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帝高等部的學生會擁有一幢獨立的小洋房式的建築,就在靠近大學區的南面。平時這裡是不允許非學生會人員接近的。這一點,倒是中等部跡部同學所羨慕的。
高等部的會長九漣陽是今年剛從格拉斯哥回來的,所以無論是見過或是沒見過的人,對他都是充滿好奇與嚮往的。九漣君住院的事可以說是轟動了全校,雖然不允許探望,但是他的座位儲物櫃活動室已經塞滿了慰問禮物。
所以當消息傳來時,學生會人員正在苦命地爲會長處理這些禮物。
“砰!!”
活動室的大門被來人猛烈地推開。
“發生什麼事了?”
學生會二號人物千秋雅推了推鼻樑上歪掉的方框眼鏡,嚴厲地問。
“出、出事了!”來人慌慌張張地扶着微微搖晃的門板喘氣,“有一幫人從中等部朝我們這邊來了!說是要見九漣學長!”
“學校的警衛呢?”千秋雅制止了學生會幾個急性子的成員,想着應付的對策。“中等部的警衛部門,學生會,還有等級部長呢?”
“等級部長開會去了,學生會長出去打比賽了,警衛部門全被放倒了!他們是混社會的,一大-波人,聽說還拿着傢伙,警衛擋不住……”
冰帝自從來了跡部景吾後,中等部的警衛力量就大大加強了,怎麼是對方太厲害?還是己方太菜?副會長認真地思考着這個問題,一邊掏出手機。
“千秋,你要找外援嗎?”同爲一年級生的成員A兩眼閃星:“你讓我去吧,我是柔術社的,絕對有兩把刷子!”
“兩把刷子?”千秋雅輕蔑地重複,手上一刻不停地把電話打出去,“我看是隻有兩根叉子。”
“噗……”
其他成員憋笑,成員A漲紅了臉默默退下繼續爲老大整理物品。
“喂?東京警視廳嗎?冰帝學院發生了不良事件,請儘快分派警力前來處理。”
千秋雅冷靜的聲音傳到空氣裡,門口依舊喘着的那位伸出大拇指感嘆道:“不愧是副會長!找警察這麼高明的點子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呢!”
全體沉默三秒。
“笨蛋。”不知道誰說了一聲。
“是呢。”不知道誰附和了聲。
千秋雅以一種“你們全都是笨蛋”的眼神掃視了一圈同學或者前輩,最後默默地走了出去。
“千秋你去哪?”
“找九漣學長。你們繼續。”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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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塵被小亞美晴拉到出事地點時,正好趕到事情的轉折點。
冰帝的學生雖然都是很有教養,但是似乎骨子裡愛看熱鬧的惡習是改不掉了。加之這個菊川南芴是新轉來的,人緣也不好,還在校慶舞會上做事高調,引得一衆不滿,所以沒有人好心阻止。甚至連被放倒在地的警衛盡職盡責地爬起來想要再次阻止,都不知道被誰喝令退下了。
菊川南芴長得很乖巧,轉來之後也沒什麼大的動靜,所以很多人都想不通怎麼這幫不良少年會找上她。
或者說是,人不可貌相?
女孩被一個高壯的男生扯住胳膊,頭髮也被揪住,似乎是在她耳邊說些什麼,神色惡劣。其他的人站在他們周圍,手裡拿着諸如鋼管之類的武器,凶神惡煞地喝止周圍不斷靠近的人。阿塵離得比較遠,看熱鬧的大都是同年級的學生,所以在身高上不會差很多。大概能看到些裡面的情況。
她一路上在想,這幫人會不會就是神奈川那次集訓菊川遇上的?聽幸村之後隱約提過,後來驚動了警察,有幾個來不及跑的被抓了。
是來尋仇的?
思索中的女生被人羣一陣騷動給打斷了。她被小亞美晴拉到旁邊,免得被人羣撞到。後面跟着來的一些學生竊竊私語。阿塵隱約聽到“九漣”“哥哥”之類的話。
這個菊川南芴就這麼急着,要給九漣陽找麻煩?
