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啊?”電話那頭傳來不客氣的聲音。
“您好,我是裴然,請問你今天有沒有見過方知墨?”
“知墨,他怎麼了?”那頭的聲音明顯清醒很多。
“他今晚沒回家,我有點擔心……”
“好,我幫你找。”嘟,電話傳來忙音。
不久童老大就開着他的麪包車來到樓下,裴然匆匆跳進車裡,兩個人首先想到的就是本市自殺事件發生概率最高的薄雲高架橋。
在這個時間,裴然幾乎每隔兩分鐘都要撥一次哥哥的手機,無一例外全部關機。
求求你接一次電話好不好!
哥,明天就會沒事的,爲什麼你不願意再等一天?
裴然痛苦的小臉埋進掌心,她已經跟安辰羽做交易了,只要今晚一過,一切都會好的。
東方露出了魚肚白,晨曦之光優雅的普照大地,日升日落,在這個弱肉強食的城市,從來沒有人在乎過誰死了誰又還活着……
天氣不是很好,風勢驅走了夏日遺留的最後一絲溫度,冰冷的掃過人的肌膚,帶起一層細小的疙瘩。童老大慚愧的倚着高架橋護欄,凝視前方一動也不動的小小身影,那一頭長髮正是美麗,在風裡悽美的舞蹈,讓人懷疑,裴然下一刻就要隨着風飄走了……
這樣的女人天生就有讓男人憐惜的魔力,童老大嘆口氣走上前,拍拍她的肩膀,“都一天一夜沒闔眼了,老大我請你吃頓飯,回去睡一會,方知墨說不定已經回家了。”
一陣默然,手心的肩膀忽然脫離,裴然直挺挺的朝後仰倒,昏死在他懷裡。
醫院
嚴厲的護士長把童老大當成裴然的哥哥,厲聲苛責,“你是怎麼當哥哥的,妹妹身體都這樣了才送進醫院。我真懷疑她幾天沒吃飯了,還到處亂跑,現在低血糖還受了風寒。這年頭的小姑娘一個個着了魔,拼着命的減肥,恨不能連骨頭也削了,就剩下摘一兩個內臟了。”總共才九十來斤,還不滿意?
顯然,護士長以爲裴然跟隨減肥潮流餓暈了。這樣的案例醫院接觸過不少。
“我我……”無辜的摸着頭,童老大啞口無言。
病牀上裴然正在掛葡萄糖,聽了護士的話童老大覺着裴然營養不良,便撒着拖鞋(急匆匆從寢室出來的他穿着大褲衩和拖鞋。)去附近的店鋪給裴然買點吃的。
買了一碗雞湯,五個大肉包還有一袋獼猴桃外加一袋小點心,可憐的童老大覺着自己真變成裴然的哥哥了,丫的方知墨,老子非找你算賬不可,哪有把妹妹丟給別人的!
因爲裴然還在沉睡,所以童老大買東西的時候自己逛了逛,也就花了一個多小時而已,孰料再次回到病房,那個兇悍的護士長又開始發飆了,激動之餘險些用鹽水瓶夯他腦袋。
“你妹妹不見了!!”這還是哥哥麼,妹妹病成這樣,他還有心情出去逛街!
“啊?!”尖叫一聲,童老大丟下亂七八糟的東西奪門而出,一路狂奔。
從來沒有對手機的震動如此敏-感,裴然生怕自己錯過了哥哥的電話,哪怕昏睡中也不敢懈怠。當手機震動第三聲時,她已經掙扎着爬起來。
“您好,請問您是裴然女士麼?”
“是,我是。”
“您是方知墨的什麼人?”
“我,我是他妹妹。”
“那好,請您儘快趕往t市人醫xxx號病房。”
“我哥他怎麼了?”尖聲急問,裴然已經拔下針管。
“有人發現他割腕自殺。”
“他現在怎麼樣了?”哭腔還帶着抖音,裴然緊咬下脣。
“他的血型非常稀有,是rh陰性血,目前我市血庫根本沒有這類資源,裴小姐,請您儘快聯繫他所有的親人,爲我們提供血源。”
怎麼也找不到鞋子,裴然踩着一雙拖鞋衝出附屬醫院,橫穿馬路,刺耳的剎車聲絡繹不絕。
“大白天的找死啊!”
