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哼了一聲,看了看林雪茶和蘇南星,便轉身出了竹屋。
老頭也道,“看小丫頭也是懂點醫術的,知道什麼草藥能止血,等會我取點藥材,盅出汁水,你再用你下午的法子,給你相公上藥,然後包紮好,趕明兒換三次藥,換多幾天,你相公背上的傷,不會有啥大問題的。”
林雪茶起身,朝老頭頷首道,“多謝大夫救命之恩,若有機會,我們定當還報。”
老頭挑了挑眉,隨後又眉飛色舞的道,“行了,快吃罷。”
……
老婆婆出去煎藥,老頭出去盅藥,屋內只剩下林雪茶和蘇南星。
林雪茶垂着眼簾啃着饅頭,不知該與蘇南星說些什麼好。
而後,她將口中的饅頭嚥下,擡眸,看着蘇南星道,“殿下,雪茶已經解釋過,我們的身份了,只是……”
只是他們不信而已。
真的與她無關。
蘇南星的身份高貴,雖然她也不差,但總體論起來,還是差好多截的。
加之,蘇南星已經有了心上人,她佔着他心上人的名頭,自是不好。
所以,她認爲還是說出來,會比較好一點。
蘇南星的眸光暗沉了一分。
他喝了口粥水,開口道,“孤男寡女夜裡走在一起,舉止言行親密,除了夫妻情人,你以爲,還會是其他關係麼?”
林雪茶隨口應,“兄妹,兄妹應該也是可以的。”
蘇南星擡眸看向林雪茶,嗓音更加低沉。
“你沒發現,這屋子裡只有兩個房間麼,本王的傷勢不輕,只怕還得再此多留幾日,你若說你我是兄妹,那你要人家如何想,難道要他們,把自己的房間收拾了,給你住麼?”
林雪茶愣了一瞬,接話道,”我可以趴在桌子上睡……”
“醫者父母心,難道你認爲他們,會忍心看着你趴在桌子上睡麼?”
“……”
蘇南星的面頰蒼白,眸色卻依舊幽深。
他盯着林雪茶的眼眸,“怎麼你從斷崖上跳下來,就愈發的笨了?”
是笨了,特別的。
好像說什麼都是錯的。
林雪茶被訓得一愣一愣的。
最後,她咬脣道,“雪茶明白了。”
蘇南星將粥水喝完,見她還啃着饅頭。
眸色微閃,他突然問,“你還會醫術?”
林雪茶的動作猛地一滯。
她緩緩擡眸,望着坐在身旁的男人道,“不過只是會一點點,畢竟住在庵裡十年,有個什麼病痛的,自己多少會打理一點。”
男人的視線在她面上打轉。
林雪茶被他瞧得有些不自然,男人卻是開口道,“趕緊吃,等會還得爲本王上藥。”
林雪茶點點頭,又聽男人出聲,“這幾日,就喚本王相公罷。”
“咳咳咳……”
林雪茶猛地被饅頭嗆住了。
她咳得滿臉通紅,對上男人的視線,正欲反駁,卻赫然發現,男人的眸中,閃着不容置疑的神色。
一股強大的壓力襲來,林雪茶眨了眨眼睛,還是道,“喚這個稱呼,是不是太失禮了,不如雪茶喚殿下公子罷,殿下覺着如何?”
男人的臉色很差,有什麼情緒,在他的眸中被深深的壓抑着。
不過他的聲音,卻依舊波瀾不驚,平淡無波。 Wωω ⊕ттκan ⊕¢ 〇
“你還想違抗本王的命令?”
林雪茶微微怔了怔。
她差點忘了,他再怎麼不嬌貴,再怎麼平易近人,到底還是一個王爺。
何況,他身上那股渾然天成,卑倪天下的氣質,是與生俱來的。
他說的話,他的命令,她怎敢,一次又一次的去違抗,去反抗
方纔可以說,是事權從急,她絕沒有理由拋下他,開口拒絕。
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那麼……
眼下呢?
該是同意的,不是麼?
這樣,更方便他們在此療傷,不是麼?
她垂了垂眼眸,低聲道,“雪茶知道了。”
見她,是放低了自己的姿態去順從他,男人的面色,不僅沒有緩和過來,反倒陡然變得更差了。
……
夜色正濃,皇宮之內,卻依舊是琉璃青燈亮堂着大殿。
有人身穿明黃色衣袍,高坐在大殿之上。
他居高臨下的看着,跪在地面上的人,一雙泛着精光的老眼,隱隱壓抑着濃濃的怒意。
“到底是怎麼回事?!”
伏在地面上的人,卻是顫了顫身子,那人低聲道。
“臣妾只是聽說,雪茶那丫頭和老九兩人,坐馬車出了城門,便再也沒有回來,安平侯夫人心中焦慮,臣妾這纔來尋皇上,想個法子。”
“想法子,想什麼法子?!”
