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喪傳到江南已有三日,孟玥與納蘭初不得不回京。
其實早在明帝死的那天早上,孟玥便已接到了賢王的消息,此刻聽官方傳報,無一絲驚訝!
納蘭初不是很開心,在江南待着多好啊,竟這麼快就要回去,途中奔波勞累不說,更重要的是還要去面對謙貴妃那張冷臉,不好,十分不好!
但孟玥的父親死了,他哥哥要當皇帝了,這總不能不去吧!
納蘭初發牢騷道:“孟玥,我爲你回京受罪,你要好好補償我,與我大戰幾天幾夜不許有怨言!”
“嗯,娘子辛苦了,爲夫絕對不怨言。”孟玥低聲笑道。
納蘭初點了點頭,“兩個小的帶走不?”
因爲陸舒的事情,雖然被救回來之時沒懲罰,然而待納蘭鋒走後,兩夫妻對孟天昊與孟聽凝那叫一個嚴懲不貸。沒事跑出去玩兒,還竟下人迷暈?誰教他們這麼做的。最重要的是,還被綁架。不能忍,絕對要嚴懲。
於是,兩個孩子到現在還被關在房間裡抄家訓!
孟玥淡淡道:“帶走吧!或許近段時間,江南我們不會再回!”
“什麼?”納蘭初的臉色很不好看,“江南這麼好的地方,我福還沒享夠呢,怎麼不來了,嗚嗚,我要來,我要回來!”
“三哥雖得了位置,但仍舊有許多事情需辦,而眼下時局不穩,我必須回去幫他。初兒放心,這幾年一過,爲夫再帶你來江南便是。”
“哼!”整天三哥三哥的,這麼手足情深她心裡有些不痛快,但想到這也是孟玥重情重義,便道:“那好吧,就陪你回京!我去叫兩個小的收拾東西了!”
“嗯!”
這在這時,孟玥突然感覺心口發悶,頭腦極爲不適。
是最近太累了麼?
嗯,或許是的,三哥的壓力他分擔了不少,前段時間又有孩子的事情,當是累了,休息會兒便好。
*
納蘭初沒發現孟玥的異常,去叫兩個孩子去了。
此刻,兩個孩子又吵起來了。
孟天昊道:“你個笨蛋,叫你寫家訓也寫不好,哥哥幫你寫,你還要搗亂,不給你寫了,看你怎麼辦?”
孟聽凝哭道:“聽凝沒學過字,都不認識,哥哥不要不管我,幫我寫了吧!”
“不寫,誰叫我剛纔幫你寫,你要搗亂讓我寫不成。”
孟聽凝心虛道:“剛纔聽凝想和哥哥玩,叫哥哥、哥哥不應,所以聽凝才用墨汁潑在哥哥紙上的,聽凝錯了,哥哥原諒聽凝好不好?”
“呸!我再寫你定還要潑,你個害人精,就不寫了就不寫了!”
“可是哥哥不幫聽凝寫,那父王讓聽凝抄寫的家訓怎麼辦?”
孟天昊憤憤道:“我管你怎麼辦?你走,不要你待我房間。”
說罷,孟天昊便推孟聽凝走,孟聽凝死死抓住書桌,孟天昊推不動妹妹,繼續使力,結果書桌一晃竟直接和兩個孩子一起滾到了地上,書桌上的墨汁倒了兩個孩子一身,與此同時,孟聽凝的小頭摔了一個大包,額頭上的疼痛傳來,只聽孟聽凝哇地一聲,放聲大哭!
納蘭初下意識想衝進屋去,但想到這是兩個孩子自己的事情,又不是什麼大事,摔一跤也沒事,於是就讓他們自己處理。
不過,說實話,兩孩子滿臉墨汁的樣子真是搞笑,特別是張大了嘴巴哭的小聽凝。被墨汁染成黑色的臉與潔白的牙齒對比的鮮明,更是讓人不住發笑!
孟玥聽了女兒的哭聲忙出房間查看,見納蘭初在兒子房間門口笑得厲害,心下不解,看了屋中的場景後纔是瞭然。
他輕輕拍了妻子的肩,低聲道:“回房間笑!”
“嗯,快走……”納蘭初連連點頭,拉着孟玥兩人回房間笑個夠!
孟天昊聽見妹妹的哭聲,忙捧着妹妹的臉問道:“聽凝怎麼了?”
“疼……”孟聽凝指了指額頭,邊哭邊道:“哥哥,聽凝好疼,額頭定摔了個包,嗚嗚嗚……”
孟天昊心疼極了,同時感到很內疚,關切道:“哥哥的錯,是哥哥不好,哥哥給你吹吹哈!聽凝不哭不哭,你看你臉都花了,來,哥哥帶你去洗澡!”
