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你……你胡說，本宮好好的爲何要要向你撲去？明明是你懷恨本宮已久，纔會出此下策。本宮自知不配承君寵，常常在宮中爲皇上祈福，鮮少出宮走動，今日就讓大人碰上這一次，大人都不肯放過本宮麼？”林菀說的滿腹委屈，看似反駁謝韞的話，實則將兩人今天的恩怨迅速放大，讓人誤以爲謝韞記恨她已久，早已有刁難之心，只是苦於無機會。
加上自林菀懷孕來，確實深入簡出，很少出來走動，她的話聽在陳楚之耳裡便更多了幾分可信。
“娘娘怎可含血噴人！”這莫須有的罪名安的太大，謝韞瞪着雙眼，不可思議：“臣與娘娘之前並無交集，何談懷恨一說。”
“大人信口雌黃！你敢說你不是嫉妒我搶了你親妹的榮寵得伴君側麼？”
“夠了！都給朕住嘴！”眼見越吵越烈，陳楚之怒喝一聲，跪倒一片。
“你來說，到底怎麼回事。”他指向一直縮在柱子邊不吭聲的翠鶯：“若敢謊報一字，你知道欺君的下場。”
翠鶯嚇得渾身一縮，目光下意識瞥向前面的林菀，喏喏地開口：“啓稟皇上，娘娘和奴婢本是帶了吃食來見皇上的，在長廊碰到了謝大人，謝大人就和娘娘說丞相夫人方纔送過吃食來了，皇上沒有功夫見娘娘，讓娘娘回宮裡去。娘娘不肯，說是給皇上的一片心意。可是謝大人不知怎麼就扯到娘娘不顧廉恥的事情上來，還說勾引啊不守婦道啊什麼的，再後來，可能謝大人氣急了，便推了娘娘一把……”
“你胡說！我何時說過娘娘不顧廉恥！”翠鶯話說的半真不假，最能給人誤導，謝韞到場就急了，當場反駁。
林菀也不甘示弱，仰着脖子道：“好，謝大人敢說敢做。那本宮問你幾個問題，你敢不敢如實回答？”
直覺其中定有詐，謝韞正要說話，卻被陳楚之打斷：“謝韞平日做事最有分寸，朕也不相信他會做出此等事情，莞妃你有話便問，早些將誤會澄清恐傷了和氣。”
林菀道：“本宮請問謝大人，大人是否告訴本宮丞相夫人送過吃食？”
謝韞道：“是臣，但……”
林菀打斷：“那是不是大人突然說要請教本宮一事，提及什麼婦人勾引男子的話？”
謝韞心底一沉，仍道：“是，可是……”
林菀眼中閃過抹狠意，繼續道：”謝大人，您敢說您沒有因爲親妹未能進宮的事惋惜憤恨過？“
話題轉的太快，謝韞楞住，大吃一驚：“莞妃娘娘！……”
林菀卻再不理他，哭着跪行道陳楚之面前：“他遲疑了！……皇上明察！謝大人剛剛遲疑了！臣妾沒有說謊！他故意阻止臣妾送糕點，誹謗臣妾，還推臣妾是真！”
“皇上，臣以爲……”
陳楚之聽的頭大，頗爲不耐煩地擺手，制止蘇瑾彥想說的話，他揉揉額角，不聲不響地將林菀再次扶起：“賀彪。”
“臣在。”
“朕方纔依稀聽到莞妃哭喊才匆匆趕來，你到的比朕早，你敢來時，莞妃和謝大人……有沒有傷到哪兒？”
賀彪莫名，不是在問誰推的誰麼？怎麼一下子又扯到受傷的問題上來了？不過嘴巴仍忠君的回答道：“莞妃娘娘喊肚子痛，頭疼來着，謝大人似乎並無不妥。”
此話一出，蘇瑾彥心中警鐘大響，臉色險些驟變，強壓下不祥的感覺，搶在陳楚之前先問道：“娘娘方纔定是受驚了，臣斗膽問娘娘一句，現在可還有無身體不適？臣立刻讓人去請沈大人。”
林菀腦子轉的慢，顯然沒跟上蘇瑾彥的節奏，楞楞的道：“還……還好。方纔可能有些疼，現在不痛了。”
陳楚之雙眼一眯，視線在林菀的臉上游移，鎖住那雙目，林菀被迫與之直視，目光閃爍。
“皇……皇上爲何用那樣的眼光看臣妾……”抵擋不住那目光，她低下視線。
“朕在想，愛妃能將謝大人說的每句話每個字記得這樣清楚，怎會連自己有沒有摔疼都不知道？賀彪，還不給朕去傳御醫！”
蘇瑾彥張口欲言，才吐出個“沈”字，便遭打斷。
“慢着，”陳楚之有意停頓一下：“今日就不麻煩正給秀妃娘娘問診的沈御醫了，去把前日新進太醫院的章大人給朕請來！”
話出口的瞬間，林菀渾身一震，趕忙拉住陳楚之的袖擺：“皇上，臣妾沒事，不用勞煩煩御醫來瞧！”
章御醫明顯不是蘇瑾彥的人，他這一查，她懷孕的消息不就再藏不住了麼！才明白蘇瑾彥方纔的提醒，奈何爲時已晚。
陳楚之故作未聞，直接撩袍坐在迴廊上，閉眼不語。
