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拉着兒媳說話,公公自然是與自己的兒子說話。
李初然進了李丞相的書房,兩人暢聊了兩個多時辰之後,等百里連兒再次見着李丞相時,對方待她的態度,顯然不再冷淡,也是噓寒問暖的,問她要吃點什麼,他會遣人會弄。
事後,百里連兒問李初然,是不是想找死?
本來她的印象分就不高,如今他還胡扯出了一個孩子來,若是十個月後她拿不出孩子,可怎麼辦?
李初然親了親她的臉頰,吻了吻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努力一點,還是可以拯救的。”
百里連兒回了他一記刀眼。
李初然笑,清秀的容顏在窗外的光暈的襯托下,更顯得乾淨柔和。
他的脣角噙着一絲弧度,“等處理完了手裡的事情,我帶你去個地方。”
……
所謂處理事情,無非是處理帝京的事情。
蘇南星知他們回來,卻也不多說,也不曾熟捻的要百里連兒進宮來瞧瞧。
李家二老滿心期待孫子的出世,待百里連兒的態度好的不得了,李初然每日忙完手裡頭的事情,抓着百里連兒就是一陣耳鬢廝磨,糾纏不休。
百里連兒心有餘悸,自然是抗拒的。
他們之間,之前有過三次,但帶給百里連兒的感覺都不是很好。
因爲沒有舉辦婚禮,李初然也便繼續忍着,遲遲沒有做到最後一步,終是將帝京的事情接手完畢,管家也替他張羅了些婚親的事情。
百里連兒常年住在宮裡,宮外自然沒有什麼朋友,所以成親大典上,請的人一般都是李初然的好友。
成親當天禮花爆響,鑼鼓嗩吶震耳欲聾,因百里連兒“身懷有孕”婚事不便大肆操辦,李家長輩要求他們一切從簡。
他們徵求百里連兒的同意,百里連兒倒是無所謂,什麼世面她不曾見過,那些於她而言不過只是浮雲。
不過,李初然的態度卻是很堅決。
一定要大肆操辦不說,還要弄得天下人皆知。
婚禮盛大,他不能以天下爲聘,但可以給她永世難忘的浩大婚禮。
李婧兒是李初然的妹妹,哥哥成親她自是該回來的,事實上,她也的確回了帝京來。
當時她懷着四個月大的身孕,旅途勞累多有不便,任旭王全程跟隨,仔細照顧。
煙花璀璨百花落,新娘纖細的身子,緩緩從轎中走出。
白皙如玉的手,在喜婆的牽線下,被一人握着,百里連兒細長的眼睫顫了顫,烏黑的眸子,浮上羞澀之意與喜悅之情。
她的嫁衣火紅,鳳冠霞帔美不豔收,前來慶賀之人數不勝數,其壯闊絲毫不遜色於,當年任旭王與任旭王妃的婚親。
唯獨缺的,只剩一個當今天子的親臨,百里連兒心裡深知,既然她選擇了迴歸帝京,蘇南星自然不會多與她有太多的聯繫,這是爲了保全她,也是爲了保全李初然。
行跪拜禮時,極不湊巧的,當今天子與皇后,卻是下了轎攆,兩人不緊不慢的,沉穩的走進。
府中的人跪拜了一地,百里連兒的面上難免露出驚詫與喜色。
天子拂袖道免禮,皇后清秀的臉上牽了牽脣角,視線掃了一眼新娘與新郎,道了一句。
“本宮在宮裡閒來無事,就想拉着皇上出來瞧瞧熱鬧,太傅大人是我天陳國的棟樑,可謂人才也,不必如此驚慌,繼續罷。”
李初然面色平靜,不卑不亢的朝他們行禮,說了句客套的話,便繼續行禮。
李丞相的模樣看起來有些憂心忡忡,丞相夫人卻是覺得,喜上加喜。
能得天子親臨的婚禮,那是何等的榮譽與風光?
