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是怎麼回事?
紫環冷着臉,“主子吩咐了,若是姑娘沒什麼胃口,下一次就等姑娘什麼時候有胃口了,再給姑娘準備吃的。”
林雪茶把菜夾入口中,細嚼慢嚥之後,她才淡着嗓音道。
“我認爲,以我們之間的交情,共用一餐都太過勉強,何苦再來下一餐?”
紫環默。
那只是,你認爲……
……
用膳過後,林雪茶身上依舊綿軟無力,倒是腦袋清醒了幾分。
她淡淡的垂下眸,起身開口道,“姑娘不願替我熬藥,我不強求。姑娘好心招待我用膳,我也領了。那麼,現在我可以走了罷。”
她很清楚人體的機能,未用膳之前,她能安慰自己說,她只是餓得狠了,所以四肢無力。
但,用膳過後,她卻依舊渾身無力,連手指握起拳頭來,都感覺軟綿綿的,又怎麼可能,會是正常反應。
定是這幫人,給她下了什麼藥,她纔會一點內力都運不上。
她的眼睛看不見不要緊,聽竹纔是最重要的。
據她所知,若是過了時間,而沒有前去認領的話,那衙門就會把屍首轉移陣地,也許會火化,也許是下葬。
但,不論是火化還是下葬,她都不要。
她可以不把聽竹帶回帝京,但下葬的時候,最後一把埋在聽竹棺材上的土,一定要是她捧得。
她這輩子,最對不住的有兩個人。
一個是她的生母。
她爲了蘇南星,爲了愛情,把自己生母的殺身之恨都全然不顧,她是愧疚是難過的,但她不能負蘇南星,她不能。
一個便是聽竹。
這個自幼一起長大的姐妹。
她爲了能讓自己離開,便連性命都爲自己豁出去了,區區一雙眼睛,又算的了什麼。
紫環讓人把飯碗收起來。
她看着林雪茶道,“不行,主子說了,你哪也不能去。”
林雪茶的面色終是有些變化。
她抿着瀲灩的脣角,脣瓣那邊些微的破皮,方纔用過膳之後,還有些疼。
“可我已經按你的規定用過膳了。我與你家主子無親無故,你們沒有理由留下我。”
紫環道,“奴婢沒說,姑娘用過膳之後就可以走。奴婢只是說,若是姑娘這一次沒什麼胃口,那就等姑娘何時有了胃口,再給姑娘準備吃的,可沒說,姑娘吃完這一頓,就可以走了。”
林雪茶,“……”
爲什麼,從這個紫環姑娘的口中說出那些話,她就是感覺,那話裡,充滿了威脅和濃濃的惡意。
彷彿她不吃,就會如何似的。
“那你們,準備關我到什麼時候?”
紫環不應。
她走上前,靜靜的看着她,隨後擡手運起內力,往林雪茶後頸那邊劈去,林雪茶雙眸一閉,暈了過去。
紫環穩住她的身子,這女人太輕了,基本上沒什麼重量,輕輕一扶就穩住了。
她驀然想起,主子走的時候,看眼中女人那抹眼神。
似憎恨而又極爲心疼,似有沉沉的冷意而又夾雜着滿滿的思念。
太複雜了,她現在也沒能懂。
……
林雪茶反反覆覆的醒,紫環讓她用膳後,二話不說又把她劈暈。
後來,林雪茶醒來乾脆就不吃了,誰料,紫環天生就是個不會心疼旁人的姑娘。
她不吃,她還是照劈不誤。
等林雪茶再次醒來之後,尚未坐穩身子,果斷的又暈回去了。
後來大夫給林雪茶診脈,大夫陰着臉嚴厲的說。
“這位姑娘思慮成疾,心中藏着太多事情,不僅沒有好好的歇息,精神上總是緊繃的,也不按時用膳,體內還有軟骨散和致盲藥,你們真當毒藥是鬧着玩的?!好在她的底子好,不然這會就是去了,也還真不一定。老夫看你們打扮,像是江湖中人,但不是說,動用武力,把人打暈就等於是給了她歇息的時間。這是心病,外力是不起作用的。”
林雪茶再次恢復清明的時候,她已經不知道,日子究竟過了多少天。
她睜着眼,怔怔的望着上方。
聽竹,應該早就下葬了罷……
紫環見她醒了過來,忙走上前,“你想吃什麼,奴婢這就給你煮去?”
林雪茶空茫的眼睛沒有動,卻也不答話。
紫環擰眉,“今夜主子會過來。你不是一直說,要見他麼,如果你不用膳的話,奴婢怕你沒有力氣和主子說話。”
厚重的棉被,一下子就被她的手揪成了一團。
林雪茶沉默了半晌,才緩緩的閉上了眼睛,清清冷冷的開口。
“什麼都好,能吃就行。”
紫環說的沒錯。
她若是連和那人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又怎麼,殺的了他?!
……
這一回,她用膳過後,紫環難得沒有把她打暈。
是因爲,她口中的主子,會過來麼?
林雪茶覺得很好笑。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人。
爲何用膳過後,就要把她打暈?
