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論如何,血緣關係總不是假的,有些話,該在什麼時候說,還是得分清楚場合。
現在不提,也只是讓太子再繼續猖狂幾天,不代表,他能一直這麼的放肆下去。
他的回話,沒有一絲意外的,遭到了老皇帝的批評與指責。
“朕交給你的可是國家大事,事關黎民百姓,你就這麼兒戲,說讓給老五去做,就讓給他去做?!”
老皇帝重重的咳了好幾聲,“一個女人而已,纔多久沒見,你就魂不守舍了?能不能有點出息?!”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身在帝王家,最不能有的,就是長情。
其實老皇帝統治的天陳國,百姓富饒,不曾有過暴動的事情發生,可見政績之好。
後宮朝堂也有分權制衡之術,他都做的不錯。
大部分是源於,他比一般人要狠心絕情的多,也確實太能忍。
皇后他可以不愛,到了初一十五的時候,他依然會去她的寢殿,給她皇后獨有的厚愛。
幾十年如此,不曾改變。
包括他的母妃,也包括清妃,還有許多後宮嬪妃,她們都是他手裡的玩物,更是他手裡的棋子。
因爲她們的身後,靠着的人,就是朝堂大臣。
後宮朝堂,從來都是牽連着的,無法拆開。
蘇南星深諳此道,只是……
他垂下了眼簾,淡聲道,“兒臣知道了。所以,父皇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老皇帝頓時咳了就更加嚴重了,蘇南星擡眸看向他,見他咳得上氣不接下氣,臉因爲劇烈咳嗽漲的通紅。
他站起身來,“兒臣去宣太醫過來看看,父皇身子不好,就多加休息罷。”
“坐下。”
老皇帝面無表情的呵斥,然後又轉了念頭,“你過來,扶朕起來。”
蘇南星頓了頓,到底還是走了過去,老皇帝把手裡的杯子遞給了他,蘇南星將杯子放回了桌子上,老皇帝掀開了被子下榻。
他穿的少,只有一件單薄的裡衣。
蘇南星眉心微蹙,給他披上了厚實的披風,扶着老皇帝走。
老皇帝掀開了窗簾,外面的光亮瞬間就照了進來。
他站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居高臨下的看着,而後擡起手,指着那離的很遠的,亮着燈光的帝京,問蘇南星
“老九,你覺得,我天陳國的帝京,繁華麼?”
繁華的帝京,萬家燈火,蘇南星站在老皇帝的身邊,視線像遠處眺望而去,那美不厭收的光景,映入眼簾的那一瞬,他便猜到,老皇帝大概會說些什麼。
但縱使如此,他還是清淡的迴應,“沒人敢說,它不繁華。”
老皇帝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可朕覺得,它不夠繁華。”
老皇帝后來說了很多。
他說――
朕手裡掌握的大權,不算少,但也不算多。很多事情本可以不受限制,但到底還是受了。你一直要找的幕後人,亦是朕要找的人,那人的手裡,有先帝留下的權力,朕耐他不何,也不知他是誰,如今也沒那個命,等到那個人現身。
他也說――
所以,朕希望,我容家的天下,你義無反顧的去爭取,在你的手中,完成全面統一。
他甚至對蘇南星說――很多時候,當你有了君臨天下的權力,從而想要得到,你想要得到的東西,或者是保護一個人的時候,都會變得簡單一點。這應該,亦是你當初,會答應朕,而與然起郡主和親的原因罷?
