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連兒擡起眼眸看他,無聲的道。
“皇后娘娘走了,南星哥哥定然是難過的,國事又那般勞累,他必定身心疲倦,現在定是需要一個人陪着他。”
李初然低頭看着她,薄脣慢慢的勾勒出一絲弧度,淡漠而又嘲諷。
所以,你這次回去,究竟是真的,想爲皇上排憂解難,還是……你根本就是想趁虛而入?!”
“我沒有趁虛而入的想法。南星哥哥,只是哥哥。”
百里連兒靜靜的看了他一眼,神色清淡沒有一絲的僞裝,更沒有想解釋清楚的欲‐望。
“不論連兒是想趁虛而入,還是想爲他排憂解難,大人……好像都無權過問罷。”
李初然面無表情,沉默着不說話。
百里連兒挑着秀氣眉毛,既然大人也一樣無話可說,那便請大人,爲連兒備好馬車罷。
她說話雖然沒有絲毫的聲音,但男人卻像是通讀脣語一般,她說什麼,他都看得出來。
當初,是他向蘇南星請求,將百里連兒留在他的府邸,照顧她大病初癒的。
因此還曾被父親大罵了一頓。
父母親並不看好百里連兒,便是老皇帝如今仙逝,他迎娶她少了最大的阻礙,可卻……
還是拗不過父母親。
養育,教養之恩大於天,無以爲報,他絕不能輕易忤逆與他們。
只是……
不能忤逆是一回事,看着百里連兒,心裡記掛別的男人,又是一回事。
修長的手指,慢慢的的收緊起來,男人的面色卻始終沉靜。
他的眸底是無慾無求的清冷淡漠,咋一看間就像是溫和如玉的佳公子,不與俗世針鋒相對,百里連兒見他一直不說話,慢慢的皺起了眉頭。
“不過便是一輛馬車而已,大人年輕有爲,就算沒有家財萬貫,好歹一輛馬車的錢,還付得起罷?”
若不是害怕,還會出現上一次,被攻擊的事情,她又何須求着李初然,給她安排一輛馬車?
眼下她手上的傷勢未愈,若真被人給襲擊了,只怕真的就要將命還給老天爺了。
聽言,男人始終沉靜的黑眸,終是緩緩的擡了起來,朝她看了過去。
那眼神不鹹不淡的,看起來冷漠至極,“付得起如何,付不起又如何?”
他的瞳眸倪着她,眸底沒有一絲顏色,“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只要你的傷勢一天未愈,你就別想出這個府。”
“可我是回皇宮,南星哥哥他……”
男人眼眸沉沉,忽然呵斥,“閉嘴。”
百里連兒的神色瞬間停滯。
之於男人莫名其妙就低沉下來的聲音,不甚理解,與此同時,也爲男人莫名其妙的怒意而感到惱火。
他是她什麼人啊?!
她做什麼都需要經過他的同意?!
憑什麼……
如今,她只是想回皇宮去見一下蘇南星,林雪茶一走,他必定穩不住心神,尤其是秦貴妃死後,他整個人變得有多冷漠,她是很清楚的。
現在遇到了父親離世,妻子背棄,那都是極爲難過的,何況還是天生就敏感的南星哥哥,在加上,他曾經自暴自棄過,她身爲蘇南星認定的妹妹,前去宮中安慰他,開導他……
有什麼不對?
百里連兒眯起了一雙清亮的眼。
“你什麼意思,李初然你究竟是什麼意思,我不否認,這些日子你對我的多加照顧,可我要提醒你,你不是你的奴僕,也不是你府中的任你差遣的婢女,你不開心了你就讓我閉嘴,我招你還是惹你了?!”
“你就是招我惹我了!”
男人的眸色漸漸的陰沉,口吻森冷。
百里連兒聽的一怔,隨即惱火的瞪着他,“我哪裡招你惹你了,你給我解釋清楚!”
這些日子,她又不出房門,手上有傷身上也有傷,一般李初然不來看她,她都見不着他。
現在她也只是,趁他來看她的時候,跟他提出想要回宮的想法,他這是什麼態度?!
還是說,在李初然的眼裡,她百里連兒就這麼卑微,卑微到可以隨意任他踐踏?!
男人緩緩的站起身來,他居高臨下的倪着她。
這種時候,百里連兒又豈會甘願低他一等,二話不說也跟着站了起來。
她微微擡着下巴,一雙清亮的黑眸盯着他,有種勢必要他說出個所以然來,否則就不放過他的仗勢。
男人落在他臉上的目光,漆黑如墨,深沉暗晦,更多的卻是譏誚冷凝。
“你哪都招我惹我了。”
這不算答案的答案落在耳朵裡,百里連兒被氣笑了。
她緊緊的咬着脣,一瞬不瞬的瞪着他,瞪了他半晌之後,她才自顧自的點了點頭,冷笑。
“行,你不給我馬車,那我自己走。”
李初然純碎就是沒事找事……
她跟他一樣吃飽了撐着了纔會去和他吵架!
