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車勞頓的,小姐定累着了吧?咱們快回房去。”
“就是就是,小姐您肯定沒有想到,公子將您的房間佈置得多漂亮。”
“你這不是說廢話麼!公子那麼疼愛小姐,肯定佈置得漂亮。”
墨御膝下有五個兒女,除了墨湘思以外,其他都是男兒。一個在邊境駐守,一個戰死沙場,還有一個則剃髮出家,到最後,家中竟只有墨湘鏡一個孩子。如今墨湘思回來了,受寵那是肯定的。所以這些下人們全都急着來巴結。
薄相思倒沒怎麼將衆人阿諛奉承的話聽進去,她現在腦子中在想着一件奇怪的事。
墨御叫她進去後,既沒有警告她要如何做一個好的內應,也沒有試探她是否真的忠心於上官景。那個兩鬢已有了少於白髮,可身體卻依然健朗的人只遞給她一本《女戒》。
“我知道,你與皇上有些情緣,也知道皇上在變着法子保你。如今你以我女兒的身份進入皇宮,與皇上再續前緣,也是我這老頭子的造化。雖然你不是真的湘思,但你在皇宮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我墨家上下。這書你好好看,免得犯錯,否則既使我墨家無光,也會惹得皇上生氣。”
薄相思愣了愣,雙手接過。眉睫輕輕垂下,視線盯在手中的《女戒》上,她想不清楚墨御說這番話的目的是什麼。
不僅在書房時沒有想清楚,直到現在,都仍然疑惑。墨御的言語之間,是很尋常的教導。可越是尋常,就越能使人生疑。尤其是,在上官景準備謀反,而墨御與上官景相交還不淺的情況下。
“小姐,小姐。”見薄相思久久沒有反應,其中一個丫鬟疑惑地推了推她。
薄相思這纔回過神來,歉意一笑,提步朝臥房走去。
據說,墨湘思回來的相關事宜,都是墨湘鏡搶着一手操辦的。墨御因爲心裡清楚回來的本就不是自家閨女,因此並沒有表現出多大熱情,也就隨着墨湘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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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相思的住所不僅僅只是一件房間那麼簡單,整個將軍府的西北角全是她的地盤。墨湘鏡在這裡新建了“湘思小院”,種了許多常青樹以及品種不一的花花草草。才走到院子外,裡面的清幽香氣就已經鑽進鼻子了。
薄相思頓了頓,看着娟秀玲瓏的“湘思小院”四個字,竟有些發怔。旁邊的丫鬟連忙上前關懷地問道:“小姐怎麼了?”
薄相思將實現從門檐上移開,搖了搖頭,道:“沒什麼,只是覺得特地在這裡建一座院子實在是沒必要。”
反正,過了今晚,明天就要進宮了……
丫鬟不知道薄相思心中所想,只是羨慕地說道:“小姐這可就說笑了,您是公子最寵愛的妹妹,別說建一座院子了,只要小姐喜歡,公子就是爲您建一座宮殿也是可以的。”
“是麼?”薄相思低聲問了一句,眼睫輕輕垂下,恰好掩住眸中滿布的疑雲。兄妹固然可以情深,況且這墨湘思又是墨家唯一的女兒,得到萬千寵愛也是應該的。可是……墨湘鏡那樣,是不是有些過了……
“當然了,”丫鬟沒有注意到薄相思的異常,興高采烈地說道,“小姐咱們快進去吧,您早點休息,不然累着了,公子可是會很心疼的。”
薄相思輕輕頷首,慢慢踏進“湘思小院”。
上官景將薄相思送來將軍府時,特地將她打扮了一番,妖豔紅裙,豔麗妝容,還有精緻得一絲不苟的髮髻。
雖然上官景什麼多餘的話也沒有說,但薄相思卻知道,他在無聲地向自己傳達一個信息:在皇宮中,什麼都不要怕,不要怕被認出來,更不要害怕囂張跋扈的月若迎。
因爲月若迎的刻意壓制,所以皇宮裡的女人,無論宮女還是妃嬪,都很守規矩,更沒人敢穿絢麗奪目的衣裳。若薄相思以上官景給她的那身裝扮出現在月若迎面前的話,無疑是在赤裸裸地挑戰月若迎的權威。
雖說,上官景心繫月若迎,但有哪個男人願意看着自己心愛的女子在別的男人身下宛轉承歡?那不僅是在挑戰月若迎的權威,更是在挑戰她身爲上官權妃子的這個身份。
只可惜,月若迎並不知道上官景的算計……薄相思低笑了一聲,清麗的臉上是勢在必得的氣勢。
此刻才五更天,天還不大亮,可丫鬟婆子們卻已經服侍着薄相思起牀了。因爲今天在鳳陽樓,還有一場專門爲薄相思而準備的接風洗塵宴。
照理說,這實在是有點誇張了,畢竟墨湘思只是一個將軍的女兒,又不是皇室宗親。可墨湘鏡大力贊成,一向不問朝事的景王爺毫無異議,而龍椅上的那位,持一個默認的態度,如此一來,文武百官,竟沒有一個敢找出來說一句“這實在太大題小做了,不合適”。
這場接風洗塵宴就這樣大張旗鼓地舉行,據說到時不僅有官紳貴胄,皇上,月貴妃,陳太后都會來,那位一向吃喝玩樂的王爺也同樣會出現。
如此一來,這場宴會的性質頓時就變了,在更多人的眼裡,這更是一次結交達官顯貴的好機會。而在朝廷重臣的眼裡,這則是一次在皇上面前好好表現的機會。
人人都忙着自己的事,所以誰也沒有意識到,爲什麼這只是一場接風洗塵宴,竟然連天子都驚動了。
藥採籬身爲尚書,好歹也是三品官員,所以自然收到了墨府的請帖。
那幾個姑娘依然攔在門口,可藥採籬這次卻不怕了,氣焰囂張地來到她們面前,攤開手中的燙金請帖,惡狠狠道:“看見沒?這是驃騎大將軍家的請帖!連皇上都會去!這是你們耽擱得起的麼,還不趕快讓開!”
