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公主聽了,強忍着笑意,暗自爲納蘭初拍手叫好,知她陷入這場爭論之初也是爲自己母妃說話,便不知不覺地將對納蘭初積累幾年的不快經此消了大半。
陸舒怔然,絲毫沒有料到納蘭初的嘴竟是這般伶俐。
納蘭初怒向莫邸,言辭毫不留情面,這般不顧及莫邸修道之人的身份之舉,不止沒讓衆人覺得她驕縱,反而爲她添了幾分真性情的喜愛。
許是擔憂方纔的話說得太滿,惹明帝不快,納蘭初補充了句,“道長莫要說你來只因父皇之命,你若不想來,父皇也不會強你所難,拿刀架在你脖子上威逼你。”
這話的意思,意指莫邸之所以來不是因爲明帝,而是他自己本就願意來,甚至還有幾分處心積慮的意思。
這麼一說,明帝順着她的話懷疑莫邸的同時,也不會認爲她對他不敬。
納蘭初的思緒在偷笑。
然而……
事實上,此處細節純屬納蘭初想多了。
明帝並沒有想到納蘭初的顧慮,經納蘭初的話,他憶起昨晚莫邸主動與他說要驗毒。是了,納蘭初的話倒是提醒了他,莫邸一個修道之人,爲何主動管這凡塵中事?
明帝的臉色越來越沉,盯着莫邸,不知想些什麼。
因明帝渾身的壓抑逐漸蔓延至衆人,御花園中的氣憤也漸漸往冰點降去。
當降至納蘭初時,她猛地一驚,以爲明帝怒了她,正想着說些什麼補救的話,就聽明帝冷聲道:“恪王妃起身說話,隻手滑將那小白球掉地,哪來的這麼多事兒,莫道長莫要糾結於此。”
手滑?
這就是變相表明了明帝此時是站在她這邊了。
納蘭初微微一笑,謝了恩,緩緩起身,順便很幼稚地向莫邸拋了個勝利的眼神。
雖然,她也不知道她勝利在何處?明帝爲何突然轉了態度,舍莫邸而幫她?
莫邸微微怔然,看着納蘭初的眼神,腦中突然穿越了時間,閃出一名女子的微笑。彼時,她一笑傾城,再笑傾國。彼時,她受千萬人捧,卻獨愛一人。彼時,她看着情郎死去,卻生不由已苟活。
莫邸眨眼,這一眼,便回到了現實。
眼前的人不是浮心,她叫納蘭初。
莫邸看了陸舒一眼,微不可聞地嘆息一聲。因爲他,有了陸殊和浮心的悲劇,也是因爲他,這一世的孟玥把握了先機,娶了納蘭初。
錯了,命運本不該如此。
既然錯了,那便讓他來糾正吧。浮心也好,納蘭初也罷,都不能與孟玥在一起。
莫邸收回眼,知明帝的心已然懷疑他了,便順着明帝的話說道:“既然恪王妃是手滑,那麼適才,則是本道無禮。”
“恪王妃,望您見諒。”
莫邸歉意說完。納蘭初立刻轉了笑臉,非常體貼地道:“無事無事,方纔的事情,本妃也有不對的地方,也望莫道長見諒。”
兩人客套一番,彷彿剛纔的不愉快早已煙消雲散,心都寬闊似海。
林嬤嬤站在一旁,將兩人的往來近距離瞧得清楚,不禁奇怪了去。
她看出納蘭初有意幫她和貴妃,可依着納蘭初對貴妃的態度,她會幫貴妃?
隨即又想到自己的處境,林嬤嬤不禁皺眉,莫邸說的話,做的事,好似對貴妃的毒一清二楚,且莫邸似乎有意拉貴妃下水。
這時候,就聽得納蘭初尖叫一聲,“呀,我的釵……”
此話一出,衆人一看,原來是恪王妃轉身回座位的時候,不小心將釵環落入那盛了血的盆中。
衆人啼笑皆非,面色各異。身爲王妃,納蘭初的言行舉止無疑冒失了些,且這個王妃還是剛打了勝仗的恪王之妻。
看到這番場景,原本對納蘭初沒有看法的人此刻也存了輕視之意,娶納蘭初,到底委屈了恪王。
然而,下一刻,衆人卻大驚。
莫邸微微變臉,瞧着納蘭初,眼中的探究味愈來愈濃,最後,變成了某種篤定。
納蘭初,竟是二十一世紀的人。
若不是,怎麼解釋她避開衆人的視線,故意將釵環弄進盆中?
此釵爲鐵製,外圍有些生鏽,與謙貴妃的血混合後,外圍上的鏽便與血液中的某種硫化合離子反應。
而這時,盆中血紅色的液體開始冒出氣泡,同時液體中又似乎有什麼東西往下沉。
衆人看見這一幕,皆呆了眼,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
不可思議。
陸舒看着納蘭初的眼神也變了,心中震撼不可謂小。
“恪王妃?”莫邸瞧着納蘭初,眼眸變得幽深。
納蘭初卻是無視他的話,只謙意道:“莫道長,本妃並非有意,只是方纔回座匆忙了些,便不小心將釵子掉入水中。”
接着,似乎進入了某種思索,頓了頓,說道:“只是莫道長,爲何我的釵子掉進盆中,會使這水冒泡?”
納蘭初死命裝,裝的同時,還死命默唸:我不懂化學,我不懂化學。
衆人也在思考這個問題,普通的釵子,便是掉進水中也不會這般,可此時……
突然,又聽得納蘭初恍然一聲,面上布着驚恐,嘴裡吐出幾個字。
“該不會是,給母妃下毒的人,同時也給我下了毒吧?”
莫邸嘴角一抽,納蘭初繼續補腦,“聽莫道長說起此毒厲害,不知本妃此時可有性命之憂?”
明帝雙眸微眯,似在深思。
莫邸面無表情的看着納蘭初,任她睜眼說瞎話。
“莫道長既是修道之人,應當是有修了些神通,方纔您爲母妃驗毒時抽了母妃的血,不若你也來抽點我的血,給我也驗驗?”
知道自己沒有中毒,卻露出一副深受此毒危害,受了驚嚇,慌不擇言的樣子。
莫邸有些反感這幅納蘭初這幅模樣,仍是面無表情的說道:“恪王妃沒有中毒。”
“沒有中毒麼?”納蘭初似乎不解,“莫道長說此毒厲害,本妃由此生了懼意。又因我釵環進水時與道長方纔驗毒時,水中的反應有相似之處,因此以爲自己也中了毒,然而此刻道長說我沒中毒,這倒是奇了。”
納蘭初想了想,面色似驚魂初定,有了正常的思維,口上道:“道長的話,本妃就不明白了,兩次反應一樣,說法卻不一樣,難不成莫道長說了謊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