她不稀罕他的馬車,反正她的雙腿沒有受傷,只要能走那就走,倘若真就那麼不幸,又遇上了劫色截殺的話……
大不了就是豁出一條命。
橫豎不過一死,這世上的人,誰最後不都還是死了。
都一樣。
不過就是早晚的問題而已。
百里連兒怒氣衝衝的就要繞過李初然,往門外走去,誰料男人卻是猛地拽住了她的手臂,強行拉住了她的手臂,不許她走。
百里連兒的雙手還包紮着厚厚的紗布,賭氣起來竟也不管不顧,用力的甩開他的手,距離這麼近,也不怕碰觸到了傷口。
男人的眸色倏地一變,爲她這個動作變得犀利陰沉起來。
“百里連兒,你是想死是罷?!”
聞言,百里連兒轉過身來,一邊甩着手一邊看他。
“是啊,你想要送我去死麼?”
男人的面色瞬間就難堪起來,“我不許你進宮,你就跟我急成這樣?”
百里連兒已經不知道她究竟在跟他吵什麼了。
總之就是他現在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眼,她都覺得很諷刺和刺耳。
“就是急成這樣,”她有些高傲的擡起下顎,“所以你要怎麼樣,罵我不知廉恥麼,還是要替我父母親打我這個逆女?”
李初然面上的神色微怔,百里連兒卻是微紅着眼朝他走進幾步,也不曾再掙扎過什麼,就只是靜靜的凝視着他。
“李初然,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女人不知廉恥貼着你,或者是其他的男人,很人盡可夫,說不定已經不是清白之身,甚至還比不上那些風塵女子?”
男人的低垂着眉眼看她,涼薄的嘴脣動了動,無言的說着什麼。
百里連兒倏地一笑,脣上被她咬爛的傷口至今未愈,牽扯間,竟能清晰的瞧見她脣上的傷口。
“你繼續說啊,我什麼都聽着,等你說夠了說完了,我絕對能死心,你往狠一點的方向說,狠狠的說,千萬別留情面。”
有淚水從她的眼角慢慢的溢出,她脣線上的笑容卻是絢爛如花。
“你不是一直不想我纏着你麼,罵我啊,打我也可以,別留情,就像以前那樣,傷我,別客氣,傷我……那樣你就能解脫了,我也能解脫了,你這輩子就再也不怕我會繼續纏着你了――”
李初然的面色猛地發白,菲薄的脣頰緊緊抿着,一言不發。
沉默,在兩人之間瀰漫開來。
有種無聲的壓抑。
良久。
百里連兒的眉眼笑開了些,她擡起手袖抹了抹自己眼角的淚,恢復成平常時候的樣子。
“你看,我給過你機會傷害我的,既然你不要,那我也就收回了。現在,你要麼放開我的手,給我備上馬車送我回宮,要麼……”
她挑了挑精緻的眉梢,“你就放開我的手,讓我自己走回宮去。”
男人的深眸靜靜的凝視了她半晌,默了很久之後才慢慢的鬆開了她的手臂。
百里連兒的眼睫動了動,便聽男人低着聲音,開口道。
〝你的建議,我不採納。好生在這裡歇息,有什麼事情你可以喊人找我處理。我還是那句話,等你傷勢大愈,我纔會放你回宮,如果你不想被人監視的話,你就給我安分點,若真的惹着我了……”
說到這裡,男人的話頓了頓,未等百里連兒反脣相譏,男人就已經看着她,又道出了下一句。
“你就是哭死我也要罰你。”
百里連兒皺着眉頭瞪着他,“你這是什麼意思,威脅我麼?”
然而,她這話問出,男人卻沒有再搭理過她,轉身就走出了房門,還順帶將她的房門關好。
等百里連兒深深的呼了口氣,用手慢慢的,小心翼翼的打開房門之時,她的房門外,已經站着兩個伺候她的婢女,微笑着看她。
百里連兒一愣,“你們這是?”
平素她也有個婢女照顧她的起居,但從來都是神出鬼沒的,在她需要用到的時候纔會出現。
一般而言,她是喜歡自由,加上她自己當過婢女那麼多年,身邊根本不習慣有人伺候着。
現在倒是好,李初然說讓人監視她,立即就來了人。
她若是沒有猜錯,這兩個婢女應該是李初然給她的下馬威,讓她們看着她的一舉一動,不許她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