更何況,眼下可是皇上和皇后娘娘都來了,那更是……
婚禮進行的很順利,百里連兒被人送回了喜房中。
李初然留在大堂內,與大廳裡的人敬酒。
帝王和帝后來此,目的是爲了什麼,李初然很清楚。
帝后尋李婧兒閒聊去了,帝王自然不會放過他。
幹了一瓶酒水下去,帝王的面色依舊,聲音不緊不慢,但口吻清冷略微染着些威脅之意。
“好好待她。”
“這是天子的聖喻,還是昔日夫君的囑咐?”
帝王的目光投向他,眼前人看着他的視線並不熱情,也不冷淡,像是尋常的詢問。
“是兄長對妹婿的叮囑和要求。”帝王慢慢的擡起手,手裡的酒瓶與眼前人的碰撞了下,“不許再傷她,除非,你想挑戰龍威。”
“我會做到的。”李初然深深的望了他一眼,手中的酒瓶也與他手裡的瓶子撞了一下,“多謝皇上的成全。通州之行,初然無悔。”
“不必感激朕,”帝王道,“如果不是連兒很喜歡你,朕不會送她到,有你在的地方。”
李初然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只是收回了手裡的酒瓶,一個仰頭便將酒瓶中的酒水一飲而盡。
帝王也擡起了酒瓶,將酒水一飲而盡。
有些話,其實不必多說。
如果李初然不喜百里連兒,當初就不會頹廢的像是行屍走肉一般。
如果李初然知道百里連兒已經入葬皇陵,卻沒有頹廢的像是快跟着一起死了般,蘇南星不會讓百里連兒,留在通州。
大千世界,能在人海茫茫中遇上自己喜歡,並且同樣喜歡自己的人,該是何等的幸運,望其珍惜與珍貴,不再犯當年的糟蹋之錯。
當觥籌交錯的大廳漸漸安靜下來,當以當厚重的喜帕被人挑起,所有的一切彷彿塵埃落定。
兩人喝了交杯酒,儘管百里連兒嬌羞無比,但一切都十分的順利。
直到她的衣衫被他慢慢的褪下,炙熱的吻落在上方,她的臉上終是顯現驚慌。
男人看着她的目光暗沉,“別怕,輕點就不疼了。”
畢竟是洞房花燭夜,若是不給他,好像有點說不過去。
可之前與他的三次,有兩次導致自己生病,滋味也真的只是疼沒有其他感覺,百里連兒很想放鬆,可事實上,她卻是慌得連手都不知該放在哪裡好。
男人抓着她的手,扣在了頭頂上,百里連兒明亮而佈滿驚慌的眼直勾勾的盯着他看,“李初然……”
他的喉間一緊,喉結滾了滾,在她的脣上糾纏了一會,才低啞着聲音,“叫夫君,嗯?”
百里連兒臉上滾燙,紅暈一片,嬌嬌柔軟的喊了一句,“夫君……”
這感覺很受用,男人輕輕地在她的身上摩挲着。
他的吻熱烈而放肆,額頭上沁出了汗意,漆黑的眼眸情,欲溢滿。
“爲夫君忍忍疼,好不好?”
百里連兒的心裡有點酸酸的不是滋味,一個頭昏腦漲的就答應了。
……
李初然以新婚爲由,加上纔剛接手帝京事務,有權請求歇息幾日,再去上朝。
當今天子沒有什麼意見,於是李初然得寸進尺,要了七日七夜的假期。
引起朝中大臣一頓喧譁,私底下說着李初然原是貪,歡之人,外冷內熱的。
這些話落到百里連兒的耳裡,忽然就有種認知己的感覺。
但李初然還是稍微的,有點人性,她在牀上五天五夜下不來榻,比當初還要更加悽慘一些。
然臉上卻又看不出來,面色潮紅的只會讓人覺得很好看。
哪裡看得出來她有氣無力手腳痠軟?