“嗯。”有孟天昊哄,孟聽凝很快便不哭了,看了看哥哥的小黑臉,下一刻猛地笑出聲來,“哈哈哈,哥哥的臉也花了。”
“不許笑!”
孟天昊猛地一斥,孟聽凝立刻閉了嘴,低聲喏喏:“聽凝不說了,哥哥爲聽凝洗澡吧!”
孟天昊嫌棄道:“我纔不給你洗,男女授受不親,哥哥秉承君子之章法,纔不給你洗!”洗也沒事,可誰叫她嘲笑自己的。
孟聽凝癟嘴,“哥哥不想給我洗,只想給知曉姐姐洗!”
黑墨汁之下的臉猛地紅脹,孟天昊羞得不行,咬牙道:“你是如何知道知曉的?”
“哥哥在夢裡常叫知曉的名字。”
“我告訴你,你錯了,知曉是男的,你應該叫哥哥。”孟天昊咬牙,企圖讓妹妹誤解。
誰料孟聽凝道:“纔不是,哥哥說要娶知曉哥哥爲妻!”
這下,孟天昊的臉是真真紅得不行,說出的話也語無倫次,“誰……誰告訴你的,我……纔不是這樣……聽凝不是這樣的……額,算了,聽凝,哥哥給你買糖吃,還帶你逛街,只是不許將哥哥的夢話說給別人聽,父王母妃也不行!”
孟聽凝想了想,搖頭道:“不要,哥哥總是騙聽凝!”
“哪裡騙你了?”
“上次你說帶聽凝買吃的,結果就沒有。”
孟天昊急忙道:“那一次不是被壞人抓走了嗎?”
“喔!”孟聽凝覺得哥哥說的有道理,上一次哥哥本來準備帶她去的,只是後來被壞人抓走了。壞人也不給她和哥哥東西吃,壞人才壞,哥哥不壞。想着想着,便道:“那好吧,只要哥哥給聽凝洗澡就行了!”
其實給妹妹洗也沒什麼,只是除卻妹妹剛纔笑他讓他惱了,還有便是他想起妹妹洗澡時常常不聽話,將水漸他一身,所以他不想給妹妹洗。
只是妹妹如今抓了他的把柄,也不好不答應,因此爲難着爲難着,便也答應了。
兩小的洗完澡,換了新的一身衣服,一改剛纔之囧境,又是兩幅人模人樣。
孟天昊房間裡的書桌倒了,屋裡亂成一團,如今兩人將陣地轉移到孟聽凝房間。
孟聽凝出生的晚,當時給她劃分房間時,好屋子幾乎都被佔完,所以她的房間明顯要比孟天昊的小,爲此,孟天昊還覺得有些對不起妹妹。他曾私下與父王母妃說:“能不能給妹妹一個大房間?”
母妃笑道:“包子不是討厭妹妹麼?”
他嘟囔道:“哪裡討厭了,她只是有些煩罷了!”
母妃抿脣笑不說話,父王輕聲道:“你妹妹出生的晚,再沒房間了,不過若是回了京城倒是有,你別急,妹妹還小,回了京城就有大房間了。”
他“喔”了一聲,便沒再說。臨走時,隱約聽見父王母妃的對話。
母妃嘆道,看來我們的計劃是對的,不管包子怎麼討厭聽凝,我們都不斥責他,只要不太過分都不斥責,這樣他遲早會自己關心妹妹的。
父王接着道:是啊,好的關係源於平等,若我們從一開始便以聽凝小爲藉口偏袒聽凝,只怕如今,昊兒該恨死聽凝了。
母妃道:有道理,那我們就慢慢看他們兩個關係如何發展吧!
孟天昊當時聽見父王母妃如此說,很是不懂爲什麼。即便是現在,他也不懂。但對於妹妹,他雖沒承認喜歡,雖然她很煩,然而自己對她也只是斥責與之爭吵,一旦看見她受了傷害,自己下意識便心疼!
孟聽凝將厚厚的一踏宣紙抱到桌上,小聲說道:“哥哥,剛纔是聽凝不對,你就幫聽凝寫吧!”
孟聽凝說話間,看着哥哥慢慢將宣紙鋪好,拿起筆來寫,她的心裡很是內疚。哥哥爲了幫她寫,手都寫紅了,然而她卻爲了貪玩,竟用墨汁都給毀了。她真是太不像話了,而現在哥哥幫她洗了澡之後,還繼續幫她寫,孟聽凝很高興,哥哥真心很疼她!