因爲不想她一直醒着,所以想讓她一直沉睡麼?
那又爲什麼,不直接殺了她?
難道是知道,她體內有情蠱,而關聯着她的那個人,是當今天子,所以,不敢下手麼。
可能麼?
她不止問過紫環一次,她現在是在哪裡,現在是什麼時日。
紫環也不止一次的答過,這裡是郾城,時間倒是一直在變,但變動的很少。
幾乎是她醒來三四次,紫環纔會改口,加了一天的日期。
然而,她卻有一種很強烈的直覺,自她被囚,禁的第一天起到現在,應該,最起碼有了十天。
可紫環卻說,只是過了兩三天而已。
林雪茶深深的呼了口氣,讓紫環幫她裝扮裝扮。
紫環心思少,也只是認爲,她要見她的主子了,所以想要變得好看一些。
不過,林雪茶的臉色確實蒼白了點,抹點胭脂,添添氣色也好。
她幫林雪茶上妝,林雪茶就問,“這屋子裡有什麼東西。”
紫環便答,“靠近窗子那邊兩個花瓶,用做裝飾物,牀頭和牀尾那裡,都放着桌子,上邊攤着些竹簡,還有就是擺放在屋子角落的,有個衣櫥,裡邊放着林雪茶的貼身衣物。”
林雪茶淡淡的頷首。
紫環幫她別上了一隻梨花簪,鏡中的女人雖然雙眸無神空洞,卻依舊,有股清新淡雅出塵之美。
紫環扶着林雪茶坐在桌子旁,隨後林雪茶讓她倒了杯熱開水,紫環照做,見林雪茶沒什麼其他的吩咐,她便退了出去。
屋內恢復靜謐。
片刻後,房門被人輕柔的推開。
沉穩的腳步聲朝她這邊走過來。
林雪茶置在桌面上的手,一點一點,不動聲色的攥緊起來。
片刻後,房門被人輕柔的推開。
沉穩的腳步聲朝她這邊走過來。
林雪茶置在桌面上的手,一點一點,不動聲色的攥緊起來。
腳步聲越來越近,她臉上的表情就越來越淡。
男人幽深的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她的身上。
女人的下巴似乎又尖細了不少。
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她的臉上尚且還有點肉,捏着很舒服,現在她的臉徹底變成了瓜子臉。
雖然也有一種說不出的清秀溫婉之美,但……
男人的眉頭皺起,恨了她一年,三百多個日夜,兩萬多個時刻,上百萬個瞬間的心,卻還是忍不住的揪緊了。
他走到她的面前,筆直的站定。
一年前,他和她最後一次見面,他被人敲暈閉上眼睛之前,眸裡是她驚慌失措而面色發白的臉。
等他醒過來之後,這個女人已經帶着他們的孩子,逃離了皇宮。
她藏匿的可真好,讓他尋了那麼多久,都沒能尋到。
卻是沒料到,她真的有那膽子,把他們的孩子送回宮裡來,還是經太皇太后的人,送回來的。
她不讓她身邊的奴婢,把孩子給他送來,反倒讓太皇太后的人,給太皇太后送去。
她知不知道……
如果恰巧,他的人沒有攔下那個老嬤嬤。
而他們的孩子,一旦落於太皇太后的手中,便會立即成爲,太皇太后威脅他的把柄。
男人伸出手,修長白皙的手指挑起她的下顎,林雪茶皺着眉別開臉,他卻捏住她的下顎,把她的臉扳過來,力道有些重,林雪茶被迫擡起了下巴。
她看不見,所以她也同樣看不見男人看她的眼神。
只不過,她平淡安靜的幾乎沒有情緒的臉,倒是讓男人稍稍眯起了眼眸。
兩人無聲的對峙好一會。
最終還是林雪茶道,“我不想問你的身份,我只想知道,你把我抓來,又是下,藥又是劈暈的,到底想做什麼?”
她問的很平靜,絲毫沒有被囚人的憤怒與不甘。
男人箍住她尖細下顎的手指,慢慢的鬆開,他在她的身邊緩緩坐下。
聽着青瓷交碰的聲音,還有嘩嘩的倒水聲,林雪茶大概猜得到,男人在做些什麼。
他在喝水。
喝,她方纔讓紫環給她倒的,滾燙的熱水。
過了片刻,男人始終沒有說話,林雪茶剛蹙起眉頭,他卻放下了手中的水杯,握住了她的手。
林雪茶微驚,本能的抽,離,誰料男人似乎早就知道,她的反射弧一般,大手用力的握住,不讓她動。
溫熱的觸感,從指尖蔓延開來,林雪茶體內的軟骨散還沒有完全解開,功力也沒有恢復,但三成的功力,算是恢復的可觀。
腦袋既不暈沉,身子亦不再軟綿綿的,然而她方纔還用上了內力,而男人只是握住她的手,她卻連一根手指也沒能抽,出來。
敵不過,林雪茶也懶得反抗,“你能不能好好說話,別老是動手動腳?”
男人淡笑了一聲,聲音很輕,林雪茶根本無法分辨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