歇息了一整夜過後,李初然忽然說要帶她去個地方。
不是在帝京,應該是離帝京有些遠的地方。
兩人上了馬車。
如今她的身子不僅大好,隱約還有些圓潤的趨勢。
趕路途中,她有些哀怨的看着李初然,“再吃下去我就成豬了――”
其實她本就消瘦好多,如今說是圓潤一點,其實也就是臉上多了點肉,看起來氣色好了很多,更是美了不少。
李初然給她剝了個葡萄,遞到她的嘴裡。
他涼薄的脣角微微勾着一縷輕笑。
然後看着她道,“那你也是一隻帶着香味的豬。”
百里連兒二話不說打了他一掌,自成婚以來,她就一直被他壓榨壓榨,也該是時候反抗反抗了。
她怒斥,“那你還要抱着我這隻豬一起睡,不嫌壓死你?”
她的力道大不到哪裡去,李初然自然不疼。
他看着她低笑,“抱着睡也沒什麼不好。”視線,在她的起伏不定的胸口處頓了頓,男人的目光灼灼,“至少軟的舒服。”
百里連兒又想一掌過去,卻被男人及時扣住,一把拽到了自己懷裡。
她坐在了男人的腿上,剛想要掙扎,李初然突然就道了一句,“別動。要是動作大了,這馬車容易倒翻。”
百里連兒,“……”
她按奈住被自己男人嫌棄的心情,然後抿着個嘴不說話。
男人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在她的香肩上嗅了嗅,低聲道。
“胖點好,你太瘦我見了會心疼,嗯?”
百里連兒嘟着嘴,她還真沒見自己這麼胖過,臉上的肉一抓一把,當年的精緻骨感美豔一去不復返。
“萬一我變胖變醜了怎麼辦?”
李初然握着她的手,將她的身子緊緊的攬入自己的懷中,“那很好,不是麼?”
百里連兒尚未來得及回話,他就已經接着說了下去,“那樣,只有我一個人會愛你了。情敵不攻自破,這是一種高強的戰術。
百里連兒被他逗笑,隨即又有點悵然若失。
李初然見她的表情慢慢的斂了下來,淡聲問,“在想什麼?”
百里連兒沉默,過了良久才應道,“感覺,真實度越來越不高了。”
其實她心裡,一直都有兩種思想在做糾纏。
一種,是她現在的確生活在,這個真實的世界裡,不是夢境,不是幻想。
李初然他變了。
他懂得忍耐,懂得愛她,懂得尊重,也知道怎麼哄她。
她可以幸福的像是飛上了天堂。
一種,是她現在生活在夢境之中,這個夢美妙而漫長,像是無底洞,不知什麼時候會醒來。
但不可否認的是,這個她所編織的夢境,是源於她內心深處,最渴望的想法。
她想與他成親,想與他的父母親打好關係,和樂融融。
甚至想與他有個孩子。
兩種想法在內心時刻交織着,連她都分不清真假。
所以容易惆悵,容易想多。
沉默一瞬間,李初然沒有直接回應她的話,而是將她抱的更緊了些。
“日後,你的不安感會逐漸消失的。這種存在,你會知道,一直都是真實的。”
他修長有力的臂膀,將她緊緊的包圍在,屬於他私人的領域裡。
使她能夠很清楚的感受到,他的氣息,也能夠讓她輕易的感知到,他溫熱的胸膛裡,有一顆平緩跳動的心。
馬車緩緩的行駛着,不知走了多久,百里連兒差不多要睡下去的時候,馬車忽然停了。
男人沒說要不要下車,她倒是率先睜開了眼睛,眸底赤紅一片。
“不睡了?”
“不睡了。”
李初然靜靜的凝視着她,在她的眉心上淡淡的落下一吻,頗有些心疼的道。
“今夜不折騰你了,回府我們早點歇息。”
百里連兒嗔了他一眼,“大白天的你都在想些什麼?!”
