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茶依言伸出手。
老頭揚着兩撮眉毛,搭上她的手腕,漸漸安靜下來。
他的表情極爲豐富,眉頭時而皺起,時而舒緩,而後又皺起。
若不是林雪茶,對自己的身子底有個瞭解,怕是容易被老頭糊弄了去。
林雪茶的眼眸微轉,仔細的打量着這個竹屋。
屋內的陳設實在是簡單。
只有一張桌子,兩張椅子,便連一張下榻的牀也沒有。
不太像是久住的地方。
老頭看了看她的面色,又道,“換隻手瞧瞧。”
林雪茶便又換了隻手。
視線再轉之際,卻是身旁的蘇南星,微抿着脣的神色入目。
她微微怔住。
這邊,老頭卻已然鬆開了她的手腕。
他沉默着,又或者說,是在沉吟着什麼。
林雪茶不由將視線收回,重新落在老頭身上。
打算聽聽他會說些什麼。
老頭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蘇南星,面色甚是糾結,卻又是欲語還休,耳根子微紅。
林雪茶心下疑惑。
按理說,她的身子該沒出什麼問題纔對。
不過就是中了蠱毒,較爲麻煩罷了。
大病,該是沒有的。
老頭爲何是這幅表情?
一副沉重的,甚至是痛苦的表情。
她張口欲問,身旁的蘇南星卻先她一步開口,低聲喚了句.
“師父。”
若是林雪茶沒有聽錯,蘇南星的語氣,絕不是擔憂的喚了一聲師父,亦不是,恭敬的喚了一聲師父。
而是,警告性的喚了一聲師父。
沒錯,是警告。
林雪茶覺着好笑.
這天下,還有徒弟警告師父的。
然,老頭的反應,更讓她覺得好笑。
只見,老頭怒哼了一聲,臭着臉色與蘇南星道,“便宜你了臭小子。”
便宜?
她的身子,與蘇南星有何關係
林雪茶聽的一頭霧水。
老頭看着她,“丫頭來月事的身後,可覺着疼?”
林雪茶耳根子微紅,點了點頭。
爲了壓制蠱毒,她練的是至陰至寒的功夫。
來月事的時候,自然會受到反噬,疼的她近乎動彈不得。
老頭又問,“你與蘇南星那臭小子,還沒有圓房是罷?”
林雪茶差點被口水嗆着。
她臉頰刷的一下滾燙起來,下意識的看向蘇南星。
見蘇南星的眸色未變,就那般淡淡的望着她,林雪茶稍稍理智了點,她道。
“前輩誤會了,殿下只是雪茶的……”
老頭哎了一聲,打斷了林雪茶的話茬。
“雖說這是閨房之事,但老頭還是要勸你,早日解得情蠱,你便早日少受一點罪……”
老頭哎了一聲,打斷了林雪茶的話茬。
“雖說這是閨房之事,但老頭還是要勸你,早日解得情蠱,你便早日少受一點罪,你以爲你練得功夫,是好東西麼,好在你練得不算是很高深,尚且有的救。”
他起了身,在屋裡翻了翻,翻出一個包囊來,打開。
林雪茶望過去,只見他拿起一本藍色封面的書籍,遞與她。
“那種功夫,不適合丫頭練,不然會懷不上孩子。”老頭的口吻,極其語重心長。
“早日與蘇南星那臭小子圓了房,丫頭你便可以着手去練這門功夫,蘇南星這臭小子練得也是這門功夫,不過蘇南星小子,早已出師,屆時,你讓他教你也成。”
林雪茶接過老頭遞過來的書籍,起身,拱手道,“多謝前輩。”
她眸色清淡,但面色以及耳根都已紅透,老頭看的不由哈哈大笑起來。
蘇南星卻是問道,“師父所說的圓房,是指何意?”
老頭捋了捋發白的鬍鬚,“丫頭中情蠱的時日,想來丫頭自己也十分清楚,每到月圓之夜,丫頭所受的煎熬,會隨年紀的增長,而感到變化。
若是到了接近月圓之夜,也會出現類似的煎熬的時候,那丫頭的蠱毒就不能再拖了,再拖就要玩完了,這你都聽不懂,還怎麼做人家夫君?!”
林雪茶先是聽的甚爲有理。
畢竟蠱毒這種東西,她並不瞭解。
如今聽老頭這一番話道下來,心中疑惑茅塞頓開。
以往她只是在月圓之夜發作,這段時日卻是不止在月圓之夜,連同之前,都會有感覺。
而當月圓之夜之時,更是不容易受控。
可,當林雪茶聽到後面的時候,深深的發現,她與蘇南星的誤會大發了。
她欲要開口解釋,又聽老頭對着蘇南星一頓臭罵。
“瞧瞧人家丫頭,如花似玉的容貌,你學人家做什麼柳下惠,該強硬的時候就要強硬,丫頭要是不從你,你就直接撲倒算了,人家只是矜持,嘿,你還當真了。
看看你的樣子,哪一點有我老頭子的風範,圓房於丫頭而言,是件好事,君子就該有成人之美,你看看你,比我老頭還小人,碰丫頭怎麼了,丫頭若是不給你碰……哎臭小子,你給老子回來!”