“哪裡竄出的瘋子,媽的,給老子找晦氣!”
一輛無辜的出租車伴着司機的尖叫停在了她面前。無視司機痛心疾首的斥責,裴然拉開車門跳進去,“t市人醫,快!”
狠狠瞪了裴然一眼,司機還算淳樸,儘管嘴上依舊苛責,車子卻發動的很快。
親人?她跟哥哥哪有親人,老家的方漢同早就連個影子都沒了,她去哪裡找?如果老天覺着哥哥不該死,就請賜她一身rh陰性血,抽多少她都不在乎,如果哥哥死了,她不知道自己會做什麼……
t市人醫正門口
司機大叔望着穿拖鞋逃跑的女孩,轉眼溜進醫院大廳,他搖了搖頭並沒有下車追討車費,打從第一眼他就看出這孩子身上根本沒錢!
人醫是全市最好的醫院也是全市最貴最無情的醫院,這裡的服務檯第一句不是問找到rh陰性血的家屬沒?而是催促裴然付錢,手術費,藥劑費以及病房管理費,各項費用,亂的裴然也分不清什麼跟什麼?可她也不是好欺負的,也許是她渾身顫抖咬牙切齒的樣子嚇到了剛剛分配的小護士,小護士顫抖的罵了一句神經病,讓她去血液科驗血。
大夫疑慮重重的打量着裴然,“小姐,我看你氣色這麼差,體重不過百斤,一次性獻三四百毫升有危險啊。”
“我……我沒關係,我們家遺傳,都是這種氣色,醫生,求您快給我驗血吧,說不定我是rh陰性血!”
“你的家人或者親戚呢?”
“我跟哥哥是孤兒。”
“哦。”方纔還信誓旦旦說遺傳呢,這孩子傻了,說話顛三倒四。
不過老醫生的臉上還是浮起一絲同情,大概是不想見這對孤兒從此天人兩隔,猶豫再三還是替裴然驗血了。只抽三百毫升,兩個人咬咬牙,吃點好的也能扛過去,就是受點罪。
長睫無力的緊闔,半睡半昏,從來不信鬼神的她,坐在森白的長椅上一遍又一遍的祈禱自己是rh陰性血,這個平時最讓人唯恐避之不及的血型對裴然而言彌足珍貴,十萬分的渴求!
化驗結果很快出來,醫生望着女孩焦急不安的神色,十分不忍,於是趕快宣佈結果:rh陰性血。
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她笑了。
看着從自己身體流出的嫣紅,一點一點注入哥哥的身體,裴然從沒覺得這麼輕鬆,輕鬆的走路兩條腿都開始發抖,飄飄的,眼神難以定焦,有好幾次撞到了牆角。
她打電話給童老大,喜極而泣告訴他,她找到哥哥了。
童老大帶着一幫人匆匆趕到醫院時,裴然正端着熱好的紅棗湯朝方知墨病房趕去。
小玲子急忙跑上前,幫她端湯,將她劈頭蓋臉罵了一頓。裴然卻始終微笑,她覺得今天好神奇,原來世上真的存在奇蹟,rh陰性血,如此稀有的血型,老天爺賜給她了!
大家送了很多營養品,童老大原本準備將裴然罵個狗血淋頭,可一看到她毫無血色的雙脣頓時覺得驚悚,便也不忍開口。由於病人需要安靜,大家坐了一會只好告辭,小玲子臨走前囑咐裴然把保溫壺裡的雞湯喝掉。
送走同學,裴然倒了一杯溫水,拿棉球蘸着輕輕擦拭哥哥好看的脣,如果不是看在他虛弱的份上,真想給他一巴掌。
“方知墨,再發生一次這樣的事情,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自殺是懦夫的行爲,沒有什麼比死更疼比死更苦,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她輕輕拂過那一旦生氣就會蹙成“川”字的眉宇,千言萬語一時全部哽在喉頭。
“恨我吧,小然。”他早就醒了。
茫然擡起頭,裴然聲淚俱下,“我當然恨你!恨死你了!如果連你也離開我,這個世上我還有什麼?”
“小然,我死了一了百了,活着只會加重你的負擔。”
“閉嘴!我不許你再說這種話。錢是人掙出來了,你還年輕,以後的路還很長,我相信你的能力!恰恰是你自己,如果連自己都不相信,那纔是無藥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