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給她時間靜靜,就給她時間靜靜。
她除了和安平侯說說話,聊聊天,其他時間都是躺在牀上,要麼睜着眼睛發呆,要麼閉着眼睛睡覺。
人總有幾天,是想要躺在牀上,動也不想動的墮落想法。
她覺得這樣很好。
小小的牀,薄薄的帷幄,眼睛一閉上,什麼都不用想,哪怕眼睛睜開,看見的還是白色的帷幄,不見人影不見血不見仇恨。
什麼都聯想不到,也什麼都想不到。
聽竹和她在一起生活了十年,此次她回來,哪怕掩飾的很好,情緒很正常,但到底是能察覺出不對勁之處。
她小心翼翼的問林雪茶,是不是和蘇南星吵架了。
林雪茶擡眸瞥了她一下,淡定自若的反問。
“你覺得,我們像是吵架了麼?”
聽竹很冷靜的答覆,“不像,奴婢看着,倒像是郡主你單方面的離家出走。”
林雪茶,“……”
一天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很快過去。
林雪茶用過早膳,聽竹給她到了一杯茶水,帶着些教育色彩的道。
“回府之後,郡主你要和殿下好好的過日子。若是鬧翻了,你不願帶走的奴婢這裡,肯定會備好茶水點心,等你回來賞臉笑笑。”
林雪茶,“……”
她噗嗤一下就笑出了聲。
她笑罵聽竹變了,變得像她一樣,不務正業了。
聽竹情緒不高,許是因爲林雪茶要回九王府,聽了此話之後也沒笑,只是要她好好和蘇南星說話。
林雪茶當時還低聲應了好。
可……
當她上了馬車之後,清醒的腦袋就開始暈暈沉沉,由下腹直衝而來,熱浪朝四肢百骸涌去,渾身開始發熱。
林雪茶渾身一震,瞳眸驟然一縮。
那是,情蠱發作時的狀態!
情蠱,怎麼會是情蠱?
她林雪茶有多久沒有發作過了!
且,今日既不是月圓之日,亦不是晚上……
怎麼現在突然就發作了?!
林雪茶的面色有些發白。
好在她不是什麼未經人事的少女,縱使情蠱發作,理智意識也沒有那麼快被湮滅,加上與蘇南星歡好多次,她對情蠱已經有了一定的自制力。
她剛要出聲,讓車伕加快速度,趕到九王府,誰料諾大的馬車突然一個顛簸,隨後傳出一道痛苦的悶哼聲。
馬車停下。
林雪茶眼眸一凜,掀開馬車上湛藍色的車簾。
馬車邊上不見車伕的蹤影,林雪茶稍稍走出幾步,卻是見車伕倒在馬車的一側,豔紅的血液瀰漫地面,不省人事。
她扶住馬車上的把手,從馬車邊上跳了下去。
然,這麼一跳,本就眩暈的腦袋,瞬間就更加暈沉了。
雙腿也跟着無力,林雪茶的身子不穩,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她反應尚且靈敏,一個反手,單手撐在滿是黃土的地面上,單膝跪下。
熱浪在腹內一層高過一層,很明顯來勢洶洶。
林雪茶死死的咬着脣,方纔還發白的面色,已經開始漲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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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視線,向四掃去,站在她的不遠處,卻是有一人面帶戴黑巾,把那人面上的容顏全部遮掩起來,看不出真實的樣貌。
而那人的身後,還跟着兩個孔武有力的粗曠男人。
林雪茶看着面戴黑巾的人,微微擡起了手,做了一個手勢,他身後的人,跟着就朝着她走過來。
情蠱發作的時候,最不利的是意識不夠清醒,現在她雖然沒有失去理智,卻也開始逐漸的迷糊起來。
身上軟綿綿的,沒有一絲氣力。
林雪茶的手指緊緊的攥着,修長白皙的手指之上,夾着兩根細亮的銀針,蓄勢待發。
氣氛靜謐的要死,連空氣也變得細薄起來。
她這個姿勢很不好,便是發起攻擊也難以直擊要害之處。
兩個身材魁梧的男人,等稍稍走近了林雪茶,清楚的瞧見她清秀的面容之時,脣角忍不住勾起一抹輕挑的弧度。
不怎麼好看的一雙眼,閃過一絲讓人瞧了便會作嘔的意,淫之色。
這些人,究竟想要對她做什麼,不難看出。
他們越走越近,林雪茶麪上的情緒就難堪一分,但面色依舊桃紅。
終是近了,只差一米的距離,他們就能夠碰着她的身體,瀲灩豔紅的脣,被林雪茶咬到發白,她猛地起身,手中捏着的銀針亦在同一時間,脫手而去。
因爲距離很近,所以不需要很用力,銀針一瞬襲向兩個男人的胸口處,速度又快又猛,簡直毫無預兆。
該是勝券在握的,但林雪茶錯估了一點。
便是那兩個魁梧的男人,也與她一般,會武藝。
沒辦法避開銀針的襲擊,兩個男人在同一時間做出本能反應,因着有內力的原因,速度比常人快上一倍有餘。
他們微側了身子,護住了自己的心臟,銀針沒入結實粗大的臂膀,林雪茶的臉色變了變,剛要再次發起攻擊,膝蓋忽然一痛,她瞳孔一縮被迫跪在地面上。
方纔猛地站起,亦是頭暈目眩,眼下又被迫跪下,腦袋就更是暈的無以復加。
她身子晃了一晃,雙手都撐在地面上,才勉勉強強穩住自己搖搖欲墜的身子。
林雪茶沒時間理會那麼多,擡眸朝方纔襲擊自己的那人看去。
他離的很遠,加上林雪茶本就腦袋不清楚,而他也蒙着面巾,看不清面容。
不過,從那人周身散發着的氣息來看,應該是冰涼的。
因爲他,朝她這邊射過來的兩道目光,都那麼的冷。
林雪茶輕輕地笑了笑,她遇到的,該不會是什麼冷麪超人罷?!
