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裡拿着調羹,盛着碗裡的飯菜,林雪茶微垂着眸,異常安靜的吃着自己嘴裡的東西,絲毫不提及男人的消息。
候在她身旁,幫她佈菜的女子看了她一眼,也跟着沉默,什麼話都不敢說。
……
自皇后遇害一事之後,後宮就已經恢復了平靜,只是太后時常問起,林雪茶何時從廟裡禮佛回來。
人老了,總歸是想念自己喜歡的小孩。
儘管林雪茶已經嫁爲人婦,但在太后的眼裡,她只不過就是個還沒有長大的小孩。
皇后起先沒多理會,太后問的次數多了,她也不能不管。
雖說太后和她的關係不怎麼和諧,但表面上的功夫,該有的,還是要有的。
百里連兒從丞相府回來,聽聞此事便主動請纓,表示願意替皇后分憂解勞,前去九王府,打聽個究竟。
皇后自然是沒有什麼意見。
百里連兒回了九王府,蘇南星正好下朝回來。
她朝他微微一笑,“南星哥哥。”
蘇南星的面色平淡,身上還穿着官袍沒有換。
他一邊說,一邊往府裡走,“怎麼來了?”
百里連兒追上他的腳步,“想你了就來了,難道不好?”
走的近了,百里連兒不出意外的發現,男人的眉眼之間,帶有一絲的倦怠之意。
她眉心一動,略略擔憂的道。
“聽說最近宮外事務繁多,南星哥哥又是皇上重視的皇子,肩上擔的任務也多,可千萬注意着休息。”
蘇南星淡淡的嗯了一聲,也不知道他把百里連兒的話,放進心裡了沒有。
直接推開書房的門,走進去,他在書案前落座,百里連兒扯了扯脣角,在蘇南星的跟前坐下。
她看着他,平靜的問,“雪茶怎麼樣了,眼睛還能治好麼?”
蘇南星擡手,揉了揉眉心,聽言他稍稍擡眸望向百里連兒,眸色幽深。
他倒是沒有迴應百里連兒所問的問題,而是道。
“你可知,你背後的人,到底給她下了什麼毒?”
百里連兒搖搖頭,“那人太神秘了。連兒會知道,雪茶受傷,還是一位傳遞員,要我尋個機會,來試探你的虛實時,無意說漏嘴的。他到底吩咐了誰,做過什麼,我都不清楚。”
蘇南星低的過分的嗓音淡淡的。
“本王已經着手在查了,這段時間,你迴避一下,本王,怕你會被懷疑。”
因爲給百里連兒傳遞消息的人,幾乎每次都會換一個,就算不換,也會是那些扎眼一點的,分佈在後宮各個地方的宮人。
也許,給她傳遞消息的人,上一層還有人。
他們身後的主子的,當真是大有來頭的人。
找起來也不容易。
蘇南星順着,她給出每次給她傳遞消息之人的容貌,聲音,一個個的暗查,追着他們的腳步,想要從他們的身上,順勢找到真正的幕後人。
但是這範圍太廣,最爲重要的是,那個幕後人,最近似乎又平靜了下來。
一切如常,就更難追查出是誰了。
百里連兒嗯了一聲,然後眨眨眼,扯脣微笑。
“你把她弄到哪裡去了,上面的人,似乎還不知道,你把她藏在哪裡,這會讓我試探你呢!”
蘇南星擺弄着手裡的文案,沒有多說,只是道。
“在一個安全的地方。”
百里連兒淡淡的陳述,“是把她藏在了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罷。”
蘇南星沒吱聲。
百里連兒低低的嘆了口氣。
“據我所知,她已經知道那件事了,你還把她留在身邊,就不怕出問題?”
他的母妃,可是殺林雪茶親孃的幕後黑手呢。
而林雪茶執着於這件事情,已經十年,看着親孃死在自己的眼前,之於平常人來說,她可能要更痛恨殺她孃親的人。
所以,每每太子碰她的時候,她都是把眉頭皺的緊緊的,努力的剋制壓抑着什麼。
如今,南星哥哥把林雪茶留在身邊,林雪茶就算不鬧翻天,也不會執意把自己留在他的身邊,哪怕是瞎了。
至少,現在不會。
那麼糾結複雜的情感,一日還沒有理清,林雪茶就不可能,會回到南星哥哥的身邊。
除非,她能夠放下,秦貴妃的殺母之恨。
蘇南星的眸色微沉,“沒有。她還不知道是本王。”
百里連兒疑惑的望着他,重複了一句,他剛剛所說的話。
“她還不知道,是你?”
什麼意思?
難道說,南星哥哥沒有用自己真實的身份,去和林雪茶交流?!
百里連兒眸色有些詫異,不過想想,也只能說,這個是目前最好的辦法。
“所以,你是打算,趁着她的眼睛看不見,挽救一下你們之間的未來,還是說……”
她微微皺了皺眉,咬着脣,看向那個居高臨下的俊美男人。
“你想要趁機,解開你們之間的心結?”
