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接引光球飛遠,變成了天際線上的一個白色亮點,渡頭上現出兩道急匆匆的身影。
“少主,在那兒呢。”領頭的白袍老者指着天邊,鬆了一口氣。
一位俊朗的紅衣少年飛身掠上岸邊的一塊褐色礁石,單手遮在額頭,順着他指的方向,舉目遠眺。
“是她,沒錯,就是她。”直到接引光球最終消失在視野裡,他才悵然的收回目光,雙手在寬大的袍袖中緊握成拳,喃喃自語道,“她居然收了一隻妖獸當本命守護獸。”
白袍老者唯有一聲嘆息,軟聲安慰道:“少主,區區一介下界女子,能有什麼眼力……”
不料,紅衣少年轉過頭來盯着他,眼神清冷如水:“不,白叔,沒眼力的是我。我一直以爲……”沮喪的垂下墨黑的鳳眸,他搖頭輕嘆,“鳳君說的對,這世上從來沒有人會永遠呆在原地不動的。更何況,她當時是被迫與我締約。至始至終,她就沒有稀罕過我的神獸血統。血統高貴又如何,低賤又如何?她纔不在意這些呢。”
“少主……”白叔聞言,眼淚都快下來了,“可不興這樣說。”
紅衣少年緊抿雙脣,再次回眸,凝視天邊,良久,終是不甘的嚅聲問了一句:“白叔,你說,我到底哪裡不如那隻狐妖?”
“什麼?”白叔嚇了一大跳。在他看一,他家少主是何等的尊貴,怎麼能生出這種荒唐的疑問?該不是他的幻聽吧?
對,肯定是幻聽!可憐的老頭兒愧疚的垂下頭。
雲海的風,輕輕拂過。
紅衣少年閉上雙眼,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睜開眼,最後一次凝視天邊,苦笑道:“哦,我說,這裡的事情已了。我們該回神界向鳳君大人覆命了。”事實上,他心裡想的是:今時不比往日。
短短的幾百年裡,風可兒的修爲突飛猛進,竟然可以一人輕挑五位大仙。而他。卻不過六階大圓滿的修爲,還不敵她身邊的那隻妖寵。試問,他還有何臉面再出現在風可兒面前?
罷了,罷了,不如歸去。
“喏。”白叔悄悄彈去眼角的淚珠兒。使勁的點頭。就是啦,這纔是少主會說的話。
而風可兒此刻坐在接引光球上,正低頭輕撫手中的那柄翠綠小劍。如果胡狸在跟前,一看就知道,他家主人又開小差了。
風可兒在回想議事大廳裡發生的情景。
就憑她的那雙妖孽眼,怎麼可能沒看到那一屋子人眼底的貪婪?整個議事大廳內的人都認爲她身懷絕世仙寶。只不過,胡家的態度擺在那兒,衆人輕易不敢撒野而已。就連石芙派來的五位高手都要藉助幻影陣的遮掩行事。
然而,如果她出了東靈洲的地界,很難保有人不動心思。或者。南靈洲洲主此刻將玉劍交予她,本身就有引她離開東靈洲之意。
梅玉等人只是第一波伏擊。
風可兒收好玉劍,握拳:通往玉華峰的路,註定不好走哇。
想想也是,峰主是那麼好當的嗎?要是個真仙就能安坐峰主寶座,梅玉等人爲毛放着一方大佬不當,去給石家打工?
象她這種沒有世家背景的散修要想坐穩峰主之位,肯定少不得一番浴血征伐。
就在這時,風可兒發現接引光球停了,舉頭四望。入眼皆是茫茫的雲海。
“尊者……尊者饒命。”接引光球哆哆嗦嗦的吐了真言,“剛剛接到南靈洲渡頭方面的訊息。他們命令小的立刻停住,不得再前進一步。”
“那就轉回去罷。”風可兒開玩笑的哼哼。
果然,接引光球不但抖得更厲害了。而且還結巴上了:“稟、稟尊、尊者,他們,他們也不許小、小的搭載尊者返、返程……”
風可兒裝着沒聽懂話裡的意思,伸了個懶腰:“那就在這裡等着。”
“尊者,小的,小的……怕。”接引光球縮成一團。聲音裡明顯帶上了哭腔。
風可兒低頭,咧嘴衝它笑了一個:“怕呀?忍着。”同樣都是尊者,要是讓你丫聽從幕後那幫“尊者”的命令,把我這位“尊者”撂在這裡,你丫自個兒卻跑了,我這“尊者”以後還要不要混?
就沒見這樣的尊者,跟個無賴似的。然而,實力擺在那兒,接引光球唯有暗自悔青了腸子:早知道這位這般沒度,打死它,也不會接下這趟差使的。
也許是擔心風可兒向胡家求援,幕後之人也不敢讓她等多久。
大約過了一刻鐘,從南靈洲方向飛來一羣雲鶴。每隻雲鶴的背上都端坐着一位修士。有男有女,總共十一人,從穿着打扮上看去,象是南靈洲聯盟的差役。
在離她百來米的地方,當頭的那位女差突然吆喝一聲,猛的提速,象只離弦的箭一樣,手提紅纓長戟,俯衝下來。
其餘十人,緊跟其後。
“哎呀!”風可兒腳下的接引光球見這架式,尖叫一聲,身形呼的縮小,掉頭欲逃。
還好風可兒基本功紮實,下盤夠穩。只見她一跺腳,這丫就跟用釘子釘住了一般,動彈不得。
而這時,那十一名差役已經氣勢洶洶殺至,離她的頭頂最近距離絕不超過三米遠。
“凝!”風可兒不慌不忙的雙手當空劃了一個圈,五色靈力凝成一個五色光圈。
她雙手一推,喝道:“擋!”