想起跡部給自己看過的報告,她覺得有些諷刺了。
本來就是一個不討人喜歡的女孩,現在還要給別人找麻煩,果然被討厭也是應該檢討一下自己啊。
看着人羣或散去或跟着前往,她低垂着頭想象着跡部得知這件事後的表情。她剛纔才知道,跡部帶着網球部的人去神奈川打比賽了。拉住同爲學生會成員的風紀委員,她似乎剛打完電話,手機還拿在手裡。
“阿塵,”小亞美似乎還想跟上去,走了一步又回頭戳戳低頭沉思的女生,“你的手機響了很久了。”
“啊?”從制服裡掏出手機,鏈飾晃動帶動一陣清脆的鈴響,來電顯示,跡部。
就在一個低頭的瞬間,警車鳴笛聲從遠處呼嘯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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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等部學生會室有一個閣樓,是會長九漣陽休息的地方。自從他住院來,學校裡的傳聞不斷,也只有學生會的人才知道,九漣陽今天已經回學校了。
此時副會長千秋雅正不緊不慢地走上樓梯,順便打個電話催促一下東京警視廳的辦事效率。將近三點的時間,日光有些繾綣,暖暖地撒進玻璃窗裡。整個空間都染着淡淡的金,讓趕路的人都不由放慢腳步,享受這片刻的慵懶。
“出什麼事了。”
有個清清淡淡的聲音打斷千秋的沉思。九漣陽側身靠在最頂層樓梯的欄杆上,細緻如工筆畫的五官沒什麼表情,修長的睫毛投下一方陰影,彷彿和空氣一樣無聲無息,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了。
“學長,有一羣校外的人闖進來揚言要見您,我已經派人去處理了。”
千秋雅是很憧憬這個學長兼會長的,所以在九漣面前說話都是恭恭敬敬,一點也沒有在同僚間的大氣。
少年的髮梢染上了斜陽的金色,淡淡的微側着頭,像只小貓。
“是些什麼人,知道麼?”
九漣步下臺階,站到千秋雅的對面。他們的旁邊就是巨大的玻璃窗,窗臺上放着一盆茉莉花,還帶着澆灌後的水珠。他隨手輕撫過花兒嬌嫩的葉片,等着少年的回答。
“似乎是些小混混,來找中等部女生的麻煩,不知怎麼就扯上您了。”
他一路上特地打電話向中等部的學生會風紀委員會和警衛詢問過,只是對方都廢話連篇說不清楚,搞了半天才得到一點有用的線索。
“中等部的風紀委員說,那些人開始找的是一個一年級的女生,似乎是……叫菊川的。”
九漣蒼白的骨指捏碎了一片花瓣,空氣中頓時充斥着茉莉的香氣。
“學長,請交給我處理吧。”
少年驀地擡起墨色的雙瞳,直視九漣道。
*****
接近學期中段,網球部開始頻繁和其他地區的學校打練習賽。其中最強勁的對手就是神奈川的立海大和另外大阪的一所學校。此時,跡部所帶領的新老球員們剛結束一輪對抗賽,正準備接受立海高年級的邀請,一起去參觀一下這座神奈川名校,學生會風紀委員會的組長卻突然來電,告訴他學校出事了。
“會長,不好了!我們學校有個叫菊川的被一羣外校的混混給纏住了!我們沒辦法阻止,現在已經牽連到高等部的學生會長了!”
電話那邊風紀組長估計就在事發地點,那邊人聲嘈雜,隱約還能聽到女生的尖叫。
“怎麼會發生這麼不華麗的事?”跡部的音量提高了些,整個隊伍都停了下來,看着他。“警衛部門呢?還有警察來了沒?高等部那邊有行動麼?”