顯然,“皇上”兩個字動搖了幾名女子的意志。在出來時,月菲白的飛鴿傳書上就寫得很清楚:不要與皇上正面衝突,絕不能讓皇上發現你們的行動。如果皇上傳召藥採籬,就讓他去吧。
她們面面相覷了一眼,最終還是讓開了道路。
藥採籬興奮不已,連忙換了衣服就往外跑。等他出了這尚書府,朝哪跑是他的事,這些人還管得了麼!
可是,他的興奮還沒持續多久,就立馬煙消雲散了。藥採籬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轎子旁的兩個白衣女子,不敢置信地問道:“你們要跟着我去?”
“是,”兩名女子並未覺得有任何不妥,理所當然地答道,“我們要把你安全帶回來,絕不可出一點差錯。”
藥採籬頓時氣得差點一口老血吐出來,當場就想轉身往回走。反正都沒法逃了,還不如不去那鳳陽樓!可再三權衡下,他還是忍下了這個衝動,氣鼓鼓地坐進了轎子中。
畢竟,在府裡的話,是一定沒機會逃出去的,可如果到了外面,魚龍混雜的,逃出去的機會總要大一點。到時候,就可以去香山找師妹了……
藥採籬一直被困在府裡,對外面發生的事情什麼都不知道。因此,對於薄相思,他仍然只知道她被關進了香山,還不知道她已經跑了出來,而且被視爲了朝廷欽犯舉國追查。
這邊尚書府的轎子剛剛離開,那邊將軍府的車馬也逐漸行駛。比起前者,後者的陣仗明顯大得多。前面有五六名騎馬的侍衛開路,後面是威風凜凜的戰神驃騎大將軍墨御。緊跟着墨御身後的,是一輛裝飾華美的大紅色馬車,再後面,便是一羣小廝了。
馬車內,一女子盈盈而坐。她身穿一件淺色及踝五褶裙,裙底繡有不少精緻的花紋,外着一件大紅色孔雀霞帔,顯得極其高貴。髮髻並不複雜,但上面插的五彩珍珠步搖,金翠欲滴銀釵,還有朝凰玉簪,都是些獨一無二的珍貴之玉。
頭一次被這樣打扮,薄相思有些不自在地摸着頭上那些金貴的飾物,苦笑道:“這番排場,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將軍府嫁女兒呢。”
薄相思對面坐着一個含笑的男子,穿着雖沒有薄相思那樣誇張,但也是一副貴公子裝扮。聽了薄相思的話,他臉上有些驕傲,還有些寵溺:“這哪就是嫁女兒了?若是嫁女兒的話,排場定要比這大上百倍!”
薄相思不禁搖頭失笑,佯裝擔憂道:“這只是一場普通的宴會就把我打扮得這麼誇張,等到了那個時候,還不滿是金銀珠寶地給我掛上?到時候啊,恐怕我連走一步都不敢走了,嘖嘖,要是不小心掉下來個簪子步搖什麼的,摔碎了,那得值多少錢啊!”
這番話倒不是空穴來風,在早上丫鬟婆子們給梳頭時,她們就感嘆過那些頭飾,說即使隨便拿走一樣,都足夠她們生活一輩子的了。
墨湘鏡凝了凝眸,臉上已經不是剛纔那樣嬉鬧的神情:“如果還有一次的話,無論是比今天更大還是更小的宴會,那時候戴的頭飾,絕可能與今天所戴的有半分媲美的資格。”
薄相思當下有些震驚,莫非那些東西當真是獨一無二的?可是,這些頭飾都是墨湘鏡送過來的,墨湘鏡只是將軍之子,怎麼可能擁有如此貴重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