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南星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代史有禮了。”
李初然眸色一閃,朝他微微笑了笑,便側了眼眸,看向林雪茶。
“郡主還不入殿,時辰快到了。”
林雪茶點點頭,“一起走罷。”
她的表情異常鎮定,沒有絲毫慌亂。
李初然看了看她身旁站着的蘇南星,脣角微動,他道,“那殿下,初然便和郡主一起進去了。”
林雪茶看也沒看蘇南星一眼,擡腳就走。
而走在她身旁的李初然,卻是看到她方纔還清淡的眸色,疾速的掠過一抹微黯的神色。
他眉眼一跳。
林雪茶卻是斂起了眸底的神色,朝他笑道,“昨日多謝大人仗義直言了,雪茶在此謝過。”
“謝什麼。”李初然也跟着笑,笑容溫和。
“初然不是說過麼,買賣不成,仁義尚在,何況,郡主還沒有做最後的決定,不是麼?”
林雪茶一怔,隨即釋然笑笑,“是,大人說得對。
他們二人在前面談笑甚歡,身後不疾不徐走動着的男人,眸底卻是一片暗沉。
走進了大殿,林雪茶這才知,在大殿之上,太后,皇后以及後宮那一衆妃嬪,都已經坐在了那裡。
最前方的主位上,中間的是天子的龍椅,兩旁的是太后和皇后。
皇后今日一襲盛裝,外袍是一件大紅色的宮裝,衣襟處繡着兩排金黃色的紫羅蘭,她鳳眸微彎,面容顯得異常柔和。
也不知太后是不是存心的,平素的時候,她的穿着,雖不是像皇后那般華貴雍容,但卻也不是像今日這般,素淨。
下方兩側,羅列而坐着,是後宮的衆妃嬪,蘇南星口中的清妃,也坐在下方。
這是林雪茶第一次見到,十一皇子的生母。
她生的極好,鳳目微勾,眸中波光瀲灩動人,但她的眸色卻是極爲銳利的,脣角也是微微抿着的,一看就是個帶刺的玫瑰。
也難怪……
十一皇子那麼怕他的母妃。
林雪茶隨便看了眼,眸色不變,朝李初然道。
“大人,雪茶先走一步。”
李初然頷首,“好。”
似是想起了什麼,他又道,“郡主莫要忘了,初然是郡主,最好的選擇。”
林雪茶的視線,透過他,瞥了一眼走在他身後的男人。
見他面色清淡,甚不在意的模樣,也不知怎麼想的,便點頭道好。
而後,她轉身,在女眷坐着的地方,隨便尋了位置,坐下。
夫人有夫人做的位置,少女有少女做的位置。
安平侯夫人不在她身邊。
是以,她就自由自在的,隨便挑了一個位置坐。
她將視線,放到皇后身邊,正巧皇后也看向了她。
林雪茶便朝她微微頷首。
皇后笑了笑,與身旁站着的女子,輕聲道。
“連兒,這丫頭,本宮是越看越順眼了,你覺着如何?”
女子臉色驟然一白,她低垂着眼眸,咬着脣道。
“娘娘再給連兒點時間……”
“不。”皇后笑着打斷她,她的笑容很是慈祥。
說出的話,也是輕飄飄的,沒有半絲殺傷力。
“你不必做什麼,你性子軟,心也軟,還不如丫頭心狠一點,待時間久了,本宮倒要看看,雪茶這丫頭,能不能成爲本宮的,左膀右臂……”
百里連兒眸色一僵,“娘娘……”
皇后擡了擡手,“你下去陪着她。”
百里連兒不敢多話。
她看了看皇后,隨後朝她福了福身子。
轉身,便走高位上,緩緩走到林雪茶的身旁,坐下。
林雪茶沒有看她。
倒是她看了林雪茶半晌,隨後,她微微側了側身子,將身後的水果,給她端了一盤,放在她的面前。
“雪茶,你吃吃這葡萄罷,這是很珍貴稀有的水果,在我們天陳國,只有皇室才能吃得上的。”
林雪茶看向她,微微笑着,“雪茶要吃,自己會拿的,其他人拿的,雪茶不太放心。”
百里連兒笑容一僵。
她剛要收回手裡的盤果,老皇帝卻在此時,緩緩步入了大殿。
衆人又是一番行禮。
老皇帝朝太后頷首,“母后。”
太后慈祥的道,“行了,都是自家人,行什麼禮,來了就開始罷。”
老皇帝這才龍袖一揮,“都起身罷。”
衆人起身,落座。
皇后眉眼染笑,老皇帝朝她道,“今日是皇后生辰,那就由你說開始罷。”
“臣妾多謝皇上厚愛。”
皇后也不推辭,與老皇帝淡淡的笑了笑,便揮了揮手袖,“開始罷。”
她話音落下,便有太監,尖着聲音高喊,“開宴――”
一羣宮女手端着托盤,整齊有致,一個接着一個的,給各席擺上美酒,佳餚。
整個大殿瞬間香氣四溢。
百里連兒看了林雪茶一眼,見她專心致志的吃着東西,便也不再說些什麼。
瑤聲琴聲,嘈嘈切切,悠悠揚揚的響了起來。
衆人也沒多在意。
倏忽之間,衆人的上方,有暗影投下,紛紛擡頭,入目的,赫然竟是兩條藍色的煙沙。