蘇南星看着百里連兒,漆黑的眼眸暗沉一片,他低沉着聲音,隱隱帶着強勢的意味。
“都有。最好就是,她能夠懷上孩子。”
百里連兒微怔,懷上孩子?
這個,能成麼?!
南星哥哥知道,林雪茶是林雪茶,但林雪茶可不知道,南星哥哥就是南星哥哥。
若是林雪茶和南星哥哥所造假的身份,有了實質性的關係,那她豈不是……
百里連兒不苟同的道,“連兒記得,雪茶身上是有情蠱的,南星哥哥一旦碰了她,只要她沒死,翌日醒來,她都會知道,那個碰她的人,是南星哥哥你……”
男人的眉眼稍顯黯淡,淡靜的應。
“本王知道。”
所以,他一直忍着沒碰她。
晚上也不敢輕易抱着她睡。
她昏迷太多天,醒來之後,他顧及她的身子,根本不敢碰她,但她的身子,他又不允許外人幫她洗,便自己動手。
然而他是渴望她的。
越是接近便越是難以剋制,若是長期呆在她的身邊,不碰她的話,他覺得,他一定會憋死的。
只是,他嘗試着去解開她的心結,她的情緒,在意料之內的輕易奔潰。
他能理解,她的生母死在她眼前的痛,隨之恨上了殺她孃的人,他能理解的。
可……
要他放手的話,好像,也沒有那麼容易。
聽男人說的話,顛三倒四的,一點邏輯性也沒有。
如果想讓林雪茶懷有身孕,那就必須有實質性的進展,可一旦有實質性的進展,林雪茶自然就能猜出,碰她的人,是南星哥哥。
那南星哥哥,還藏着自己的身份做什麼?
乾脆承認不更好?
蘇南星的事情太亂了,百里連兒也梳理不通,她就知道來問問情況,回去纔有辦法應付,並不多想管蘇南星的事情,而她也管不了。
書房一陣靜默。
誰都沒有說話,外頭忽然傳來府中管家的聲音,百里連兒擡眸去看,便見管家行禮,恭敬的道。
“殿下,代史大人求見。”
蘇南星的眸色清清淡淡,微微的眯起了眼睛,他尚未應答,百里連兒就已經站起了身子,望着他。
“南星哥哥,他可能是知道雪茶受傷的事了,你讓連兒去處理罷。”
蘇南星凝視着她,嗓音淡然。
“你確定麼?”
百里連兒的手指不自覺的揪緊了手絹,她垂着眼眸,正欲答話,蘇南星已經淡淡的先她一步開口。
“和管家道,讓他進來。”
管家應下。
行禮告退。
不多久,李初然的翩翩佳公子的身影,便出現在了蘇南星的書房內。
房中還有一個站着看向他的女子,李初然一眼掃過,隨即供着手,朝蘇南星行禮。
之於算不上情敵的男人,蘇南星雖然不會以禮相待,但也不會過於爲難,言辭語調,還算是較爲正常的範圍。
“本王府裡客少人稀,沒多少椅子,代史隨便坐。”
李初然揹着光,俊美儒雅的臉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很模糊。
他的視線,始終沒有瞥及,站在一旁的百里連兒身上,而是看着蘇南星,開門見山的道。
“初然已經知道,誰是傷雪茶的人,只要順着這個人去查,相信以殿下的手段,是可以查出,幕後人是誰的,殿下,有沒有興趣瞭解?”
百里連兒的眉眼動了動,“你怎麼知道?”
蘇南星眸色一深,似笑非笑的掀脣,“哦,代史有那麼好心,告知本王?”
李初然面無表情的回,“初然,自然是有條件的。”
“說。”
“讓我照顧她,時間不用很多,十天就夠了。”
聞言,蘇南星淡淡的笑,脣間溢出幾個輕飄飄的字眼,冷意都沉入深處。
“白日做夢。”
他蘇南星是那種,隨隨便便把自己女人讓出去的人麼?
哪怕只有十天。
他只是精力有限,一方面要應付朝堂上的事情,一方面還要派人,給林雪茶找適合的解藥,救治眼睛,一方面還要遣人追查幕後人,一方面還要照顧好林雪茶,自己忙的要生要死,精力分的太散,沒辦法在短時間內,挖出幕後的人而已。
可這不代表,他找不到。
他的語氣嘲諷,李初然也是冷冷的笑笑。
“白日做夢又如何,殿下難道不怕,那個人,又一次對雪茶出手麼,他的身份那麼神秘,誰都查不出來,他是誰。他神通廣大,想必手上的勢力通天,能對雪茶下一次手,就難保有第二次,難道殿下,不懂?”
若說蘇南星的口氣嘲弄,李初然的口吻簡直就是嘲笑,百里連兒聽的眉心直皺。
“你不要這麼說,那次只是意外,南星哥哥,不會再讓雪茶受傷的。”
蘇南星尚未說話,李初然猛地就轉了眸,眉眼陰沉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