難得現在還有心情,苦中作樂胡思亂想一番。
強力壓下自己被情蠱控制的思緒,林雪茶冷靜的開口。
“那麼多人,欺負一個弱女子,不太好罷,江湖不是一個,很講公平道義的地方麼?”
這些人明顯就是衝着她來的,她自然也不會問,爲什麼要糾纏於她。
也不會天真的想,她的話,可以讓這些人,真的對她手下留情。
只是,眼下情況很不利。
前有猛虎,後無援兵,
她自己還一堆破事,絕對的難以招架。
也只能拖一時,是一時了。
兩個魁梧的男人,似是有什麼異樣,轉身回看那個戴着面巾的人。
林雪茶無聲的冷笑,她的銀針雖然沒能弄死他們,但都是淬了毒的。
有了錦繡山莊這個教訓之後,就算她要爲蘇南星療傷,她也不會,把銀針全部都換爲麻藥。
兩個男人尚且沒有說什麼,撲通一聲倒在地上,手腳抽搐了兩下,便再也沒有過動靜。
那個戴着面巾的人,眼睛一下子就眯了起來。
他的視線,沒有情緒的從那兩個男人身上收回,朝林雪茶望去。
林雪茶的理智已經去了大半,全靠意志力在支撐。
這麼冷的天,她光潔的額際,卻是滾落大顆大顆的汗珠。
她的隱忍,輕易可見。
站在遠處的那人,忽然動了動身子,擡腳,朝林雪茶走了過來。
他一過來,就給了林雪茶狠狠的一腳。
速度很快,力道更是猛的驚人,以林雪茶現在這種狀況,根本無法招架,被那人踢的直接趴了地。
喉間溢出一抹腥甜,林雪茶極力將其壓制,誰料腹部又是一疼,這回她直接被踢的,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腥甜溢出嘴角,她的意識在此開始奔潰。
忽然有點痛恨,在這麼痛苦難受的時候,她還是很不爭氣的,想到了蘇南星。
那個,刻入心底刻入腦海的男人……
在他說出真相的那一瞬,其實……他們之間的緣分,就已經屬於過去時了。
他們走不下去了。
她無法過自己心裡這一關。
親孃就死在自己的眼前,而她自己苟延殘喘了十年,又怎甘心,放下心中的仇恨?!
只是秦貴妃已經不再世上,她無法向她索回,她必須要回的部分。
她恩怨分明,秦貴妃是秦貴妃,蘇南星是蘇南星,決計不會因爲秦貴妃,而遷怒到蘇南星的身上。
可……
卻也走不下去了。
她此次回府,爲的便是向蘇南星申明。
也許他不會放手,但她心意已定,誰也沒法改變。
身上各處疼的厲害,忽然手腕傳來刺骨的疼痛,林雪茶本要閉上的眼睛,倏地睜大,難以抑制尖叫,在口中打着圈,最終還是忍了下去。
意識清醒過一分,她聽見了有人在說――
“只要廢了她的武藝,你就放過她是不是?!”
“主子是要她行動不便,按計劃來說,是要廢她一隻胳膊,和一條腿,只廢了她的武藝,有什麼用處?!”
林雪茶嬌嫩的臉頰蒼白如雪,連情蠱也敵不過,她現在身上的疼痛。
她看不清,到底是誰在爭執,但其中一人的聲音,卻是隱隱感到熟悉。
“你別忘了,你的把柄,還在我手裡。我可以不告訴主子,你和太子之間的事情,但是,她的命,她的手她的腳,你都要留下。”
有一人稍顯沉默,過了半晌,纔回應了一句,聲音冷的像是一抹寒潭。
“什麼都留下,那主子那邊,你要如何交待?她身邊,可是好不容易什麼人都沒有。璟然王沒有在她的身邊,也沒有留人在她的身邊,若是錯了此次機會,哪裡還有下次?!”
空氣中,瀰漫着濃濃的血腥味。
林雪茶沉沉的閉上了眼睛,能夠很清晰的感受到,手腕處流着粘稠的液體。
她已經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麼了,只是依稀聽到,有弄瞎這個字眼,便再也沒有了意識,昏死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