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市井傳出,安平侯府嫡長女,玥兮郡主一夜未歸,被人謀害的消息。
宮中也有傳聞,玥兮郡主遇害一事,不屬於造謠。
昨日,玥兮郡主被皇后傳召入宮,在回府的路程中,有歹人來襲,皇后賜予她的侍衛,無一生還。
其婢女紫卉,武藝高絕,浴血奮戰,捨生護主。
打鬥中,一賊人追趕玥兮郡主,玥兮郡主手無縛雞之力,恐慌中跑回鬧市,企圖求救。
誰料,賊人一直緊追不放,誓要殺死玥兮郡主。
千鈞一髮之際,幸得婢女紫卉,及時趕上救助。
隨後,婢女紫卉採取就近原則。
將驚嚇過度,而暈厥的玥兮郡主,送到九王府上,請求醫治。
九王府,半夜急宣太醫。
老皇帝以爲是九王蘇南星,舊疾發作,極爲關心。
豈知一問之下,竟是他御賜的玥兮郡主,被人追殺,昏迷不醒。
當今聖上,頓時勃然大怒。
天子腳下,賊人亦敢如此猖獗,當夜便宣大理寺卿,南宮將軍徹查此事,由東宮太子,全權處理此事。
並且,還親自挑了幾個武藝不凡的隱衛,賜予林雪茶。
而當事人,則好好飽睡了一宿。
林雪茶舒舒服服的,伸了個懶腰,紫卉早已換過衣裳,正在一旁,給她佈菜。
她看了紫卉一眼,“殿下,不來用膳麼?”
紫卉將布好的菜,端到林雪茶的跟前,道。
“聽千霧說,殿下昨日便病了,如今,怕是還在榻上躺着呢。”
“病了?”
林雪茶微微眨了眨眼眸,“怎麼這麼突然就病了,可看過太醫了?”
“聽說前夜,是殿下將郡主,抱進冰窖的,許是因此受了寒,畢竟,殿下的身子底,素來都不怎麼好……”
紫卉的面色看起來憂心忡忡的,她接着解釋道。
“殿下素來不喜看病,尤其是不喜看見太醫,此次也一樣,好在……
千霧懂一點醫學,給殿下送了一碗湯藥去,管家與千霧好說歹說,殿下才勉強了喝了一碗,病情稍稍有些好轉。”
林雪茶微微低了頭。
細細長長的睫毛,將她眸中的神色遮掩住了。
她輕輕地應了一聲,沒有再問些什麼,拿起了木筷,吃了起來。
紫卉暗中看了她一眼。
見她低垂着頭,平靜的用膳,眸色頓時滑過一抹微微放鬆的光芒。
用過早膳,林雪茶便問紫卉,蘇南星的住處。
紫卉一臉欣喜又有點糾結之意,吞吞吐吐了半天,纔開口道。
“殿下此刻,應該在書房。”
蘇南星有一個極好的習慣。
每當用膳完畢過後,都會去書房看會書,處理一些文案。
哪怕病了,也是雷打不動,照常去書房。
不過,他有可能會不用早膳。
看好了些書之後,又回了臥房,上塌休養。
林雪茶走在去書房的路上,恰巧遇到管家。
管家見到她,面上立即帶了笑,“郡主。”
林雪茶走上前,掃了一眼他手中端着的清粥和湯藥,笑了笑。
她問,“這是,給殿下送去的?”
管家嘆了口氣,“是啊,說起來還挺憂心的,殿下病的來勢洶洶,卻依舊不願好生珍重,着實令人擔憂啊……”
他一臉憂色,不摻雜一絲一毫的假意。
林雪茶眼眸微閃,有些不明,爲何蘇南星身邊的人,都如此忠於他?
她默了一瞬,朝管家道,“雪茶也要去拜訪殿下,不如,管家把湯藥給雪茶,雪茶會好生勸勸殿下的。”
管家忙不迭道好。
他將托盤遞給林雪茶,而後說了聲謝謝之後,便弓着身子離去。
林雪茶看着他走遠,她的視線微微移開,落在了那漆黑的湯藥上。
她微微傾了身子,聞了一下藥汁的味道,仔細分辨着藥材是什麼。
然,下一刻她卻是微微蹙了眉頭。
還真是,治風寒的的湯藥……
難道昨夜的男人,不是他?
林雪茶提腳,邁步走了起來。
她站立在書房前,敲了敲木門,“殿下……”
裡面沒人迴應,她想了想,推門進去。
房門打開,俊美男人挺拔的身姿,赫然玉立在眼前。
他挑起眼尾,朝她看了一眼,眸色寡淡。
男人的臉上,有病態的白,脣色亦是黯淡的。
林雪茶走上前,將手中的托盤,置在他的書案上。
男人又眼梢輕掠,瞥了一眼林雪茶。
林雪茶先給他端出了清粥,再取出湯藥。
她道,“殿下早上沒有用膳,趁這會粥還熱着,趕緊吃罷。”
蘇南星淡淡的掃了一眼,書案上的清粥和藥湯。
他緩緩坐下,剛剛從書架上取來的書,放到了書案上。
打開書籍來看。
林雪茶見他沒什麼反應,又喚了他一聲,“殿下?”
