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茶的臉色剎那慘白,眼睛顫了又顫,才忍着怒意道。
“你不準碰她,你要是敢對她的屍體不敬,我不會放過你。”
見她憤怒,男人卻詭異的掀起薄脣,冷冷淡淡的勾了勾弧度,自我嘲弄的意味很濃。
他竟連一個小小的侍婢都比不上……
竟連侍婢的比不上?
他就着這個姿勢,又湊前了幾分,冷硬的脣貼上她的,林雪茶下意識要退後,他冷着眼低聲開口,“你敢退試試看。”
林雪茶的怒火瞬間高漲,修長的手指猛地攥緊,成拳。
她的脣角抿的極緊,牙關緊咬着,生怕自己壓不住心底的火,說出不該說出的話來,反倒刺激了他。
百里連兒和紫卉在那瞬間便低了眸,不敢多瞧。
可帝王並沒有多過分,只是咬了咬她的脣,直到把她淡色的脣,咬的血紅有生氣起來,他便毫不留戀的放開了。
站直了身子,他沒有再看林雪茶一眼,轉身,他眸色陰鬱冷寒,擡腳便邁步出了寢宮大門。
紫卉留在這裡照顧林雪茶,百里連兒擡眸看了她一眼,終是沒有多說其他的話,留下一句皇后娘娘好生歇息,便也轉身,追蘇南星去了。
所有人的腳步聲都越來越遠,林雪茶緩緩的坐直了身子,調整了呼吸,努力把自己的情緒壓下去。
紫卉走上前。
她深深的凝視着林雪茶,只見林雪茶那雙空洞無神的眼眸裡,漸漸的通紅,眸底的淚光卻是死命的壓抑住,不肯將淚掉落下來。
她怔住,秀眉跟着蹙起。
到底是精通人心的婢女,紫卉並沒有多說半句。
恰巧有奴才端了些熱水過來,她便看着林雪茶,淡淡的問了句。
“皇后娘娘,可要起身,更衣洗漱?”
林雪茶低了眸,斂起外泄的情緒,默了片刻才文不對題的應道。
“我想要見我的孩子。”
皇后娘娘想要見皇子,想要見自己的孩子,自然是可以的。
但……
紫卉慢慢的蹙起眉頭,頗有些爲難的道。
“皇后娘娘,此刻已經四更天了,正是皇子最好眠的時候,現在驚動皇子,只怕娘娘也會不得安寧,不如娘娘等天亮過後,奴婢再把皇子抱過來,給皇后娘娘瞧瞧如何?”
四更天了……
林雪茶眼睛看不見,又是初醒,自然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
紫卉隨傳隨到,百里連兒又在此處,她還以爲時辰還早,不是白日裡,也不會是深夜。
“既然如此,那便等天亮再把孩子,帶過來給我抱抱罷。”
林雪茶的聲線乾淨,她微微垂着眸,“你辛苦了一夜,隨便喚個婢女伺候我就行了,先退下歇息罷。”
紫卉深深的望着林雪茶。
“娘娘體惜奴婢,是奴婢之福,但皇上交待了,是要奴婢伺候皇后娘娘,那便不可經旁人之手。若是被皇上知道了,恐會責怪。所以,便讓奴婢伺候皇后娘娘罷。”
她緩步走上前,奴才端着熱水也跟着她走上前。
紫卉擰了擰盆中乾淨的帕子。
轉身要給林雪茶擦臉時,卻見她眉頭緊蹙着,低低的開口。
“他變了許多……”
紫卉漠然。
她淡笑了幾分,“只要皇后娘娘不做傷害皇上的事情,安心的陪在皇上左右,那皇上,自然會回到以前的性子。
人都會變。
蘇南星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他的性格大變,皆因眼前這個女人而起。
這個女人的一言一行,輕易便可撥動他的喜怒哀樂。
若是林雪茶願意待他好,她想,或許,她的主子,能夠回到以前的那個樣子。
雖然淡漠,卻是通人情,有血有肉情深意重的。
然而眼下,着實叫人捉摸不透喜怒,整個人看起來太過冷漠,絲毫不近人情。
林雪茶的眼睛顫了顫,她的脣角翕動,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半句話來。
她閉了閉眼睛,深深的嘆了口氣。
是他要殺她,又豈會,是她在傷害他……?
……
男人的腳步很快。
百里連兒不過便是在林雪茶那邊呆了幾秒的時間,等要趕上男人的步伐的時候,已經遠遠被甩出了一大截。
眼下沒到五更的時間,宮中極是靜寂。
百里連兒大晚上的追着男人跑,本來穿的就是高底旗鞋,便是熟能生巧,跑的極快,但腳底還是忍不住的疼了起來。
“南星哥哥……”
男人的腳步一頓。
他慢慢的回首過來,望着不斷朝他跑近的百里連兒。
眉目微動,他道,“很晚了,你尋個寢殿歇息罷,朕無事。”
百里連兒跑到他的跟前,難得有些小女人樣的彎着腰,絲毫不顧及形象,氣喘吁吁的道。
“皇后娘娘大病初癒,腦袋不一定就週轉過來了,她若是說了什麼不好的話,南星哥哥你別放在心上。”
男人默了一瞬,還是淡淡的嗯了一聲。
而後道,“朕知道了,你回去罷。”
百里連兒平緩着急促的呼吸。
她深深的望着眼中的男人,“南星哥哥,連兒知道你在生氣,但連兒還是想多說兩句,皇后娘娘那兒,連兒覺得她是有難言之隱的,如果南星哥哥願意的話,還是改日抽個空,和皇后娘娘好好的談一談罷。”
男人睇向她的眼神淡漠幽深,眸底卻是自嘲一片。
“她這般說話,教朕無法以爲,她的離開,是有難言之隱的。”
他何嘗不在想,當初她離去,是否是被太皇太后脅迫了,所以必須得離開?