這時候,便聽孟天昊邊寫邊道:“聽凝額頭還疼麼?”
孟聽凝伸手摸了摸那已破了皮的傷疤,一摸便疼得她咬緊牙關,然而面對哥哥關切的臉,孟聽凝甜甜笑道:“不疼!”
孟天昊很內疚的低下了頭,因爲他,竟把妹妹傷得這麼慘,要是留疤了怎麼辦?母妃說女孩子的臉上不能留疤,若是妹妹留疤了……想着想着,孟天昊就覺得鼻子酸酸的。
晚上一家人吃了晚飯,孟聽凝便去納蘭老將軍處玩耍。納蘭老將軍雖不喜孟天昊,但對孟聽凝還是挺不錯的。
這時候,孟天昊跑到父王母妃的房間,小聲道:“父王,母妃,妹妹額頭上會不會留疤?”
“傷疤?喔!你說的是聽凝額頭上那個?沒事,就算留疤了,剪個劉海就行了,包子不必多想哈!”其實納蘭初也擔心會不會留疤,但見包子內疚得似乎都要哭了,便刻意輕鬆說道。
誰料她的好心被包子當成驢肝肺,“不行!聽凝剪劉海就不漂亮了!”
這聲怒吼之後,納蘭初臉上的笑容更深了,“那好,不剪劉海就不剪。不過妹妹額頭上的傷現在還不知道留疤不,若是留,父王母妃多爲妹妹尋些神醫救治便好,包子不必多慮!”
孟天昊急得紅了眼睛,“要是神醫也治不好怎麼辦?”
久在一旁沒有說話的孟玥輕聲道:“沒事,你妹妹若是因爲傷疤嫁不出去,你就養她一輩子,吃好喝好供着她就行了。”他倒是覺得,女孩子也沒這麼嬌氣,傷疤留了就留了,要是哪個男人因爲傷疤不要他女兒,他第一個出面砍了他。
孟天昊使勁兒搖腦袋道:“不要,聽凝不會嫁不出去的,是昊兒的錯,不是聽凝的錯!”
孟天昊越想越自責,傷心得流了眼淚。
於是,兩夫妻又無奈得哄這個罪魁禍首。好不容易將他哄完了,便開始問今日之事的具體。
孟天昊低聲說完,便問道:“昊兒是不是太過分了?昊兒覺得自己很過分,聽凝那麼小,我忍忍就好了,爲何要拉她出去,若不是我拉她出去,她也不會留傷疤,那疤痕當時都把聽凝給疼哭了!”
納蘭初與孟玥對視一眼,笑道:“我們包子也很好啊,爲妹妹抄家訓,爲妹妹洗澡。”
“可是上次被壞人抓去本就是昊兒的錯,是因爲昊兒帶妹妹出去,才導致被抓的。這次洗澡也是因爲昊兒。”
孟玥柔聲道:“昊兒帶妹妹出去,不也是想帶妹妹玩兒嗎?”
“可是……可是……”
孟玥輕聲道:“昊兒不用多想,你已經對妹妹很好了,若實在內疚,便對妹妹更好些,多帶妹妹玩玩!”
孟天昊使勁兒點頭,準備聽訓,然而見父王母妃似乎都沒了話,有些不解,末了,他問一句,“父王母妃,你們不訓斥昊兒嗎?”
納蘭初笑道:“爲何要訓斥你,你對妹妹的初衷其實是好的,只是有時候分寸把握不住,沒事,妹妹不怪你,父王母妃也不怪你!”
遇上這麼理解人的父母真他媽的不容易,於是,孟天昊感動至極,又趴在父王母妃身上哭了一會兒。
這天晚上,孟天昊主動與妹妹睡在一起,給妹妹講以前母妃講過的故事。
“有一塊石頭,經過無數年的風吹雨打,吸取天地靈氣日月精華,終於在有一日幻化成猴子,石頭化成的猴子很聰明,他去了花果山……”
*
幾日後,一家四口坐上回京城的馬車,府門口的老人看着馬車望了好久,儘管納蘭初反覆說明自己與孩子們會回來,但納蘭老將軍的雙眼依舊聚集着離別的淚水。
馬車裡,納蘭初與孟聽凝也哭了。孟聽凝含淚問道:“母妃,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曾祖父?”
納蘭初替女兒擦了淚水,“母妃也不知道。”
回來之日,那要看京城的局勢何時穩定,或許幾個月,或許一年,或許永遠都沒有再見之日。
當然,馬車內還有兩個非常冷靜的父子,因被納蘭老將軍冷落在先,是以此刻離別也不覺得有什麼傷感。甚至於,孟天昊還覺得有幾分輕鬆,曾祖父老是瞪他,可是他一點錯都沒有,這樣的感覺他很不喜歡,每每見到曾祖父他都是壓抑着心情的。這點,他偷偷與父王說過。
孟玥抱着兒子輕聲道:“回京路上我們會經過很多地方,想帶妹妹去玩兒嗎?”