蘇南星的視線依舊凝在書上,卻是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昨夜你驚嚇過度,今日便回府好好歇着,明日,還要去大觀音寺禮佛。”
“驚嚇過度,只屬於昨夜,今日雪茶便好了,可殿下,不是還病着麼?”
林雪茶倒也不遮掩什麼。
反正蘇南星知她底細,即便紫卉不是他的人,卻好歹也是服他的。
他若想知道自己什麼,她也瞞不了他
蘇南星略略擡眸,朝她看過去。
“你這般說,倒是關心本王。”
林雪茶點點頭,“殿下是雪茶的師父,雪茶自是希望殿下,身體健康。”
聞言,蘇南星眼睛微微一斂。
他將視線,重新投回在書籍上,又看了起來。
林雪茶見他不搭理自己,亦沒多說什麼。
她本意是要來試探他。
只是……
若他真是病了,好歹過錯分她一半,她亦要承擔些責任,加之蘇南星待她不錯……
還是要出口勸勸的。
“殿下這都病了一兩天了,若殿下不珍愛自己的身體,怕是沒人能去替殿下珍重。”
傾城如畫的臉上,淡淡的染上了點笑。
男人的脣角微微勾起,弧度把握的十分完美,恰好處於似笑非笑之間。
他將書籍合上,看向林雪茶,“你這是,要教訓本王?”
這怎麼就扯上教訓了?
林雪茶微微一怔,欲要開口,卻見蘇南星站了起來。
他的眉目間,帶着點絲絲笑意,待林雪茶仔細一瞧時,又沒有半絲痕跡。
彷彿剛纔看到的,只是她的一個幻覺。
他挑起她的下顎,俯身湊近,這姿勢,這姿勢……
林雪茶心中一跳,忙擡手推拒着他,“殿下!”
蘇南星微微頓住了身子。
他們兩人的距離極近,脣與脣的距離,不到一寸,呼吸交錯間,別樣的曖,昧,在空氣中緩緩流淌着。
恍惚間,一股淡淡的藥香味,撲鼻而來,林雪茶不由眯起了眼眸。
男人的鳳眸盯着她的眼,一瞬不瞬的看了良久,才揚起手,揉了揉她柔順的長髮。
他道,“普天之下,能教訓本王的人,只能是本王的女人。”
他略微垂了眸,腦袋更是向她靠近了一分。
在林雪茶心肝砰砰直跳個不停,眼睛差點瞪圓的時候,他頓住了動作,反問出三個字,聲音清淡。
“你,可懂?”
林雪茶不敢有太大的動作。
她的動作只要一大,必定會碰觸到他。
她只能狂眨眼睛,道,“我懂我懂……”
男人勾了勾脣,鉗制在她下顎處的手,鬆了開來。
林雪茶微鬆了一口氣。
她不怕蘇南星亂來。
畢竟,蘇南星再怎麼樣待她,都是會有分寸的。
只是,他的氣場太強大。
而他又是一個,她非常需要合作的人,不能輕易得罪。
讓她不由自主的,緊繃着自己,生怕自己對他,會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來。
男人將她的表情,不動聲色的收入眼底。
他徐徐擡起眼眸,欲要開口,說些什麼,卻是喉間一癢,忍不住乾咳起來。
林雪茶忙給他倒了一杯熱水,遞給他。
他揚手輕輕推開,沒有看她,而是道,“時辰差不多了,你該回府了。”
林雪茶眼眸一閃,是的,差不多,她就該回府了。
府上,老皇帝賜予她的侍從,她還沒有處理。
以及……
那個毒蠍心腸的婦人的爪牙,還在府中,等着她回去……
可,看蘇南星咳得那般辛苦,她近乎是下意識的迴應道他。
“不用,雪茶留在這裡,陪殿下養病。”
說完後,她自己都還愣了幾秒。
蘇南星亦是微微一怔,他緩緩回眸,眸如深潭般,朝她看了過來。
林雪茶一驚,這纔想到宮中有個百里連兒。
雖百里連兒老是說,蘇南星待她如何,但……
在自己看來,蘇南星待她,是迄今爲止,她見過的,最好的。
如今他病了,便連百里連兒他都不稀罕……
而自己,又算是哪根蔥
她低垂了腦袋,正要開口請罪說自己一時失言。
卻驀然聽見男人的迴應,“好。”
好?
林雪茶倏地擡眸,朝男人看了過去。
只見男人的面色,和他的語氣一樣,一樣寡淡。
絲毫沒有起伏波動。
林雪茶默了默,又低下了頭,不敢再輕易開口。
在她看不見的視線裡,蘇南星微微揚了揚脣,隨後又恢復如常。
他指了指書案上的硯臺,朝她道,“研墨罷。”
……
蘇南星喚她研墨,便真的只是研墨。
林雪茶看了看,那被蘇南星棄之不理的湯藥,還有清粥,抿了抿脣。
倒是沒有,再開口說些什麼。
猶記得昨日,皇后訓斥百里連兒時說過,蘇南星最不喜的,便是吃藥。
雖說,有病用點藥物,去控制病情,是最佳的選擇。
但畢竟,自己只是蘇南星的徒弟,還沒有足夠的立場,去管教他。
而他也說了,普天之下,只有他的女人,纔有資格教訓他……
其餘人,沒有。
林雪茶低垂着腦袋。
她望着漆黑的墨水,遊神半天的思緒,突然凝到了一個點上。
適才蘇南星身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