蘇南星緘默不語,他幽幽嘆了口氣,“可老九,當你真的,想輕易護住得到一個人的時候,那就必須是你,已經站在了權力的巔峰上,無人能及無人能觸,你是唯一的皇唯一的權,你才能那麼做。否則,你能護着或者想要的人,始終只是一時的,而不能是一世。”
……
林雪茶等了蘇南星將近一天的時間,她用過了早膳,用過了午膳,也用過了晚膳。
現在都差不多該是歇息的時候了,蘇南星竟還沒有出現。
紫卉咬着脣,心裡焦急的有些站不住,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好不容易讓林雪茶動了惻隱之心,只要他今晚出現,順勢說上幾句動人的情話,說不定,日後林雪茶就不會再說要離開之類的話了。
可是現在……
屋內燒着炭火,林雪茶沒了武藝沒了內力,很怕冷,她照着炭火,一邊取暖,一邊把玩着手裡的竹簡。
竹簡上是刻字的,可以當作盲文來練習,不過都是以前的字體了,現在很少人會用竹簡,一般都是用宣紙寫字。
她甚至睏乏的厲害,等了又等,還吩咐過了好幾次,把補湯熱一熱,可蘇南星仍舊沒有來。
林雪茶眨了眨眼睛,深深的呼了口氣,收起了竹簡,便和紫卉道。
“告訴後廚的人,補湯不用熱了,今天辛苦了,讓他們回房歇着罷。”
紫卉咬着脣,小聲的開口。
“要不,王妃你再等等罷,也許殿下只是在路上耽擱了,這纔來晚了也說不定。”
林雪茶看不見,也不知現在是多晚了,不過,勉勉強強大概也知道,應該是深夜了。
她用晚膳的時間,差不多是天色完全暗下來的時候,臨近晚上七點左右。
現在,她等的連肚子都餓了……
“不必了。
林雪茶淡聲道,“你也累了,洗洗睡罷。”
她發下了竹簡,站起了身子,摸索着便要去漱口,準備睡覺。
紫卉聽她這麼說,也只能扶着她去漱口。
然後送她上,牀歇息,把炭火放在她的牀榻的附近,保持溫度。
等到屋內的燈光,都熄了好幾盞,紫卉走出林雪茶的屋子,把門都帶上了,蘇南星都還沒有來。
紫卉皺着眉,低低的嘆了一聲。
主子,這回你自己看着辦罷……
本來關係就亂七八糟的,剪不斷理還亂,現在整這麼一出……
她懊惱的蹂躪了一下秀麗的長髮。
也怪她,如果不是她說,今日主子會來的話,王妃肯定不會失落了。
夜半時分,整個院子都靜寂下來。
門窗緊閉,忽然窗子那邊傳來了細微的響動,林雪茶倏地睜開了眼睛。
門窗緊閉,忽然窗子那邊傳來了細微的響動,林雪茶倏地睜開了眼睛,儘管她看不見,但她還是本能的睜開了眼睛。
屋內本來就安靜,伴隨着再次響起的細微聲音,氣氛瞬間就詭異起來了。
林雪茶的眼睛看不見,聽覺自然比正常人要靈敏的多。
待窗口那邊的動靜,再次消失在空氣中時,林雪茶白皙修長的手指,已經不自覺的握的緊緊。
她是不知道,也不曾知道,這個院子的戒備怎麼樣。
但一般來說,蘇南星知道她在這裡,留下來守衛的人,就不可能會是很差勁的。
當然,也可以說,現在是大半夜的,人的警惕性會因本能,而自動自覺的降低不少,可若是誰也沒有覺察到有人潛進來
那也能側面反應出,來人的本事不小。
林雪茶吃過苦頭,現在她武藝盡失。
之前白眼狼不讓她有靠近利刃的機會,導致她現在什麼防身的東西都沒有。
背到家了……
林雪茶咬着脣在心裡狠狠的低咒了一句。
很輕微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林雪茶緩緩的閉上了眼睛,裝作是熟睡狀態,儘管她的心跳都快從嗓子眼跳出來了,但她依舊強行保持着鎮定。
不知那人到底想做些什麼,林雪茶很明顯的感知到,有一道目光定定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是爲她而來?
還是說,此人,是現在纔回來的……蘇南星?
思及此,林雪茶的眉睫忍不住動了動,那人像是注意到什麼一般,忽然低聲開了口,喚了一聲她的名諱。
林雪茶立時就睜開了眼睛。
她的眼睛沒有焦距,卻不影響,她聽聲辨人,不過,她仍舊疑惑的反問了一句。
“代史大人?”
屋內的燭光沒有全部熄滅,剩餘兩盞是林雪茶要求留下的。
李初然扯下了蒙着臉的黑巾,昏黃的光線映照在他俊美儒雅的臉上,臉色映襯的格外柔和。
“我是初然。”
他仔仔細細的端詳着她,見她的眼睛動也沒動一下,沒有一絲一毫的焦距,聲音不由有些澀然。
“雪茶……”
好在林雪茶沒有裸睡的習慣,否則大半夜闖進一個男人來,她也真的就尷尬了。
裡面穿着中衣,外面裹着厚厚的棉被,倒是不會有春光外泄的可能。
爲了表示禮貌,林雪茶還是裹着被子,慢慢的坐了起來。
“聽說這裡很隱秘,大人怎麼找來的?”
李初然的情緒不高,凝視着她的眼睛裡,隱隱染着一絲黯淡,隨後他淡聲道,“這個你不要管,你現在什麼都知道了,定然是不想留在殿下身邊的,初然可以幫你離開這裡。”
“離開?”
“難道你不想離開這裡?”
林雪茶的眼睛如死灰一般寂靜無神,她微蹙着眉頭,“想是想,但不是由你帶着我離開。”
蘇南星那一關,纔是最重要的。
只有他甘願放開,否則,一切的離開,都只能算是逃。
沒有用處的。
李初然的眉頭鎖的緊緊,“可殿下沒有那麼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