孟天昊連連點頭,在孟玥耳邊小聲道:“我們先去找神醫!”才六歲的孩子忽略了傷口本就不易好的原因,見妹妹額頭上的傷口這麼久都不好,他有些着急了。
孟玥笑道:“好!”
孟聽凝睜大了含淚花的眼睛,萌萌道:“我們去玩兒!聽凝要哥哥帶去玩兒!”
“不行,先去找神醫。”
孟天昊一口回絕。
孟聽凝卻堅持道:“不,聽凝要去玩兒,母妃也和聽凝一樣貪玩兒,她也是要去的,哥哥不帶聽凝,聽凝讓母妃帶。”
“不行,玩玩玩……你整天就知道玩,要是……”要是額頭上的傷留疤了怎麼辦?但這話說出,他覺得妹妹應當會傷心,便將話吞了下去。
納蘭初適時道:“這樣吧,就聽妹妹的話,母妃帶妹妹玩,父王帶你去找神醫,好不好?”
孟天昊直接否決,“不好。”要是神醫找到了,卻找不到妹妹了怎麼辦?
孟聽凝此刻有些氣了,她想出去,可是哥哥偏偏不讓,壞哥哥,壞哥哥!不讓她她偏要出去。然而不論說什麼孟天昊都不讓,於是,兩個小傢伙直接在馬車裡吵起來了。
半晌,納蘭初身心疲憊道:“玥玥,早知道我們應該準備兩個馬車,小寶貝們太不乖了。”
孟玥輕聲哼道:“不早跟你說了?你不聽勸,非說要與寶貝多相處!”
“……”納蘭初很羞愧,孟玥一向都很有先見之明,若是早聽了他的話,如今自己與他不僅能都清淨,不定還能大戰幾場呢!
因兩兄妹意見不合,於是,途中停留的吃飯之處都沒玩兒,納蘭初對此很失望!
而同時,直到馬車進京城,兩兄妹都還在吵……
納蘭初有些佩服自己兩個小寶貝的嗓門,但吵得這麼厲害根本不能帶她們出去見人。於是,回京那天,與孟玥去賢王府之時,納蘭初將兩個孩子鎖在了恪王府,讓他們吵個夠!
沫兒久久沒見孟天昊,很是想他。一見到納蘭初便來相問,納蘭初笑道:“他在和妹妹吵架呢!”
只聽得沫兒哼一聲,“就知道聽凝妹妹煩了昊兒,可憐的昊兒,不行,昊兒脾氣那麼好,肯定吵不過女孩子,六嬸,我要去幫昊兒吵!”
“……”
額……其實納蘭初覺得吵不過的人應該是聽凝。
誰說脾氣好便不會吵架了,脾氣好只是不想吵,並不意味着不會吵。否則,每次吵架爲何哭得總是聽凝!
納蘭初求救的看向孟玥,沫兒的話她不知道怎麼回,要是沫兒去恪王府聯合包子將聽凝欺負了怎麼辦?雖然包子不會存心欺負聽凝,但若是無意傷人呢?
孟玥輕聲對沫兒道:“無事,讓他們吵吵。沫兒就先與六叔六嬸敘敘舊,六叔六嬸好久沒見你了,你長高了啊!”
沫兒“喔”了聲,笑道:“是啊,父王也說沫兒長高了,我帶六叔去見父王。”
於是,沫兒拉着孟玥的手便走。留納蘭初一人在原地。
半晌,納蘭初愣愣地指着自個兒道:“我呢……”
三年不見,沫兒這丫頭也太不可愛了,竟只管孟玥,都不招呼她!不過那丫頭倒是長漂亮了不少,大了定是個大美人!
納蘭初記得賢王妃的房間,便自個兒帶着幾個婢女去找賢王妃。
聽說現在賢王妃與賢王的關係好了些,納蘭初有些替賢王妃高興。如此纔好,若是皇后與皇帝關係不好,後宮還有其他妃子,這日子久了,恐怕賢王的心都被那些妖精給抓走了。賢王妃能夠改變也挺好的。
納蘭初到賢王妃的院子,兩人說了會兒話。久未在京城,賢王妃說了不少如今京城裡應該注意的地方,讓納蘭初別犯了忌諱。
“那謙貴妃呢?”