那五色光圈一晃,轉眼就擴大數十倍,立在她的面前。
那十一名差役呼的衝光圈內,竟然有如掉進強力膠裡,連人帶雲鶴,皆被死死卡住,動彈不得。
他們拳打腳踢,卻絕望的發現自己的靈力被封。儘管目標就站在不至一米遠的前方,但他們卻硬是拿人家沒有半點辦法。
“放開,放開我。”十一人紅臉粗脖子的哇哇大叫。
接引光球終於從驚悚狀態中緩過勁來,看到這副滑稽情景,竟然破涕而笑。只是它的笑聲很不好聽,桀桀的,比半夜的貓頭鷹鬼叫好不到哪裡去。
風可兒忍不住踢了它一腳:“打住!”
接引光球吃痛。趕緊閉緊嘴巴,連氣都不敢往粗了出。
風可兒揚起下巴,斜眼一個一個的打量過去,完了。隨手抽出一根被凝在光圈裡的紅纓長戟,指着爲首的那位女差的鼻尖:“你們,哪部分的?”
“小的們都是南靈洲的巡海使。”爲首的女差漲臉了紅,眼中竟然沒有半點怯意。
“哦,巡海使!”風可兒笑靨如花。連連點頭,“聽聞南靈洲人傑地靈,人才濟濟,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真仙八層的大仙淪落到做巡海使!”
“你!”女差被噎得險些背過氣去。
風可兒用紅纓長戟挨個的一一點過去:“真仙四層;真仙三層;度劫大圓滿;這個也是度劫大圓滿;度劫九層……”
事實再一次證明,嗑藥求仙,終非正道,鐵定木前途。瞧,這一隊,三位真仙、八位假仙。雖然比不得幻影陣那次五位真仙的超豪華陣容,但也是實打實的大手筆,就這樣落在了她這個紮紮實實的煉氣士+打怪狂人手裡。
“幾位扮成這副德性,也不嫌掉價。遮遮掩掩,雞鳴狗盜,本座都替你臊得慌。”風可兒挑眉,“石芙派你們來的?”
那八假仙還好,領隊的三位真仙聞言,惱羞成怒,皆嗷嗷大叫: “羞煞我也!”
“姓風的。是打是殺,給個痛快!”
只有爲首的那個叫囂着:“使陰招算什麼!有本事,劃出道來,與我等大戰三百回合。”
風可兒笑道:“各位。我還有事,可沒這閒工夫陪你們巡海玩。既然,你們現在還不想講實話,那麼,只好先委屈你們一下下嘍。”
三位大仙這回很默契,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問道:“什麼意思?”
“唔。當然是把你們挪到我的私人空間裡,好好煉化一二。”風可兒捂着下巴,上下打量着爲首的那位女仙,“比如說,煉傀儡什麼樣的。嘖嘖,真仙八層的傀儡,好期待哦。”這話當然是唬人的。殺人一點都不好玩,並且還巨浪費資源。既來之,則收之。某人突發奇想,想當一把佛祖,收服了這羣孫猴子。
“姓風的,你……”那女仙氣到爆,揮舞着一雙拳頭,欲破口大罵。
然而,風可兒卻雙手猛然推出:“乾坤大挪移!”乾坤大挪移就是這樣的:先是用靈力圈套住目標,然後再打包挪走。那靈力圈是將目標連同時間與空間一同凝住,比強力膠還強力膠,效果鋼鋼滴。
呼啦。靈力圈一晃,凝成一線,嗖的不見了。
空間球裡。
“哎喲。”那十一位被從半空中扔下,咕碌咕碌,滾了一地……
風可兒拍了拍手,問腳下:“喂,現在可以去南靈洲了嗎?”
話音剛落,海天相接的地方突然破開一線,從那天際線裡緩緩的駛出一座寶山。
沒錯,就是一座寶山。
咦,寶山原來不是固定的?可以當船使?回去得好好研究一番。風可兒略微目測了一下,這座寶山的規模比青丘峰小了不止一兩號。
寶山的頂端,有一位青袍男子負手而立,凝視這邊。同時,風可兒收到一縷渾厚的神識:“前面之人,可是青丘峰峰主?”
又是一個生面孔的人。
貌似這位也不是聯盟的峰主。他哪來的寶山?
“在下正是風可兒。”風可兒狐疑的抱拳問道,也用神識交流道,“請教閣下高姓大名。”
青袍男子呵呵一笑,抱拳回禮:“區區是史彥,奉我家家主之命,在此恭候風大仙多時了。”
看得出他的身上沒有惡意,風可兒笑道:“敢問令家主是誰?”
“我家家主姓胡,名諱鐵。”青袍男子爽快的露了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