之後的話,林雪茶沒有再聽見。
蘇南星牽住她的手,果斷從竹屋裡出來。
他的面色依舊波瀾不驚,眸色平靜如水,耳根子卻是微微染上了紅暈。
林雪茶比他也好不到哪去,面紅耳赤。
然她卻不是羞得,而是覺得尷尬。
待蘇南星的身子微頓下來,她便趕忙抽回了自己的手,背在身後。
她低垂着眼眸,不敢看蘇南星,咬了咬脣,纔開口道。
“適才,是前輩誤會了,才說出那些荒唐的話來,雪茶絕無高攀殿下之意,只是前輩一直不給雪茶解釋的機會,這才導致了誤會,還請,請殿下莫要生氣。”
竹林裡驀然間沉靜下去,連空氣都變得凝滯。
林雪茶以爲蘇南星生氣了,氣她沒有解釋。
但那是他的師父。
他師父是個什麼德行,他身爲他的弟子,總不能沒有了解罷?
她初次見老頭,怎知他是一個口無遮攔之人。
中途她是想解釋來着。
但奈何老頭一開口就滔滔不絕,連喘氣的機會都不給她,要她如何解釋?
不過,轉念一想,蘇南星生氣亦是情有可原。
誰叫人家有心上人……
莫名被她蓋上了印章,還是師父級別的,換誰,誰也會不開心罷?
林雪茶抿了抿脣角,剛要在說點什麼。
手腕卻忽然被人大力擒住,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將她整個人都往男人的懷中帶去。
男人朝她道,“有人來了。”
林雪茶腦中,各種奇奇怪怪的想法,在此刻,驀然煙消雲散。
來人不多,估摸着有十幾個。
渾他們身穿着黑色衣褲,手中皆拿着把長長的大刀,只是面上沒有蒙着臉。
林雪茶一眼掃過去,便能從他們的眸中,看出深沉的戾氣來。
那是,煞氣。
換句話說,那也是多年從殺戮中得到的,嗜血之氣。
不好惹。
這些人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林雪茶不知蘇南星的武功底子有多好。
但方纔聽老頭說他早已出師,想來應該是不差的。
只是,她極少見他出手,他看起來身子又那般嬴弱,一時還真拿不住主意。
卻在此時,蘇南星微薄的嘴脣輕啓,在她的耳際落下淡淡的一句話。
“本王用不了內力。”
林雪茶眸色一閃,估摸着袖口內的銀針。
覺着可以擺平眼前的這些人,不由轉了眸,她輕聲與蘇南星道,“殿下,他們由雪茶來解決,殿下請退後。”
蘇南星不是不會武藝就夠了。
那她便不用分心去照顧他。
只是,她纔剛邁出一步,那些人的身後,又冒出了一批蒙着面巾的人。
她的動作猛地頓住。
下一瞬,蘇南星敲了她的額頭一下,林雪茶本能的捂上額頭,呆愣的望向他。
卻見蘇南星的眸中,閃過一絲沒好氣的笑意,“愣着做什麼,還不走。”
林雪茶反應了一瞬,蘇南星已然再次握上了她的手,帶着她往亦沒人攔截的地方跑去。
……
這個地方,林雪茶沒有來過。
他們剛纔,是走在小道上,尋到那間竹屋的。
如今他們被迫下了小道,完全與小道分離,一直往竹林裡邊跑去。
看蘇南星的步伐沉穩,林雪茶還以爲他認識路。
卻是忘了,這也是一個多年未歸過帝京的男人。
不知跑了多久,林雪茶覺得自己,都要喘不過氣來的時候,前方,驀然一片明亮。
她眸色染上喜色,跟着蘇南星往前跑去。
驟然發現了一個事實,那就是――
前方是斷崖。
流水的斷崖。
亦可稱之爲,瀑布。
林雪茶簡直要哭了。
早知道跑也沒啥用,她還不如直接與他們羣毆算了。
如今不僅浪費體力,還不一定能打得過這一大幫人。
當時怎麼就那麼乖的,聽了蘇南星的話
蘇南星低眸看了一眼林雪茶。
似是能夠窺視到她的心思,他的脣角微微勾起,笑道,“你還想與他們交手?”
林雪茶深呼吸了一口氣,調好自己的呼吸狀態。
“不交手,殿下難道想與雪茶,一起墜崖麼?”
她是有多想不開,纔會從這裡跳下去。
輕功又不是很好,學誰水上漂?
蘇南星眉梢微動,“不怕暴露了自己的武藝?”
武藝,這是她最大的秘密。
也是她最大的王牌。
不到萬不得已,她絕對不會現出自己的王牌。
可……
眼下這情況,已經達到不得已的地步了好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