長長的藍色煙沙,宛如湛藍的海面,宛若雨後放晴的天空,在大殿的空中,鋪展蔓延。
衆人皆是愕然。
所有人的注意力,皆被這突如其來的藍色煙沙,吸引了視線。
林雪茶亦是擡了擡眸,看向了上方。
便連九王蘇南星,也停住了手中的動作,微微眯起了眼眸。
然。
當衆人的視線,從上方的煙沙,沿着煙沙飄來的方向,看過去的時候,煙沙卻又被快速收回。
眨眼間,消失在門口。
隨後,只見一曼妙女子的身影,從門口緩緩走進。
她一身藍色長裙,一抹白色的面紗,輕輕地遮住了她的面容,只留一雙靈動的剪剪羽瞳,裸,露在面紗之外。
大殿上的琴音,忽然從優美的曲調,轉變爲高亢。
女子的身姿,隨琴音翩翩起舞,兩袖一甩,長長的藍色煙沙,再次被揮出。
衆人恍然,原來方纔舞動的煙沙,只是女子的舞袖。
邁着輕盈的步子,女子一個旋身,已經來到了大殿中央。
衆人的視線,隨她而動。
卻赫然發現,適才還空曠的大殿中央,如今已經擺上了空白的屏風。
而離屏風不遠處的地面上,還擺放着一塊白布,四周皆放着墨水,以及站着四個侍女。
林雪茶美眸微動,便見眼中的女子足尖立地,跳到了白布上。
一個靈動的甩袖,長長的藍色袖子,精準無誤的,甩到了一角的墨水上,再一收回,卻是弓着身子,搭着舞袖,在白布上留下一條長長的印記。
百里連兒眉眼一動,喃喃的吐出幾個字眼,“水墨舞……”
水墨舞。
顧名思義,是以舞作畫的一種舞蹈。
也是一個極爲考驗人的智力協調力,還有對力度精準控制能力的舞蹈。
難度極大。
而眼中的女子,卻是如此的運用自如。
琴音停,鼓聲驟起。
女子嬌俏的身影,在白布上翩翩起舞,忽然一個轉身,跳出了沾着墨水的白布。
與此同時,四方站着的侍女,則舞起袖擺,將白布甩上了屏風,屏風處站着的兩個太監,立即將白布定住,放好。
這個舞蹈有點久,卻是令人越看越驚豔。
藍裙女子旋轉搭墨,柳腰擺動,將手中沾上墨水的煙沙,一個不輕不重的力道,打在置在屏風上的白布裡。
落下一道黑色的痕跡。
鼓聲時而在高亢,時而婉轉,女子飄動的身姿,亦隨着舞動。
一曲畢,女子將長袖收回,衆人還沉浸其中,久久回不來神。
直至皇后朝女子說了一句,“先去更衣罷。”
“是,娘娘。”女子施禮頷首,退下。
衆人這才一個一個緩過神來。
太子蘇堇拍了拍五王蘇安的肩膀,取笑道,“老五,該回神了。”
他的視線透過五王蘇安,睇向了九王蘇南星,見他絲毫不爲之所動,脣角微勾,又道。
“你瞧瞧人家老九,自始至終,連眼神都沒有變過,再看看你自己,還不回神!”
五王蘇安的視線,直勾勾的定在,那屏風掛着的祝壽墨畫上。
像是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他喃喃道。
“素來只知雪玉妹妹才情好,卻是從來不知,她竟是如此驚豔絕倫。”
九王蘇南星泡着茶水,微微抿了一口。
他視線瞥向坐在他下方的李初然,卻見他除了眸有欣賞之色以外,再無其他情緒。
不由又斂了斂眸,酌了一口茶水,看向了林雪茶。
林雪茶的眸色很複雜,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困惑。
他眸色微動,正想做些什麼,女子嬌柔的聲音,卻是猛地響起。
“臣女雪玉,拜見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
林雪茶隨手摘了一個葡萄,剝皮來吃,靜靜的看着。
那邊太后面色不變。
皇后瞥了一眼坐在身側的君王,見他亦是極爲滿意的望着,下方跪拜施禮的女子,她脣角微微一勾,朝女子招手道。
“雪玉,過來。”
女子盈盈起身,蓮步輕移,走到了皇后的身邊。
百里連兒似是想到了什麼,低下了眼睛,脣角抿着。
皇后瞧了瞧林雪玉,見她面上還戴着輕紗,不由笑道。
“快把面紗取下,不然皇上,怎般認得出你?”
“是,娘娘。”
林雪玉揚起手,將面紗取下。
傾城傾國的面容,慢慢的,一點一點的,綻露在衆人的眼裡,美不豔收。
老皇帝老眼一眯,眸中有什麼神色一閃而過,他笑道。
“原來是玉丫頭,果然是我安平侯愛卿的傳人,個個都非同凡響。”
“皇上謬讚了。”
林雪玉行了行禮。
皇后拉起她的手,“哪裡算是謬讚,你與雪茶那丫頭,本來就是女子中的典範。”
林雪茶差點沒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