“不、不行啊會長!菊川同學被他們拖住,警衛沒辦法動手,警察還沒有來!高等部的九漣會長不是住院了嗎,剛纔他們的副會長打電話來問了情況就什麼也沒說……”
掛斷電話,跡部整理了下心情,然後對着疑惑地立海大衆人點了下頭,“真遺憾,學校有些事需要本大爺馬上回去,參觀的事,就下次吧。”
衆人也大概聽到了些事,立海的高年級理解地回答,“那麼希望冰帝的各位下次再來吧。”
跡部正要招呼自家球員離開,幸村卻先一步出聲。
“抱歉跡部君,剛纔我似乎聽到你們提到……菊川?”
跡部迅速在腦海裡搜尋了一下幸村和菊川的關係,猛然想起校慶舞會上似乎他們兩個和暮西涼塵說過話。
有點印象了。
“恩啊,幸村君和菊川同學很熟?”
面對而立的纖弱少年臉上閃過片刻的憂心,爾後從善如流地回答:“恩,菊川是家母好友的孩子。”
“那麼,”跡部揚起脣角,“要隨我們一起去東京看看情況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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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究竟想怎麼樣?!我哥哥他……你們是惹不起的!”
女孩吃痛地隨着拉住她頭髮的人前進,一邊試圖爲自己尋求生機。不過顯然對方根本不在意,只是罵了幾句髒話,繼續拖着她往前走。
她下課時走在校園裡,莫名就被這羣不良少年給圍住了。還沒說上幾句,對方中就有個人衝上來扇了她幾個耳光,然後揪住自己的頭髮嚷着要報仇什麼的。
那晚恐怖的記憶又復甦了。只是在冰帝,沒有那兩個出手相救的少年,有的,只是看戲的學生。
她沒辦法,只好試圖用九漣的姓氏嚇唬對方,結果適得其反。被他們拖着走出人羣時,她似乎瞥見了風紀委員的身影,還有那張她除了九漣陽,在冰帝最熟悉的臉。
暮西涼塵……
那個女生和旁邊的人一樣,在外圍看着自己的笑話,卻沒有來幫助自己。
心中頓時閃過憤怒和恨意,她不甘心地想要死死盯住她,卻被遏制住自己行動的人給拉走了。
最後,她只看到她接起電話,氣定神閒。
“痛……”
頭皮一陣發緊,她知道自己此刻一定是狼狽不堪。幾個人突然停住了腳步。她勉強仰起頭,看到對面高等部的部門口站着一個少年。
“各位,到此爲止吧。”
他開口,神情似貓一般慵懶。微翹着的髮梢染着金色,鼻樑上架着一副方框眼鏡。制服穿得鬆鬆垮垮,露出性感的鎖骨。
打扮意外地適合他。只是……這個少年是誰?
痛覺已經佔據了大腦,但是她似乎有聽到警笛聲。
一聲,兩聲。
“貓捉老鼠的遊戲到此爲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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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帝網球部返回神奈川的車上,多了兩位乘客。
“幸村君,真田君,請不用擔心,警察已經到了。”
跡部大爺正忙着打電話,隱隱聽到對話內容的忍足只好充當微笑使者,向正襟危坐的兩人說道。
“是嗎,希望不會出什麼大事。”
幸村淡淡地點頭,也看不出來他究竟是不是擔心。真田只是“嗯”了一聲,便沒有話了。
“你那邊警察到了?”
聽到警笛聲的跡部把手機換了只耳朵。
“嗯,剛到,不過菊川他們應該已經到高等部門口了。”
那邊女生平穩地回答。
“知不知道究竟爲了什麼事?學生散了沒有?”
“我猜,應該是爲了‘尋仇’吧。學生們還徘徊在原地,有的已經跟過去了。”
“尋仇?我們已經到市區了,到時候你到門口等我。”
“呃……好。”
收線後,那邊忍足實在不知道說些什麼了怏怏回到座位。幸村卻突然開口。
“跡部君,你剛纔是在給阿塵打電話嗎?”