納蘭初覺得對她而言,最大的忌諱是謙貴妃。只是這個忌諱以前就像個佛,現在賢王得勢,只怕她更像佛了。
“貴妃……都這麼多年了,或許她對你會消停些!”賢王妃道。
納蘭初覺得不會,消停麼?聽說她和孟玥去了江南後,那老女人對賢王妃可是變本加厲的折磨,要不是賢王相護一二,恐怕賢王妃早已折騰得連命都沒有。
而自己現在孩子也生下了,謙貴妃想要收拾自己也不用顧慮太多!
她輕聲道:“我心裡還是有些忐忑,孟玥不在身邊我就不想見她,不想受她的氣!”
孟玥作爲兒子能明白自己,納蘭初覺得自己很幸運,至於賢王妃……以前謙貴妃的事情賢王從不幫她,如今雖會幫,但將來太后與皇后都在宮中,幫也就那樣,要是謙貴妃一股腦兒的對付賢王妃,賢王想幫也幫不了太多。
想着想着,納蘭初覺得自己對比起賢王妃來簡直幸運太多。
“兩個孩子呢?怎麼今日不見你帶她們來?”賢王妃笑問道。
納蘭初輕笑,“正吵着呢,不管她們!”
“吵得厲害麼?”
納蘭初想了想自己兒子女兒那架勢,點頭道:“還是比較厲害的,別看昊兒一身好脾氣,他就受不了妹妹,幾乎每次都能將妹妹說哭。”
賢王妃訝道:“這怎麼行?聽凝這麼小,哭久了可不好!”
“沒事,她自己要去找哥哥玩的,哭會兒就沒事了。對了,莞兒和燁兒呢?”
“去尚書學了,沫兒聽他父王說昊兒今日回來,這才特意請了假的。”
納蘭初點頭,她就說怎麼只看到沫兒沒見着莞兒和孟天燁。
與孟玥回來的前幾日,恪王府的一切都已經收拾妥當,只等她們回來住下。當納蘭初邀請賢王妃去恪王府中坐坐時,賢王妃笑道:“你們纔回京,府中恐怕多有不便,將兩孩子叫到賢王府來吧!”
納蘭初想想也是,現在叫賢王妃不定倉促,好在她只是臨時起意,不行便不行。
只是叫兩個孩子來……
好麻煩!早知道要將包子和聽凝帶來賢王府,她便也不鎖府上了,現在,還要去接……
真麻煩。
想來今日賢王也是要留孟玥的,而自己和孟玥都不回去,將兩個孩子鎖在府中有些心疼,納蘭初想了想,還是決定親自回府接。這叫什麼,這叫自作孽不可活!
誰讓她把孩子關府上的。
而當納蘭初回府之時,府中已來了“客人”。客人架子挺大,宮女看着她都是趾高氣昂的。
納蘭初的心裡突然間就不美麗了,謙貴妃來恪王府幹什麼?看兒子?她兒子在賢王府呢,是看包子吧!
時間追溯到幾個時辰前。
當納蘭初將兩個孩子關在府中時,孟天昊與孟聽凝吵得很厲害。
孟天昊道:“就是你,要不是你和我吵,父王母妃也不會不要我們獨自去賢王府。”
孟聽凝哭道:“怪哥哥你,聽凝想去見沫姐姐,是哥哥非要同聽凝吵的。嗚嗚……聽凝不要哥哥了,哥哥壞……”
“你纔是,你走,不要你進我家,你不是我妹妹。”
“這纔不是你的家,是父王母妃的家。”
“那也是我的家,哥哥住了三年,你還從沒來過呢!”
孟聽凝一聽這話,心裡更是傷心了,父王說這裡纔是她們真正的家,可是這個家自己今天才看一次,哥哥都住了這麼多年了,嗚嗚嗚,爲什麼自己從沒住過!
接着,孟聽凝也不和哥哥吵了,她傷心的坐在地上,直接放聲哭了起來。
王府中下人面面相覷,摸不準這位小主子的脾氣,不好安慰。
看着哭得這麼傷心的妹妹,孟天昊又有些心軟。想着,妹妹還小,貪玩些也是應該的,至於她額頭上的傷,晚些治也沒關係。都是自己不好,非要和妹妹吵。
剛纔自己肯定說到妹妹傷心處了,才讓她哭得這麼傷心。
孟天昊很內疚,坐到妹妹身邊,輕聲哄道:“小聽凝,剛纔是哥哥錯了,不該這麼和你說話!”
“哥哥,是不是父王母妃不喜歡聽凝,所以纔不讓聽凝住家裡的?”
