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緣總會相見。曾經,採桑想見無知和尚的時候。琴華曾這樣說過。不知道採桑與上官權有沒有緣,總之她和無知和尚確實是有緣的。否則的話,他們怎麼會在莫少疏的府裡相見呢?
當時採桑不知該往何處去,問及琴華時,琴華沉吟了一會兒,認真地說道:“我早有聽聞大才子莫少疏的名聲,這一生雖不能流芳百世,但若能與莫少疏結識一番的話,倒也無憾了。”
爲了避免與蕭南見面,採桑特意喬裝打扮了一番,兩人看起來跟普通農民沒有什麼兩樣。
無知和尚作爲當今世上,年齡最老的一個活着的人,應該是看破紅塵,看透功名利祿的。而他居然會出現在寧國的丞相府,這倒是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了。
更奇怪的是,莫少疏老神在在地看着這個一來到他家,就一直誦經唸佛的和尚,感到很是迷茫。他家倒是常來乞丐,可是來和尚,這倒還是第一次……而且這個和尚既不化緣,也不傳經頌道,就那麼靜靜地坐在紅木椅上捻珠誦經。看他的樣子,倒更像是在等人似的。
只不過……到丞相府等人做什麼?莫少疏百思不得其解。不過,他素來宅心仁厚,看這和尚也不是窮兇極惡之徒,索性沒有將他趕走,任由他坐在那裡。
和尚唸了一個上午的經,莫少疏都已經從外面教學回來了,和尚仍然保持着最原始的姿勢。
“大人!用午膳了!”小廝沒大沒小地叫喚道。他們就是看中了莫少疏的好脾氣,所以才越發沒大沒小。
莫少疏點了點頭,遲疑地看了一眼紅木椅上的和尚,躊躇了一會兒,還是吩咐道:“將這位大師的午膳一併準備了吧。想來大師是不沾酒葷的,如此,便多炒幾個素菜,酒也不必上了。”
小廝領命而去,而就在這時,一直閉眸唸經的和尚突然睜開眼,寬大的臉上露出一個佛祖般慈悲的笑容,聲音猶如天山梵音般純淨:“這世間的人千千萬萬,老衲記得人,已寥寥無幾。記得曾經天下第一花魁的爺爺,記得薄暮書,記得銀月公子……而大才子莫少疏的名聲,也聽過一二。”
月瑤的爺爺恐怕已經很少有人能記得了,那曾是南國繼南宮鈴後的第二代戰神。只不過功高蓋主,最後落得了滿門抄斬的下場。月瑤是唯一活着逃出來的血脈。
不得不說,就是將銀月公子與月瑤的爺爺,薄暮書這等人物放在一起,都已經是很勉強了。而莫少疏,似乎連被提名的資格的沒有!和尚這番話,着實令他受寵若驚。
“大師謬讚了,少疏不過是一介讀書人而已,又豈敢與當年的薄公子,以及現今的銀月公子相提並論?”莫少疏搖了搖頭,眼裡並沒有嫉妒,只有深遠的崇拜,“少疏自知才疏學淺,恐怕連他們的百分之一都不如。”
“這只是現在而已,”和尚微笑着搖搖頭,並不贊同莫少疏的觀點,“相信老衲,待你百年之後,你將會成爲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千古第一名相!至於小白那小子……老衲算過了,他今生怕是與你齊名了。英雄難過美人關!他啊,算是徹底栽在女人手裡了……”如果沒有那個令他神魂顛倒的女人,他以後的成就,興許連薄暮書都比不上吧。
“那就借大師吉言了。”莫少疏禮貌地道謝,此時他還不知道,這個和尚,就是曾明聞天下,最後又銷聲匿跡了的無知和尚!
無知和尚微微一笑,並不因莫少疏的不相信而生氣。他眯着眼看了看丞相府的門口,緩緩說道:“終於來了。”
莫少疏挑了挑眉,雖然沒明白過來是什麼意思,但仍然跟着無知和尚的目光,朝大門口望去。只見原本人影寥寥無幾的門口,突然停下一輛馬車,上面走下來兩個普通的農民。
農民?莫少疏皺了皺眉,農民怎會有那樣優雅端莊的氣質?尤其是那個女子,一顰一笑禮節備至。而那個戴了面具的男子,儒雅翩翩,一看就是讀過聖賢書的人。
“小桑啊……老衲在這裡等了你們半天了,你們可總算來了。”見採桑和琴華走進來,無知和尚從座位上站起,衝着採桑招呼道。
不愧是無知,明明從來不愛打聽凡塵俗事,卻能掐指一算,就算出天下變幻,連採桑改名這件事都算出來了。
採桑驚訝了一會兒,隨後微笑着將*撕了下來,一張比起以前妖豔許多的臉龐便露了出來。
“公主!”莫少疏一眼認出這正是寧國公主,不由得驚呼道。他記得皇上之前爲了見寧國公主,特意親自前往鳳國給陳太后賀壽。這賀壽的結果怎麼樣莫少疏不清楚,但他知道,皇上回來後心情就沒有一天好過!
