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異常不悅,也有點偏大,林雪茶如今看不見,但對聲音還是很敏感的。
她皺起了眉頭,從自己的世界裡回來。
“我對他有沒有抱想法,好像不關你的事罷,你問那麼多做什麼,難道我說有,你就會對他怎麼樣?”
男人的薄脣抿成了一條直線,眸底陰沉的嚇人。
“有多深,你對他的感情,有多深?”
林雪茶忽然就更加莫名其妙了,她有承認過,她對李初然有想法麼?
不然,爲什麼這個變,態,會問她對他的感情有多深?!
林雪茶簡直不想和他說話。
用力掰開男人緊緊扣在她腰間的手,就要起身,奈何男人一個用力,再次按住了她的腰,狠狠的扣着。
林雪茶怒極反笑,“我說,你做人能不能正常一點,我和蘇南星都是夫妻關係了,你不計較我跟他的事情,你計較我和李初然的事情做什麼?!”
“他有什麼好計較的。”男人反駁的很快,聲線冷的掉渣。
“解了你情蠱的男人,你生他生,你死他死。但李初然不一樣,他哪點值得你喜歡?”
“你哪隻耳朵聽見我說,我喜歡他了?”
男人的聲音依舊冷淡,隱隱之間,還夾雜着一絲嫉妒。
“我說,我把你送給他的手絹拿去燒了,再抱你的時候,你突然推我,難道不是在生氣?”
林雪茶微怔了一下,隨即淡淡嘲諷。
“你可以當我是生氣。”
男人的眉眼再次沉下,只是,尚未等他說話,坐在他腿上的男人,卻是又道。
“我一直在想,那個在十年前,給我下蠱的,現在幾次三番又想要我命的人,到底是誰。誰會有那麼大的本事,知道所有,消息還那麼靈通,而你恰好符合大部分條件。”
她低低緩緩的問,“難道,你真的就是那個人?”
男人安安靜靜的聽她說完,然後沒好氣的敲了一下她的腦袋,“你當我是什麼人?!”
“要殺你還用得着我動手,消息靈通的人,不止是我一個,只要有心,誰的消息會不通,你竟然認爲我是那個幕後人,你是不是想受罰,嗯?”
男人嚴肅的訓斥,林雪茶卻是下意識愣住。
這個世上,只有一個男人會對她做這個動作。
在她還沒有和蘇南星在一起的時候,蘇南星身爲她的教習師父,一個不爽的時候,就會做這個動作。
沒想到白眼狼竟然也……
她深深的皺起了眉頭,忽然摸向他的臉,湊了上前。
男人微微一怔,女人身上的馨香撲鼻而來。
他的眸色微動,也沒有什麼動靜,安安分分的,看她想要對他做什麼。
她看不見,柔軟修長的手指,覆上男人的臉頰,手指一點一點,從男人的輪廓上游走。
她在感知,他的容貌。
尚未遊走完,手腕驀然就被男人扣住了。
他的氣質乾淨而淡漠,俊美的臉上,隱隱染着點淡笑,脣上的弧度輕勾着,他俯身來問。
“很好奇,我長什麼樣子?”
林雪茶的手從他的手心裡抽,回。
臉色依舊一片清淡寡歡。
“面部平坦,想來不是什麼毀容的人,你每次見我都是蒙着臉面的,我還以爲是長的有多難看。”
男人的笑聲低低沉沉,視線淡淡的落在,她收回的手背上。
“那,現在呢,你覺得如何?”
林雪茶麪無表情的應了一句,“你覺得,一個瞎子,能夠揣測出,你長什麼樣?”
男人緩緩擡眸,他深深的凝視着她的眼,“你的眼睛會好的。我的容貌我的身份,總有一天,我都會讓你知道。”
他的容貌,他的身份……
她在意麼?
她現在只是在意,他有沒有可能,會是蘇南星。
林雪茶微微垂下了眼簾,細細長長的睫毛顫了顫。
“你很早之前就說過,會在恰當的時機裡,告訴我你的身份,還說會上,門提親。你說的那麼信誓旦旦,雖然我不怎麼信,但你現在……何況我已經嫁給了蘇南星,你纔出來使絆子,強留我在你身邊,你這般做,道德底線,會不會太低?”
她在心平氣和的問話。
情緒聽起來,已經沒有像昨天那樣排斥冷諷,也沒有像剛剛那般,生硬的不想要多加搭理他。
男人的面色不變,低頭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沒人說過,我道德底線高。高了又如何,想要的人留不住,不是麼。”
林雪茶還想在說什麼,那個拿着手絹去燒的侍女,卻是回來了屋子候着。
欲要張口的心思,瞬間就湮滅下去。
侍女的目光,在林雪茶的面上一掃而過。
她的眸色有些微的黯淡,但是那抹神色閃的太快,近乎捕捉不到,直到看見林雪茶,從男人的腿上起身,她才稍稍動了動眼眸,將腦袋垂的更低。
……
男人陪着她用過午膳之後,見她默着不說話,便得寸進尺的在她的脣上落下一吻,這才心滿意足的離開。
林雪茶坐直了腰身,一動不動的直視着前方。
只是她看不見,所以看起來,望着前方的眼神,有點像發呆。
那個侍女站在身旁,正收拾着東西,林雪茶忽然開口,問了她一個問題。
“今天,是什麼日子了。”
侍女的模樣怔了怔,隨即纔回應到,“夫人,今日十五了。”
十五了……
林雪茶的神色有些恍惚。
她出事的那天,也不過才初二,如今都已經十五了。
轉眼之間,半個月都要過去了。
她低低的哦了一聲,然後又問,“莊主,穿的衣服,是什麼顏色的?”
