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御樂處出來,鳳長生看着久違的陽光,感受到了一絲久違的快樂與自信。
是的,很長一段時間,她丟失了這種自信。
想到這裡,她又突然想到千尋,若是被那個傢伙知道,一定會罵她沒出息的。
回來時,謝嬰不在家裡。
也是,最近忙得很,不僅是因爲鳳眠新晉爲禮部尚書的事情,還因爲……長公主風舞蝶要被挪棺殉葬的事情。
如今明安帝已然下葬,臨去世前,卻是留下遺詔,追封那位前太子爲“順德帝”,將貞一皇后死後葬入順德帝陵寢。
當無數工匠還在愁這個順德陵應該怎麼建時,卻又有人傳出消息說,西臨山已然建好了陵寢,除了明安帝之外,還有順德帝的陵寢。
一時間朝堂大亂。
無數老臣說貞一皇后乃是明安帝妃子,貿然入順帝陵寢,簡直是天下之大不韙。
然而也有人翻出陳年舊事說,這貞一皇后本就是順德帝的未婚妻。
人們都不知道爲什麼這個一生玩弄權謀的狡詐皇帝,爲什麼會在死前突然做如此驚人的舉動。
然而,沒有人能夠得到回答。
倒是要將那位蝶妃重新追封爲無雙皇后,從明安帝早前的妃陵重新葬入帝陵。
然而,那句詔書後面的“違令者,斬”,卻是顯示了這位皇帝無與倫比的任性。
當然,詔令一出,最先炸掉的,便是首當其衝的丞相大人與大將軍。
一文一武,竟是同時提出了反對。
大將軍相對來說還比較好些,那位丞相則是當場揚言,要閥門蘇氏之女蘇靜婉逐出族譜,以免蒙羞。
連帶着對即將上位的連城也多了幾分不滿。
而大將軍的反對,多半是來自於莊敏夫人那裡。
這女人,一輩子勵志要爬到後宮最頂端,而前有貞一皇后,後有如今的無雙皇后,竟是要讓她死了也要屈居於人下嗎?
這位一直以溫柔大方著稱,柔媚入骨的女子,此刻內心的不甘,達到了極點。
連城的壓力可想而知。
外有謝嬰大力提拔的鳳眠在代表南樑虎視眈眈,內有丞相的決裂之勢。
甚至後宮裡,還有着莊敏夫人的威逼。
鳳長生自然是與這些東西無關的,然而總還是能聽到各種各樣的風聲。
抽空之後,她乾脆又去找了一趟貞一皇后。
“如今外面都是你的消息,你……確定不出去解釋什麼?”二人像是闊別多年的好友一般。
只是,鳳長生看着貞一皇后有些憔悴複雜的神色,還是問了出來。
“我恨了他一輩子,”貞一皇后淡淡道,“可是,你突然發現,這個人突然沒有了讓你恨的理由,你該怎麼辦?”
鳳長生沉默。
“罷了,如今連城已然長成,他讓你幹什麼了?”貞一皇后岔開了話題。
“沒什麼,去表演一下而已。”鳳長生輕聲道。
貞一皇后突然盯着她精緻的眉眼,輕聲嘆道:“這麼多年了,只有你沒怎麼變。”
“謝嬰不是也沒變麼?”鳳長生不在意的笑。
貞一皇后撫了撫自己已經斑白的鬢髮,笑了起來:“我倒是忘了,你們是一樣的妖孽。”
“我的打算已然有了,你的呢?”鳳長生歪着頭詢問她。
“我?我活得夠久了,我想去見他了。”
鳳長生又沉默了。
這個活得烈**得綺麗的女子,最終,還是不願再恨下去,或者說,愛恨難休,人之將死其言善,她已然沒有什麼好恨的了。
這半生,她都在爲一個人而執着,然而執着到最後,她卻不知道自己所執着的,究竟是什麼了。
“連城的皇位還不是特別穩固,你確定你要走?”鳳長生反而不解了。
“那一天,他能走進這道門,就說明,他已然長大了,不是能輕易爲難的角色。”貞一皇后眼中似有欣慰。
“他眼神平和帶着點孩子氣,縱然心中掙扎,還是叫我母后,雖是還是孩子,卻已經學會噓寒問暖,學會分寸得當,學會審時度勢,我就知道,這些不是他故意表現出來的,而是已經刻在骨子裡的東西。”
“他是我的孩子,我知道他。”貞一皇后眼中溫柔。
儘管已然年華不再,但是鳳長生不得不承認,此時的貞一皇后,是她見過的最美的一刻。
“保重!”鳳長生嘆了口氣,“去另一個世界之後。”
貞一皇后似是訝然,“我一直以爲,人死了是真的什麼都沒了。”
“咳,”鳳長生不好意思的咳了一聲,“我有幾個朋友,是在那邊做事情的,應該會關照,你自己,保重,下一世,和心愛的人好好的。”
“……”
她一時間有些無言,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陰曹地府。
貞一皇后很久沒有說話,直到最後,才語重心長道:“長生,小心謝嬰!”
“?”鳳長生奇怪地回頭。
然而貞一皇后已經進了內室,再沒有說話。
鳳長生懷着滿肚子的疑慮離開了。
然而,不管她怎樣懷疑,卻仍然找不到任何頭緒。
她做着與謝嬰地意願相背離地事情,然而她仍然信任他。
貞一皇后這麼說,是讓他小心謝嬰的怒火吧?
然而,數百年的相處,他的心,她是知道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