因爲對方親暱的“阿塵”而微皺起眉頭,跡部難得有些不能耐煩:“嗯?有什麼問題麼。”
“不……只是我想,那羣人,應該是和上次是同一羣。”
“上次?”
“對。我們上週集訓時,菊川被些人堵了,後來鬧到了警視廳去了。”
“所以你認爲,他們是來報復的?”
“恩。”
“倒是和她想的一樣。”
車子在冰帝校門口停下來,跡部第一個下車,卻沒有看見本來應該在的人。倒是同班的小亞美晴撲到他面前,一臉激動:
“跡部大人不好了!阿塵被推到湖裡了!”
“什麼!?”
其餘剛下車的人皆是一怔。
“本來警察都來了,那羣人也跑了,我和阿塵正要去校門口,結果那個菊川不知道發什麼瘋,突然衝出來一把把阿塵推到了湖裡!”
“那她現在人呢?”
跡部和幸村兩人同時脫口而出。
這個“她”,指的是誰呢……
……
她只覺得那些痛意無法發泄,瘋了一樣推開周圍那些人假惺惺的援助,衝出人羣。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只是人越來越少,似乎已經接近校門口了。
她突然看到了漫步在湖邊的兩個女生。
有說有笑。
然後她看到了那張令她深惡痛絕的臉。
暮西涼塵。
她撞倒站在旁邊礙事的女生,在她的驚呼下把措手不及的暮西涼塵往前一推。
“噗通。”
濺起的水花淋溼了她的頭髮。
她不知道暮西涼塵會不會游泳,也不知道這個湖深不深,她只是覺得一切的源頭都是那個女生。
要是她死了,要是她消失了,那就好了。
站在高等部門口的男生不是九漣陽。她本以爲至少九漣會出面調停一下,結果卻連問句都沒有。
哥哥以前就不喜歡她,但是不會像現在這樣……看也不看她。
都是那個女生……她奪走了哥哥對她唯一的注視。
如果她消失了,哥哥就會回過頭重新看向她的……
她一直堅信着,直到不可思議地瞪大雙眼。
“噗通。”
又有一聲落水聲,一個纖瘦優雅的身影闖進波瀾未平的湖中。
那個人有着可比天使光輝的容貌,纖弱柔韌的身體,淺色漂亮的髮絲和翡翠般深邃的眼睛。
那個人,他叫陽。
九漣陽。
她癱軟在溼漉漉的草地上,然後抱住腦袋癡癡地笑起來。
真是諷刺,真是諷刺啊……
……
水暈開的波紋,陽光照在上面,金燦燦的波光粼粼。而在水下看,又是另一番景象。
冰冷湖水涌進口鼻,眼角開始隱隱發痛。
被推下的瞬間,她還沒有反應過來。
那個蓬頭垢面的人是誰?
身體騰空,隨着重心往下落入湖中,她一點掙扎都沒有。
掙扎什麼的,也是徒勞。
水很冷,四面八方的包圍自己。
她不會游泳,溺水的滋味不好受,她卻無可奈何。四肢像是被水草纏住一樣,無法動彈。想要睜大眼睛,卻越來越迷茫。
誰來救救她……有誰……
美麗的湖面被破開,彷彿感召了她的呼喚,一個瘦弱的身影闖入漸漸模糊地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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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亞美晴說,九漣陽救了阿塵,現在正在醫院搶救。菊川南芴已經被警察帶走了。忍足急忙詢問是否是自家的醫院,得到肯定後便又重新坐上車往醫院趕。而幸村和真田卻令另外上了出租車,往警視廳去。
小亞美怔了怔,真田幸村不是和阿塵一起長大的麼?爲什麼他們不去醫院卻要去看那個菊川南芴呢?而且幸村看上去很擔心的樣子……
回神,跡部和忍足已經不見了,只剩下不相干的網球部的人面面相覷。
“究竟……是怎麼回事?菊川爲什麼要推暮西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