言罷,她便拿開他的手,自顧自的下了馬車。
李初然跟隨其後。
這裡地勢開闊平坦,但放眼望去都沒什麼人,有點像是郊外。
有人朝着他們走過來,隨即朝百里連兒和李初然行了個禮,“老奴見過公子,夫人。”
是個老人家。
車伕是李初然的貼身侍從,虛扶了老人家一把,“東西都準備好了麼”
老人家道,“都已經準備好了。”
車伕看了李初然一眼,等着他下令,李初然卻是瞥了百里連兒一眼,從袖口掏出一條黑色布條來,矇住了她那雙明亮的眼。
百里連兒的手,摸了一下矇住眼睛上的布,“這是做什麼?”
男人的嗓音清淡,“等會你就知道了。”
他牽着她的手,慢慢的往前走,大概走了一刻鐘的時間,忽然就停下了腳步。
百里連兒的眼前一片漆黑,“怎麼了””
身邊的人走動着,有細微的腳步聲響着,不一會兒,全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男人帶着她走上了階梯,步伐很慢,等定下來的時候,他突然放開了她的手,百里連兒的手顫了一下,“李初然……”
這裡的花香味有點重,百里連兒的腦袋轉了轉,沒有心情理會,如今她究竟是在什麼位置。
“李初然,李初然……”眼前的漆黑,足以教她不安,可李初然沒有說要拿下眼睛上的黑布,她也害怕,取下之後,世界將變得與她所想的不一樣。
“我在,別怕。”熟悉的聲音,就這麼的傳進了耳朵裡。
“取下你眼睛上的布條。”
百里連兒二話不說就扯下了布條。
光明朝她四面八方的涌來,她的眼睛眨了眨,待看清眼前的場景之後,卻是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鋪天蓋地的君子蘭。
這是一片被花海淹沒的地方。
她有些不敢置信的擡起手,捂上了脣,她站在樓閣之上,與他並肩站着,李初然的眸黑沉沉的,“好看麼?”
百里連兒紅着眼點點頭。
略微有些哽咽的道,“好看。”
李初然的帶着她轉了個身,視線往下望去,那你再看。
百里連兒順着他的話去做。
她紅着眼緩緩地轉了視線,俯視着另一片天地。
平坦的地面上,有上百種花的品種,五顏六色的擺放在四個地方,顏色擺放的很好看很有創意。
她站的高,所以地面上寫着什麼字,她很清楚。
我心悅你
她忽然就笑不出來了,捂着脣眼淚直唰唰的,從眼眶裡滾了出來。
忽然間像是想通了什麼一樣,爲什麼她會這般的患得患失?
不僅是因爲李初然對她的感情轉變的太快,也是因爲……
他從來沒有給她一份,確定的心意。
他說過,他對她有感覺,說過要娶她,卻從來沒有說過――
我心悅你。
她哭的放肆而愜意,李初然渾身一僵不明所以,“你,不喜歡麼?”
百里連兒卻突然撲到了他的懷中,狠狠的哭了一頓。
“我喜歡,誰說我不喜歡,打死他!”
李初然抱着她,“那你哭什麼?”
“我就愛哭,你不許說話。”
男人有點無奈的笑了笑,“你把我抱的那麼緊,萬一……”
他的話沒再說下去,懷中的女人已經如同餓狼撲食般,朝他的脣撲了過去。
他的眼神當真是極難形容的,凝滯,沉黑,最後,只剩一片深不見底的炙熱。
等她親夠了,從他的身上退下來,他才啞着嗓音問,“想野食?”
百里連兒直勾勾的盯着他,“不想。我們回府再野。”
男人按着她的腦袋,狠狠的吻了下來,嗓音極爲的低啞難耐,“可我,等不及回府了。”
糾纏中,她努力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來。
“君子蘭,是你種給我的?”
他低低的嗯了一聲,百里連兒笑的異常燦爛,用力的回吻着他。
誰也不知,她在笑些什麼。
就像,誰也不確定,君子蘭需要多少年的培育,才能盛開。
但,卻是一年來算,並非日月。
就像她一樣,愛他,不是以日月來算,該用的,是年。
而如今,他也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