“少疏別來無恙,”採桑溫和地笑道。自從靈屍大法的功力逐漸衰退後,她變得越發隨和了,“你也不必叫我公主了,如今只是平民採桑。”
莫少疏不是傻子,很明顯,採桑認識無知和尚,而無知和尚特意在這裡等的人,正是採桑!於是莫少疏笑笑,識相地退了下去。
“無知大師找採桑何事?”待莫少疏已經走了好久之後,採桑看着無知和尚,微笑道,“正好,採桑也有很多迷津需要大師指點。這幾天都在嘮叨如何才能見到大師呢。”
“老衲無法指點你,”無知和尚搖搖頭,半開玩笑似的說道,“銀月公子的人,老衲還沒有那個膽量去指點。”無知和尚連採桑改名字的事都知道,不可能不知道月菲白和採桑之間發生的那些事。那麼很明顯,他是有意這樣說的。
“小桑丫頭,你千萬記住,小白爲了你,放棄了成爲天下霸主的機會……你們之間經歷了那麼多的磨難才走到一起,你爲什麼不信他呢?老衲問你,你可曾聽他解釋過一句?老衲再問你,你在這世間,可曾找到過比小白對你還要情深的人?老衲不爲他說話,只想說一句……莫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老衲也不是特意來等你的,而是,等他……”說着,無知和尚將視線投向了一旁的琴華,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你的心智,是上天賜予你的禮物。你是上天的寵兒,可惜的是,已經有一個寵兒隕落了,老衲絕不會讓另一個寵兒也隕落……”
或許採桑沒有聽明白,但琴華心裡卻明白得很。無知和尚口中的“心智”,是七竅玲瓏心……看來,他真的就是那位佛教的奠基者,活了幾近兩百歲的無知和尚!
“阿彌陀佛,”琴華恭恭敬敬地雙手合十,斂眉道,“若能跟隨大師,是琴華幾世纔可修來的福分……只是,在遇到大師之前,琴華已經成爲公主的人,這去與不去,還得由公主做主。”
說實話,琴華很猶豫不決。他既想跟在無知和尚身邊學本事,卻又想跟在採桑身邊。於是,他索性將這個問題拋給了採桑。但或許,他的潛意識裡知道,將決定權交給採桑,就是默認了要跟無知而去……
採桑說過,留下他只是因爲他無親無故而已。如今竟有無知和尚要將他帶走,這可是無知啊!採桑又怎麼拒絕呢?意料之中的,採桑微笑着衝無知和尚點了點頭。
“不過,在讓琴華跟你走之前,我有些話要與他說,”採桑緩緩說道,“吩咐他做最後一件事,想來無知大師是不會干涉的?”
“不會,”無知和尚一臉平靜地道,“老衲不會插手凡塵之事。而在琴華跟我走之前,他仍然是你的人,老衲無權插手你們主僕的事。”
採桑微笑着點頭,將琴華叫到了丞相府的後花園來。天知道那無知的武功有多強,還是能越遠談話越好。
莫少疏的後花園是採桑見過的最清貧也最淡雅的後花園了。這裡沒有繁華錦簇,更沒有綠草如茵,只有稀稀疏疏的松柏墨竹。倒是極像莫少疏的品行爲人,不張揚,淡雅如初。
“琴華,這些日子裡,你應該也知道了,月菲白將要迎娶另一個女人。我交給你的最後一項任務,便是在那女人的大婚之夜,將那個女人變成人彘!”
“何爲人彘?”琴華有些迷惑。
原來……這個時代竟還沒有人施行過人彘的酷刑麼?
“所謂人彘,便是將一個人割其四肢,剜其眼珠,用毒藥毒啞他的喉嚨,割掉他的舌頭,使他不能言語……然後,將他扔到最骯髒的地方!”採桑面不改色地解釋完。可這樣的酷刑,即便是見多識廣的琴華聽了,也不由得心底一顫。果然是最毒女人心啊!幸好公主不是叫他去將銀月公子給製成人彘……
“琴華一定竭力做到……只是,琴華很疑惑,爲什麼公主從始至終只折磨那個女人,而不收拾銀月公子?”不知道內幕的琴華以爲,明明是銀月公子偷腥,爲什麼公主偏偏只報復那個可憐的女人?
“我採桑的男人,若成了人彘,這多可笑?”採桑的嘴角終於又掛上了以前那種冷冰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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