孟聽凝哭道。
家?孟天昊愣了好一會兒纔想起,原來妹妹口中的家指的是京城恪王府,原來妹妹以爲父王母妃不喜歡她。想到這裡,孟天昊心裡更是內疚。當初自己纔去江南時,以爲父王母妃不喜歡自己,傷心了好久。如今妹妹也這麼以爲,她心裡肯定很難過。
孟天昊覺得自己很混蛋,對妹妹一點都不好。又不經意瞥見妹妹額頭上的傷,心裡的內疚無法形容!
忙道:“小聽凝不是這樣的,父王母妃很喜歡聽凝。”
“真的?”孟聽凝頂着眼淚萌萌道,滿臉的淚花很讓人憐惜。
孟天昊連忙點頭,卻聽得孟聽凝道:“哥哥騙我,纔不是呢!哥哥欺負聽凝的時候,父王母妃都不幫聽凝。”要是喜歡她,肯定會幫她的。
孟天昊覺得頭有些大,使勁兒的想個好答案告訴妹妹。然而答案並不是那麼容易想好,在孟聽凝以爲哥哥說不出話來時,又大聲哭了好幾回,才聽到哥哥解釋道:“其實父王母妃也是很喜歡聽凝的,爲什麼不幫聽凝?因爲父王母妃喜歡聽凝的同時也喜歡哥哥,聽凝和哥哥都很受父王母妃喜歡,所以父王母妃都不幫。”
“是這樣嗎?”孟聽凝停了哭聲。
孟天昊連忙點頭,“嗯,就是這樣的,小聽凝想,父王母妃雖然沒幫你,但也沒幫哥哥不是麼?”
好像的確是這樣,於是,孟聽凝也不哭了。想到自個兒連累哥哥被鎖在府中的場景,孟聽凝只覺得內疚,又是自己害了哥哥!
“哥哥對不起!”孟聽凝小聲說道。
孟天昊連忙說不會,心嘆自己的妹妹真好!
但現在兩人都知錯爲時已晚,府門已鎖,父王母妃獨自走了,孟聽凝有些害怕,她湊到哥哥身邊,小手拉着哥哥的小手,小聲忐忑道:“哥哥,父王母妃會不會不要聽凝和哥哥了?”
孟天昊搖頭,“不會的,父王母妃只是去三伯家,一會兒就回來了。”
“那既然這樣,爲什麼不帶聽凝和哥哥去?”
“因爲我們太吵了。”
“喔,可是父王母妃爲何不與聽凝和哥哥說,若是說了,聽凝和哥哥就不會吵了!”
孟天昊覺得妹妹的話太多,又覺得她有些煩了。但想到自己剛纔說的話那麼傷人,便也不和妹妹吵,相讓妹妹一次吧。
耳邊仍是妹妹喋喋不休的話語,孟天昊想了想道:“聽凝,哥哥帶你去抓蝴蝶好不好?”
“蝴蝶?”孟聽凝遲疑道:“我們家有蝴蝶麼?”
“有的,哥哥知道在哪裡。哥哥帶你去。”
孟天昊牽着妹妹來到涼亭處,涼亭周圍有不少奼紫嫣紅的花,各種各樣的都有,此時正值夏季,花開得正好,花香隨風飄起,還沒走近便已撲鼻,而衆花都圍着一個小湖開放!
看着這片花叢,孟天昊心裡有所觸動。在他內心深處的記憶裡,隱隱記得以前母妃帶他來過,那個時候他似乎還不會走路,母妃抱他來的,將他放在涼亭的桌子上,問他喜不喜歡蝴蝶。
那個時候他還不怎麼會說話,使出渾身力才說出了一個句“要……”
母妃笑了笑,吩咐婢女們照顧好他,自己親自去捉。
母妃捉了很多,蝴蝶很漂亮,關在一個透明的瓶子裡四處飛,他很喜歡。
只是後來,蝴蝶死了……
他很傷心,哭了一天,母妃也哄了他一天,說他若還想要,便馬上又去捉。他阻止了。其實母妃不懂,他不是想要捉來的蝴蝶,而是心疼蝴蝶爲何死?
孟天昊看着眼前飛來飛去的蝴蝶,花香飄到鼻中甚是好聞,耳邊傳來妹妹的歡喜之聲,“哥哥,我們家好多花,好漂亮,蝴蝶也好漂亮,聽凝要蝴蝶!”
孟天昊輕聲說道:“聽凝,哥哥爲你捉來蝴蝶,玩會兒就放了好不好?”
“爲什麼要放了?”孟聽凝不懂。
“因爲蝴蝶被關久了會死!”