可他對付安平侯,太皇太后不僅插手,寧可捨棄了一些勢力,也要護的安平侯安然。
就這般的態度,教他怎麼相信,太皇太后會對林雪茶下手?
何況,便如太皇太后所說,她那麼的喜愛林雪茶,又豈會,捨得傷她半分?
而林雪茶……
倒真的沒有讓他失望。
連廢后一詞都敢說的出口。
她就不怕,他真的敢廢后麼
他想廢,早就想廢后了。
自她離開的第一日起,他就想着要廢后了。
只是想到,一旦廢后,他便再無理由尋她……
這個女人,果然叫人又愛又恨。
愛不得,更恨不得。
百里連兒看着那張清俊如斯的臉,深深的嘆了一聲。。
她剛要說些什麼,眼前的帝王卻是拂了拂龍袖,淡聲道。
“朕與她的事情,朕自己會解決。你和李初然的事情,你打算怎麼辦?”
百里連兒身子陡然一僵。
提及李初然,她的情緒不高,瀲灩的眼眸低低的垂着。
緊咬着脣,百里連兒道。
“南星哥哥不是說,納連兒爲妃之後,便尋個日子,讓連兒假意病重,之後詐死脫身,送連兒離宮麼?”
帝王挺拔的身影在琉璃青燈的映照下,顯得格外的落寞,他的眼神是多情而冷冽神傷的。
淡笑勾脣,嘲弄的笑意赫然跳躍在脣上,他道。
“你也看見了,她這般待朕,朕還是忍不住,想要留她在身邊,一旦你真的離宮了,以李初然心懷天下的性子,你們怕是,真的要有緣無份了,不怕後悔?”
百里連兒沉默,聽帝王的一句問,帶着無奈之意,以及無限的惆悵。
“你,真的做好決定了麼?”
……
帝王三日未早朝,第四日,等朝中老臣都打算集體跪在他的寢宮外,求他早朝的時候,他總算是來了。
只是,之於前三日何以不早朝的緣故,帝王卻是沒有提及。
有大臣相問,帝王也只是給了個淡淡的眼神。
他的性子比一年前狠多了。
很多大臣見他這般,都禁語不敢多問,但,總歸有些好的臣子,寧死也要諫言。
用俗語來說,便是忠言逆耳。
李太傅,李初然拱手俯身,“皇上三日未早朝,臣等手中奏章無數,無人待之處理,有些還是八百里加急,送到皇上手中的,皇上日理萬機,臣等不敢多加諫言,但,皇上三日不早朝,還望皇上,能給衆大臣一個理由,讓臣等,心服口服。”
蘇南星的眼神幽深似海。
他的目光,淡淡的瞥向了,站在朝堂中央,身子挺拔欣長的李初然身上,那視線像是一張網,密不透風的包裹着他的臉,極大的壓迫力席捲而來,堂下之人卻依舊站的筆直,毫不退讓。
帝王笑,不知是笑他,得了個不畏權貴的好臣子,還是笑這個臣子,也有公私不分的時候。
他納了百里連兒爲妃,隨後又三日不上早朝。
李初然見不到他,又是君臣有別,不敢硬碰硬,可終究,還是憋屈的。
可……
他既然那般的喜歡連兒,卻爲何,還要做出傷害她的事情?
清白都給了他,他竟還敢用話傷她,着實該罰!
於是,帝王的面色瞬間斂起,冷硬着一張臉,似怒非怒,語氣又低又沉。
“李愛卿是在要求朕,給你一個沒有上早朝的理由,嗯?”
帝王末尾那個淡淡的挑音,聽的叫人心底滲得慌。
朝中許多大臣都不由朝李初然瞥去,李丞相更是眉頭緊蹙,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朝下確有父子一心只說,但上了朝堂,那便只有君臣之別,官員之分。
只是,李初然雙手拱着,姿態端正。
“國不可一日無君,皇上無故罷朝三日,許多需要處理的事情,並未來得及處理,耽擱了民生之事,實屬皇上之錯。微臣冒死諫言,只是想要替天下百姓,向皇上討一個不上朝的緣由。若有微臣有得罪皇上之處,請皇上責罰。”
他掀開膝下官袍,俯身便跪了下去,只是雙手拱着,上半身還是挺得筆直。
他行的禮端正而不諂媚,不會因帝王氣惱便失了分寸,一言一行,有條不紊。
蘇南星靜靜的凝視了他一番,忽然一拍龍椅,震怒的神色躍然在臉上,薄脣輕啓,冷意十足。
“朕要做什麼,何時起,已經需要向你李初然報備了?你肆意挑戰朕的皇威,究竟是誰給你的膽子,叫你這般與朕說話,是要造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