這可急壞了林菀，悔不當初，只能不時擡眼看向蘇瑾彥，在心底默唸，有他在，一切都會好的。可惜她忘了，這個男人從來不是她的守護神。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莞妃娘娘已有一個多月的身孕！”
除了蘇瑾彥和林菀，在場其他人均是一驚，謝韞更是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平坦的小腹，腦中一片空白。
“臣向皇上和娘娘道喜！此處寒冷風大，臣建議皇上和娘娘立即移駕曜雪宮。”蘇瑾彥當即進言。
陳楚之的面色亦複雜，有驚喜，有愁慮，有震驚還有無奈，甚至還有些許失落和意料之中。彷彿沒聽見蘇瑾彥的話，他低着雙目，眼神盡數落入跪在地上的謝韞眼中。
“謝韞，你可知錯？”半晌，他淡淡道。
林菀懷孕了，她果然懷孕了，她終於懷孕了。謝韞，還記得朕之前給你的旨意麼？
兩個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思緒暗涌，謝韞目不斜視地：“臣犯下大錯，衝撞了龍脈，請皇上責罰。”
“傳朕旨意，謝韞衝撞龍脈，降職爲潯陽太守，三日後離京任職，不得有誤。”
……
“啪！”
“你說什麼？”
“皇上以大公子衝撞莞妃娘娘腹中龍子爲由，要將大公子貶出京城。夫人，眼下這事傳的沸沸揚揚，大家都在說皇上太過寵愛莞妃娘娘幾乎到言聽計從的程度。”無憂說的一板一眼，將方纔外頭聽到全告訴謝唯黎。
“荒唐，真是荒唐！”因爲一句莫須有的衝撞就要貶朝廷重臣，簡直聞所未聞！謝唯黎氣得來回踱步，忽地停下：“相爺呢？他不是在宮中和皇上議事麼，發生這事他應該也在場！”
無憂音量陡然落了三層，她擡眼看謝唯黎，猶豫道：“夫人，婢子還聽說了一些事，您待會聽了可要支撐住啊。”
謝唯黎停下步子，心裡有些明白：“你該不會要告訴我相爺也被……”
“呸呸呸！夫人想到哪裡去了！”無憂趕緊跺腳：“婢子是想說大公子被貶的時候相爺也在場，但是婢子聽說相爺不但沒阻止，還支持皇上的決定。”
支持皇上貶她哥哥？蘇瑾彥瘋了吧！
不過謝唯黎很快冷靜下來：“聽說肯定和真實有出入，等相爺回來，我自會去問個明白。無憂，我立刻寫兩封信，你拿去送到謝府。”
她飛快走到案間，不一會兒，兩張白紙上便洋洋灑灑落下數段文字，再將它們分別裝進兩個信封，若不仔細對比，很難發現其中一個稍微長出些。
封好口子，交到無憂懷裡：“記得務必讓相府的人看到你出府，務必把小的那封親自交給大哥或爹爹明白麼？如果有人攔你，就把長的那封亮出來。”
大哥突然無故被貶出京，定是與林菀懷孕有莫大關係，而且絕不是“衝撞胎氣”這樣簡陋的藉口，聯想到謝家的政治立場和林染陸上次的警告，謝唯黎不得不出此下策，瞞着蘇瑾彥送信非她所願，但如果蘇瑾彥真的無法顧及到謝家她又怎能坐以待斃？
眼下最重要的是搶佔先機，蘇瑾彥那邊，只要時間稍稍在充裕些，她有更好的計策讓他繳械投降。
事實證明謝唯黎兩個信封的準備是明智的，無憂前腳出相府，蘇瑾彥後腳便邁進謝唯黎的視線中。後者早早地收拾好心情，見他進來，先是貼心地遞上杯水，繼而送上枚香吻，最後纔是溫在盅裡的冰糖雪梨。
從沒享受過這樣的待遇，蘇瑾彥吃驚不小，目瞪口呆地一一受了，幾次開口欲說話都被謝唯黎一勺接一勺的餵食給止住了。直到碗底見了空，才作罷。謝大小姐擒夫第一招，蜜裡調油。
謝唯黎取了帕子給他擦嘴：“說吧，方纔想和我說什麼？”
美人主動投懷送抱，小手摟上他的脖頸，熟悉的體香縈繞鼻尖，蘇瑾彥只覺得方纔那碗冰糖雪梨和懷裡的人比起來，頓時索然無味。
他低呼一聲，感嘆：“夫人今日好生熱情，爲夫受寵若驚。”
“不喜歡麼？那放我下來。”作勢要走。謝大小姐擒夫第二招，欲擒故縱。
蘇瑾彥果然不依，抱緊了懷中暖香，低低笑道：“喜歡，就是太喜歡，所以被狠狠震驚幸福了一把。”
此語正中謝唯黎下懷，軟了身子尋了個舒服的位置靠上去。
“我在相府門口遇到了無憂，你讓她去給謝府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