“爲什麼會死?”孟聽凝總是喜歡追根究底,他最討厭妹妹的就是這點,然而這時,他卻深思了會兒,只輕輕道:“哥哥覺得這是因爲他們也想他們的父王母妃了,因爲離開了父王母妃,所以他們死了。就像聽凝和哥哥,離開父王母妃後,我們會哭一樣。”
不知不覺間,孟天昊說出了深奧得不符合他這個年齡的話。
孟聽凝還是不明白蝴蝶被關後爲什麼會死,然而她卻明白自己離開父王母妃後會很傷心,會哭。“好,哥哥帶聽凝去抓,抓回來聽凝玩會兒就放了。”
“嗯。”
接着兩兄妹便去抓蝴蝶。
花叢的蝴蝶雖多,然而花卻挨活水的湖很近,身後的衆奴僕生怕兩位小主子掉進湖中,但小主子執意而爲,僕人們只能暗裡着急。
孟聽凝手笨,每每到蝴蝶身邊時,蝴蝶們都跑了,她卻什麼都沒捉到。
眼見哥哥已經捉了四五隻,她的心裡越發着急。
孟天昊慢慢到她身邊,輕聲道:“聽凝彆着急,你先捉捉看,實在不行,哥哥把哥哥捉的送給你。”
孟聽凝乖巧的點頭,她不住在想,爲什麼自己捉不到而哥哥卻能,難道是哥哥捉的地方蝴蝶多些?
應當是這樣,否則怎麼偏偏自己捉不到?
於是,孟聽凝便跟在孟天昊身後,他走一步,她便走一步,緊跟不捨。兩個人的身影不免笨重些,每次都能打草驚蛇,在孟聽凝跟來之後,竟一隻蝴蝶都沒捉到。
孟天昊不禁氣惱,低聲道:“聽凝你走遠一些,好不好?”
孟聽凝搖頭道:“哥哥,聽凝還要跟着你。”
孟天昊很無奈,轉而一想,或許捉不到並不怪聽凝,只怪自己手笨。眼見臨近湖邊的蝴蝶多些,孟天昊便想着去那裡捉或許好些,於是,便慢慢移了步伐……
花叢之地的地位並不平順,不防孟聽凝的小腳踢到一處凸起之處,驚叫一聲,整個身子不受控制得朝孟天昊撲去。
就這樣,“噗通”一聲,兩個小傢伙同時滾到了湖裡。
湖邊的下人們都變了臉色,正瞧見此場景的謙貴妃身形有些不穩,白了的脣忙吩咐下人將兩孩子撈上來。
*
納蘭初回到恪王府時,兩個孩子已經洗了熱澡,換了衣服躺在牀上,太醫看了說是無礙,只是孩子們睡得死死得並沒有醒。
謙貴妃守在牀邊,雙手不住撫摸孟天昊的臉,不住哭道:“昊兒,你快醒醒,祖母來看你了,你快看看祖母。”而旁邊一同躺着的孟聽凝則沒有這麼深情的待遇。
其實今日來,謙貴妃除卻想看孟天昊,也想看看這個素未謀面的孫女。然而不想她竟長得如納蘭初一個墨子刻出來的,雖然孟天昊也與納蘭初很相似,但到底是男孩子,又在自己身邊待了那麼久,感情自是不一樣的。
看孟天昊的眼睛裡充滿了憐惜,然而看孟聽凝,只覺得厭惡。更何況,她親眼見這女孩子推昊兒下水。
賤人的女兒果然都是賤人!
謙貴妃不住對孟天昊哭道,納蘭初初看她這架勢時,下了一跳,還以爲兒子出了什麼事兒,心裡咯吱一聲,忙跑到牀邊,結果才知道是謙貴妃小題大做!
包子呼吸平穩,只是臉色有些紅,聽下人說兩孩子掉湖裡了,想來面上的紅便是由着這兒吧!
納蘭初知道緣由,也知道兩孩子沒事,便也放了心。
謙貴妃見納蘭初舒了心,不樂意了,罵道:“昊兒都成了這幅模樣了,你這做孃的放心什麼?你女兒推昊兒下水,你也不知關心昊兒,你和你女兒都是賤種,賤到一堆。”
“貴妃娘娘說話注意點,這是你親孫女呢!”納蘭初氣不過,聽凝怎麼了?她生的女兒她還不瞭解,聽凝不可能推包子下水。這老女人的嘴比以前惡毒了不少,人老了,修養也不如從前,只可惜她剛纔的話孟玥沒聽見。
“你袒護你女兒,難不成昊兒不是你生的?”
“我沒這麼說,貴妃娘娘不要血口噴人!且說什麼叫袒護,實話而已,難不成聽凝不是你親孫女?難不成昊兒當年經歷的事情,如今貴妃娘娘也想要聽凝經歷一遍?”