“這已是三更半夜,老九與雪丫頭卻還沒有回來,這孤男寡女的,若是整夜都呆在一起,那……”
“胡說八道!”
高坐在龍椅之上的人,驟然勃然大怒,他一拍身旁的扶手,呵斥道。
“老九是什麼性子,你豈會不知,他怎麼可能會對丫頭做什麼,若他真想做什麼,你以爲,他還需要將她拐出去麼?!”
跪在地面上的人,亦是不甘示弱的反擊。
她眸色幽深,擡起眼睛,視線凝在龍椅之上的人。
“皇上說的這些,臣妾都知道,可,臣妾已經打聽了,是老九執意,要帶雪丫頭出城的,之於夜不歸宿,對一個女子的清譽來說,有多重要,難道,老九會連這個都不清楚麼?”
老皇帝沉着嘴角,沒有說話。
跪在剛剛那位開口說話的婦人,身邊的婦人也道,“啓稟皇上,皇后娘娘所言絲毫無誤,殿下如此聰明博學,怎麼可能不明白,皇后娘娘所說的道理。
即便雪茶是住在九王府的,可,雪茶畢竟是未出閣的女兒家,她如此拋頭露面夜不歸宿,待侯爺回來,定是會怒罵妾身,教導無方,沒有負起責任,毀了雪茶一生一世的清譽……”
老皇帝胸腔上,憋着一口氣。
他冷笑道,“若真是如此,朕便要老九娶了丫頭,安平侯能說什麼?”
殿內的兩個婦人,面色皆是微變。
老皇帝道,“朕已經遣人去查他們的下落了,若真的是老九,將丫頭騙出城,企圖對她如何的話,朕自當向他問罪,但,倘若事情真相不是你們所推測的那般,朕亦會爲丫頭做主。
她若喜歡老九,朕就將她賜給老九,若喜歡太子,朕就將她賜給太子,這是朕,欠安平侯的,也是朕,欠邊境千千萬萬個兵將的。
朕既然解除了丫頭的婚約,又讓她入住了九王府,有些責任,朕自會負起,你們,誰也不準多說一句!”
皇后的眸中摒射,出一絲怒意,卻是低着頭,平靜的道,“皇上,聖明。”
安平侯夫人跪着,也忍着怒火,“聖上英明。”
老皇帝惱火的一揮袖,“出去。”
皇后和安平侯夫人一同起身。
她們朝老皇帝行了行禮,便轉過了身子,踏出了大殿。
安平侯夫人與皇后關係甚好。
先前,只要皇后與老皇帝說一聲,她便能在宮中留宿。
後來,許是老皇帝煩了,便直接道,“安平侯夫人,有這個自由,可以留宿在皇后的寢宮裡。”
爲此,皇后與安平侯夫人,還樂和過一陣。
如今卻是樂呵不出來了。
兩人走在宮道上。
身後有成羣結隊的太監婢女們跟着。
安平侯夫人陰沉着臉色,皇后的面色同樣好看不到哪去。
安平侯夫人道,“妾身也是想不明白,爲何殿下,會帶雪茶出城,明明說是……”
“你想他做什麼,”皇后勾脣,冷冷的打斷她的話茬。
“眼下,你好好想想,遞與你信封的那個人,是誰纔是真!”
安平侯夫人的臉色,更加陰鬱了不少。
今日黃昏之際,她曾收到過一封匿名的信封。
信上寫着蘇南星和林雪茶,兩人出了城門,帶着行囊,欲要私奔。
她起先只是震驚,然後便是覺着怪異。
若是蘇南星喜歡林雪茶的話,直接進宮,向老皇帝求娶了去,需要私奔什麼?
信有兩張,她翻到第二張的時候,才知道緣由。
安平侯,不會喜歡蘇南星,做他的女婿。
是以,才求他,做了林雪茶的師父。
也不知這事情是真是假。
但覺着師徒之戀的話,好像的確有違常倫,蘇南星會帶着林雪茶私奔,也說不準。
這才入了宮,尋了皇后,商量着對策。
她們的話都想好怎麼說了,卻是奈何,老皇帝一心維護蘇南星,她們原先想好的話,都沒辦法說出口。
亦沒有那個必要,再說出口了。
窩了一肚子的氣,皇后除了冷笑,便也只剩冷笑。
她看了一眼安平侯夫人,“你也不必糾結了,過了今夜再說罷。”
“可是,”安平侯夫人皺着眉道,“若是過了今夜,她的名聲徹底破敗,可是不利娘娘的……”
對啊,若是林雪茶的名聲破敗了,不論她是否,真的是與蘇南星私奔。
依老皇帝的想法,她都是會嫁與蘇南星的。
那,百里連兒這顆棋子,怎麼辦?
……
此時,夜色正濃。
屋內僵持僵硬的氣氛,一直延續到,老頭拿着盅好的草藥進屋來。
他似是什麼都不知道一般,掀開麻布做的簾子,便走到蘇南星和林雪茶的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