“莊主穿的衣着,大部分是淡青色的,不過也有黑色。”
黑色,淡青色……
一般情況下,蘇南星都只會穿黑色的衣袍,很少會換過衣裝。
也許,真的不是同一個人
林雪茶不知道是失落,還是怎麼樣,她的情緒莫名的就那麼的低沉了下去。
今夜十五……
她緊緊的閉上了眼睛,深深的嘆了口氣。
在男人還沒有回來之前,林雪茶曾經問過侍女,能不能單獨尋一個大夫來,給她看眼睛。
侍女只說可能不行,因爲男人下的命令太嚴,而她手無縛雞之力,門外有人守着,就算她想硬闖,她也出不去。
她這樣說,林雪茶也不爲難她。
這樣的日子太過憋屈,既然蘇南星尋不到她,也只能是她自己盡力爭取了。
不論如何,至少,眼睛總該是要看見的。
沒了眼睛,她連自己在哪裡都不知道,逃跑都逃跑不了,又有什麼用。
在男人回來的時候,她還特意讓侍女準備的茶水。
還讓侍女,給她摘一些草藥,給她送過來。
侍女問她,是要做什麼,她只是笑笑,並不應話。
視線一片昏暗,林雪茶把侍女遣退,手裡擺弄着草藥,用硬一點的東西,將草藥碾出一些藥汁來。
茶湯是綠色的,因爲她特意叫侍女,給她準備抹茶的茶水。
草藥汁滴進茶湯的時候,並不會有很奇怪的顏色。
做完這一系列,手中的草藥還沒有收拾好,男人越走越近的腳步聲,便清晰的,傳入了耳中。
林雪茶眼眸一震,纖細的手,迅速將手裡的草藥藏入自己的衣袖裡,可能是因爲男人走的太快,也可能時因爲她的心太慌,塞進手袖的時候,手裡的草藥竟掉落了一些在地上。
林雪茶並不知道。
等身後響起男人的聲音時,她才緩緩的轉身,望向他那一邊。
天還沒有完全暗下來,屋內的燭光早已點燃,男人輕勾着脣,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眸底深情繾綣。
他的視線,在她的身上走了一圈,隨後落在,她背後的那張桌子上。
淡笑出聲,男人一邊走一邊問,“聽冷靜說,你想要與我一起喝茶。你今日,怎麼這麼閒情雅緻,想陪我喝起茶水來了?”
所有的情緒,都掩在了心底,林雪茶的面上依舊沒有表情。
她表現的不太刻意,既沒有上前討好,也沒有冷若冰霜,恰到好處。
“我想和你談談,聊一下我眼睛的事情,或者,聊一下我們之間的事情,所以請莊主喝茶,難道不好?”
這是第一次,林雪茶對他的稱呼,用上了莊主二字。
之前,她都是白眼狼白眼狼的叫,從來沒喊過其他的稱呼。
男人的表情,似乎是在意料之外,又似乎是在意料之中。
他走過去,自然而然的環住了她的腰身,俯身垂眸看她的時候,卻是聞到了一抹極淡的草藥味。
“受傷了?”
林雪茶莫名其妙,“什麼?”
聞言,男人的目光便在懷中女人的身上,停止打量。
她要是傷着了,就算冷靜沒有告訴他,隱衛也沒理由,不告訴他。
那怎麼會有草藥的味道
他扣住了林雪茶的腰身,將她一下子抱了起來。
她的身子太過輕盈,整個人都是輕飄飄的,似是沒什麼重力。
腳上踩着了什麼東西,男人低眸去看,被蹂躪過的深綠色草藥映入眼簾。
男人挑挑眉,抱着林雪茶若無其事的坐下。
“想和我聊聊?”
林雪茶嗯了一聲。
於是,男人的脣畔蔓延出意味深長的笑,“那喝茶有什麼意思,喝酒罷。”
喝酒?
林雪茶微微皺起了眉頭,還未說些什麼,男人就已經喚人,準備些酒水來。
她的手指不安的蜷縮了起來。
她的酒量一點都不好,當初準備茶水,一是爲了掩蓋藥汁的顏色,二就是因爲喝茶,她可以用自己是瞎子的原因,晚上不易喝茶,以白開水代茶水喝。
自然就能避開藥汁的效用。
她什麼都做不了,武功盡失,但那些深藏在腦子裡的東西,總不會失去。
知道什麼草藥,配上什麼草藥,有眩暈安眠的效果。
男人暈了,才方便她安全的過了這晚。
也倒是想着拿男人威脅他們,讓自己離開,奈何自己眼瞎又沒有功力,一個男人的重量,她現在是沒什麼本事,去扶住抱住的。
只能是讓他神不知鬼不覺,暈睡過去。
可現在……
他要喝酒。
那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