正是因爲當年那件事情,玥兒才和她離了心,而論起最終緣由,還是因爲這個女人。謙貴妃想着氣不過,直接將身旁宮女端來爲孩子擦身子的水盤扔望納蘭初。
我靠,又是這一招!
納蘭初暗罵一聲,直接閃躲。又聽謙貴妃忙叫衆奴僕來捉她,納蘭初眼皮一跳,瞥向謙貴妃那張怒臉時猶如見了電視劇裡的容嬤嬤。
這是要動私刑的節奏麼?
自己如今沒了孩子在肚裡,在謙貴妃面前自是想打便打,想罵便罵,只要不打死,便絲毫沒有顧忌。換句話說,即便打死了又怎樣?她並不止孟玥一個兒子,人家賢王那麼能幹,有賢王給她養老,即便孟玥不認她這個母親,人家也逍遙得起。
當然,這是在謙貴妃完全不要與孟玥母子情的基礎上。
不過與孟玥分開三年,誰知道謙貴妃還要對孟玥好不好!
納蘭初意識到這點,便連忙逃出屋子,躲進恪王府的某處角落,同時吩咐恪王府中的下人去請孟玥。
這沒孟玥而謙貴妃刻薄的日子,真他媽不能活啊!
聽凝還在房間裡,也不知依照謙貴妃那麼討厭她,會不會對聽凝不好。納蘭初仔細琢磨……當是不會!畢竟這只是第一次見聽凝,謙貴妃即便厭惡,也應該不會下這麼重的手,瞧她將聽凝從湖水中撈出來便知道了。
納蘭初放了心,便集中精力注意自己的安全!
房間裡。
水盤跌地之聲驚醒了孟天昊,他慢慢睜開眼睛,見到了謙貴妃盛怒的臉。心下只覺得一片驚恐,同時腦中不住想起幾年前,祖母推自己下臺階的場景,當時他驚怕極了,若不是父王及時接住他,他定會沒命!
謙貴妃見他醒了,驚喜的朝他望過來。孟天昊下意識後退,不防小手按住了妹妹的肚子,妹妹吃痛哼一聲,“哥哥……痛……”
“聽凝不痛,不痛,哥哥不小心按住了你。”孟天昊忙說道。
孟聽凝點點頭,環視了下這個陌生的環境,目光定在謙貴妃慈祥的臉上,是的,這個時候謙貴妃面對孟天昊,已是慈祥得不能再慈祥!
“昊兒,祖母來看你了。你被妹妹推下了湖,定是嗆着了,現在感覺好麼?”謙貴妃說完,就聽孟聽凝搖頭道:“哥哥不是聽凝推下湖水的。是聽凝不小心害了哥哥落水!”
迎來的是謙貴妃的怒聲,“住嘴,本宮和昊兒說話,哪容你插嘴?”
孟聽凝被嚇得眼淚都快流出來。除了上次抓她和哥哥的壞人,還從來沒人這麼吼她。眼前的這個人哥哥叫祖母,那也就是她的祖母,祖母對哥哥好,卻對她這麼差,孟聽凝只覺得更傷心。
孟天昊沒有回答謙貴妃的話,只低聲哄妹妹,“聽凝,有哥哥在……”
“昊兒,我們祖母好好聚聚,不管妹妹了。”說罷謙貴妃便來拉孟天昊的手,孟天昊愣了一愣,下意識不願,但腦海中閃過謙貴妃盛怒的臉,更是恐怖得不敢拒絕。
只是如今,比起面對祖母,孟天昊更怕自己離開時,祖母會欺負妹妹。他無法忘記剛纔祖母與妹妹說話的臉色。
他死死牽着妹妹的手,強忍住害怕道:“祖母,昊兒要照顧妹妹!”
謙貴妃冷眸瞥了眼孟聽凝,幾乎從鼻縫裡哼出一句,“她啊!都這麼大了,能自己待着,昊兒別管她。”
“可是母妃……”孟天昊意識到祖母不喜歡母妃,便改了口,“可是父王囑託昊兒好好照顧妹妹……”
謙貴妃皺眉道:“父王的話自然是對的,不過你妹妹着實不像話,竟推你下水,你放心,祖母幫你好好懲治她!”
孟聽凝渾身一抖,她覺得眼前的這個祖母要打她!
孟天昊也很害怕,但爲了保護妹妹,便不能不說話,“祖母,妹妹不會推我下水的。妹妹說了,那是她不小心而爲。”
“她的話你也信?小賤人的話不能信,昊兒……”謙貴妃又來拉孟天昊的手,不防被孟天昊避開。
只這一瞬,謙貴妃的目光幽深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