戰功的少年將軍秦浩明瞭。
“山右樑府樑嘉賓,九邊將士的糧草多由我們樑家不辭辛勞長期供應,難道這不是有功於朝廷?”
能夠在財大氣粗的樑府某得一個掌櫃的職位,樑庚也算是樑家優秀家族子弟,自然是能言善辯之人。
“報上名字和來趙縣的意圖?”
這就對了,基本無誤,果真是八大晉商中的一個,就是不知眼前之人在樑府什麼地位。秦浩明眼裡閃過一抹冷意,居高臨下問道。
“我乃樑府家族子弟樑庚,想去山東濟南府收糧,不意前頭有建奴攔截,不得已才進入趙縣暫時躲避。
還請小將軍行個方便,把我和其他四十七個家丁族人安置好,樑家感激不盡,他日定有重謝!”
不得不說,樑庚不愧爲大家族子弟,說話口齒清楚條理清晰,更難得的是連收買的話都說得如此自然,讓人舒心。
也就是秦浩明這種穿越人士,明白樑家扮演什麼角色,一般的邊關將領,早已中招。
瞧瞧旁邊臉色有些赫然的張參將和戚遊擊就知道。
“哦,你們樑家也稱呼韃虜爲建奴,不是叫大清嗎?樑家可是他們的座上賓啊!
每年的糧食你們不僅供應九邊,大清也是你們在供應吧!”
秦浩明臉上抹過一絲很詭異的笑容,附在樑庚的耳邊輕輕的問道。
建奴是大明朝廷官方的叫法,韃虜或韃子是北地邊民受到殘害而痛恨的蔑稱。
至於韃酋皇太極所叫的大清,大明朝廷從未給予承認,這也是建奴此次寇邊報復的原因。
“謠言,絕無可能!將軍切莫輕信。”
平地一聲驚雷,樑庚驚駭欲絕,地板冰涼的寒意直衝後腰頸椎,擴散全身。
這是家族最爲隱秘之事,他緣何得知,莫非是在誆自己不成?
可是這件事情即使身死也不能承認,事關全族上下幾百號人命!
“戚將軍,借刀一用。”
秦浩明抽出旁邊戚綱的戚氏軍刀,聲似龍吟,寒光閃閃。
“休得傷人!”
被俘的樑家族人中有一個家丁打扮的彪悍男子掙扎着站起身,意欲上前。旁邊的董長青眼疾手快,擡腳朝他的腿骨重重踹去。
淒厲的哀嚎被雨水隔斷,下一刻更是被抽出腰刀的董長青被逼無聲,只是抱着小腿咬牙忍受痛苦,看他額頭微有汗漬,想來應該是骨折的緣故。
與董長青並肩而立的餘佑漢眼角抽搐,心中暗歎這小子太狠,出手非傷即死,從不留後手。
“有什麼話要說的嗎?”
秦浩明面色平靜口氣平和,腰刀緊緊抵住樑庚的胸膛,差點把他厚厚的直裰棉袍刺穿。
“請將軍饒命!放過我們……放過我們……”
鋒利的刀鋒縱使隔着外衣也可以感受到,可事關全族老少的性命,他如何敢亂說話。
對於此次趙縣之行,他無比後悔,不該頭腦發熱,胡亂答應別人的請求。
不過,誰又能想到原本想來無比順利的事情既然會另起波瀾?
秦浩明把刀尖擡高兩寸,順着樑庚鎖骨的位置,緩緩捅去。
很快,嫣紅的鮮血滲透棉袍,染紅了樑庚半個胸膛。
只是他嘴裡的語氣愈發平和,“死有的時候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想死,不讓死,那才真真要命。”
“啊!饒命,繞——”
話未說完,戛然而止。
卻是秦浩明嫌他哀嚎太大聲,煩人,用將士們的汗巾堵住他的嘴。
“天氣寒冷,估計血流得慢,希望你能夠挺住,永遠不開口最好。”
說完,在他腿上狠狠的拉了一刀。白色的棉絮瞬間被風吹起,在坑道里漫天飛舞,溫暖而又粘稠的鮮血逐漸浸泡了腿腳的棉褲。
樑庚痛得在冰冷的地上直抽搐,雙手又被捆綁着,不能捂住流血的傷口,可偏偏叫又叫不出來,只是吱吱嗚嗚扭曲着身體,說不出的悽慘悲涼。
在場的大明將士多有不忍之心,張鬆榮走過來想要說什麼,卻被戚綱搖搖頭拉住。
他算是看出一些眉目,這裡面有名堂。
秦浩明無動於衷,託着下巴蹲在樑庚旁邊,饒有興致的看着他。
如此近的距離,雖然失血過多讓樑庚的意識有些模糊,但他終於看清了這張臉,相當英俊的俏臉上依舊掛着淺淺的笑意,可是眸子裡卻透出蔑視生命的驀然。
年紀很輕,然而殺人的乾脆利落卻讓他看起來絲毫不像青澀懵懂的青年。
“拿點止血藥來,幫他傷口包紮好。”
約莫一刻鐘左右,秦浩明看見樑庚有些迷糊,頓時朝旁邊的將士吩咐。
赫色的金瘡藥粉末均勻塗撒在傷口,一會兒鮮血就在嚴寒中逐漸凝固,金瘡藥除了止血,還有止痛的效果,樑庚微微緩了一口氣。
“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明日就是春節,你們可真是拼命啊!”
秦浩明緩緩的唸了一句王安石名作,頓了片刻,目光漸冷。
反手拿起戚綱氏軍刀,一刀背就朝樑庚大腿敏感處狠狠抽去,然後再豎向一刀背砍在他受傷鎖骨上,骨頭與鋼鐵親密觸碰的聲音,在風雨聲中格外血腥。
樑庚全身溼漉漉躺在冰冷的坑道青磚上,在這嚴寒的冬日裡,身體已經基本凍僵,給秦浩明重重一擊,那是痛得涕淚橫流撕心裂肺,偏偏他身體好,又昏不過去。
強烈的痛感讓他的頭腦反而清晰起來,樑庚滿臉淚水,他從來沒見過下手這麼狠毒的秀才,簡直就是地獄的狂魔。
“我說,我說,我說……”
樑庚仰望着頭頂的青磚,喃喃自語,他不敢再看秦浩明狠辣的眼神。
走南闖北一輩子,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狠毒的角色。手段老辣,心智沉穩,完全跟他臉上稚氣未脫的模樣截然相反。
可怕的是想死,不讓死,那才真真要命。
想起之前秦浩明說過的話,樑庚眼角渾濁的淚水再次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