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金站在第一峰之下,擡頭搜尋清泉寺的具體位置,無奈本就處於夜色,加上此時霧氣是最濃時,除了白茫一片什麼都沒有。
“哎喲!三哥啊三哥你好歹也留下她們給我們帶下路啊~”見成諾只是很專注的看着遠方,阿金很是無奈的努努嘴。
“你不是希望我放過她們麼。”
“哈?我以爲你好歹會殺了那個叫紅奴的女子。”那個紅奴女子手握琵琶,武功不弱,阿金與她交手時,竟發現該女子身患內傷,應該就是當日敵軍傷秦寒君的那個舞鼓紅衣女子無疑。只是,那女子三番五次想置秦寒君於死地,成諾居然放過她,還好心把車伕尋來的馬車,借給她們。
成諾看了眼懷裡的秦寒君,眼眸溫柔,他慢慢的說:“我是想殺她,只是這樣怕他日君兒會怨我。何況,你不會不知她身邊那女孩身份。”
阿金掏出藏於袖中的匕首,咧嘴一笑。這把匕首純銀打造,上面嵌有數顆大小不一的寶石,光那價值就不是一般人家能擁有的,何況那上面雕鏤的花紋正是敵國特有標誌,那個女孩必定是皇室中人。
“你知道麼,阿金。當戰場上敵對雙方都勢均力敵的情況下,持久戰對雙方都不是件好事情。它勞民傷財,早晚會給一個國家招致禍端。一個英明的統治者,是絕不會讓這件事發生的。和親是緩和爭端的最好方式,大家有了層面上的關係,事情就好辦了。這也給大家一個休養生息的機會,等有了實力再分個輸贏,而那卻是許久後的事情了。一個和親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戰爭,那個女孩可以救很多人。”
“哈?所以你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要殺她們?!”阿金皺起眉頭,那怎麼那時還擺出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
成諾揚脣一笑,衝阿金眨了眨眼睛:“我不把戲演足點,你如何肯乖乖鑽進我套裡!”
“切~”阿金鄙夷的白了成諾一眼:“三哥又因我欺負黃酮小兒,反過來欺負我麼。”
“恩?你真認爲她弱到會被樹枝刮下馬車?”
“哼,我只知道你再這麼寵溺那丫頭,事事爲她出頭,她可是會越變越笨的哦~”最後一句叫的十分大聲,很明顯是說給躲於暗處的人聽的。
“爺~小金子又欺負人了!”果然見躲於暗處的黃裳孩童跳了出來,輕扯成諾衣袖。
成諾無奈的嘆了口氣,剛想說什麼卻聽濃霧中有琴聲響起,在夜色中那琴聲便如潺潺流水,靜謐的流淌於崖峰之間。成諾放於秦寒君腰上的手一緊,臉上卻還是洋洋灑灑的笑容。
“考聽力的時候到了~”卻見他抱着秦寒君,輕輕一躍,遊走於峭壁山石之間。阿金咋舌,三哥還真不愧是武林輕功第一,登峰就跟走自家臺階似的。再一擡眼,卻看成諾身影早就已經隱沒在白茫茫之中。
無奈阿金和黃酮的輕功雖好,和成諾比之,是差了很大很大截。等她們好不容易登到峰頂的時候,天已泛白了。晨光從層層雲霧中漏下點點光束,折射在這白霧中,竟然出現一條彩色虹橋,七色虹光在白霧中雲開,似幻如夢,好似伸手就能夠觸碰到。
風動,吹薄了霧氣,空氣中夾雜着陣陣的花香,是曇花!
擡眼望去,虹橋的盡頭,曇花叢中,一華服少年撫琴而坐,白霧重聚再次模糊了視線。琴聲不似之前,隱隱透露着絲絲寂寥和傷感。
阿金抿了抿脣,一句話終究還是卡在喉嚨裡,最終化爲重重嘆息。她轉身踏上相悖方向的石階,往寺廟走去,隱沒在一片白霧中。
琴聲突兀的戛然而止,黃衣孩童立在華服少年身旁,側頭疑惑得看着他,爲什麼撫琴的人變成爺了?!良久,華服少年站起,伸手摺起一朵曇花,周圍瀰漫着是化不開的霧氣,對上少年的眼眸,霧氣重重。
“知道我爲什麼花巨資也要把這成批收羅來的曇花送上峰頂麼?”
黃衣孩童嘟嘴把頭搖得像撥浪鼓,爺總是把心藏得太深了。。。
華服少年看着手上的曇花,幽幽的說:“因爲這裡有彩虹,有彩虹就有韋陀菩薩。”
“恩?”
“因爲優曇花開只爲韋陀。”少年把曇花置於彩虹之下,手中曇花,雲出美麗的七彩,他溫柔一笑,淡淡的說:“明明知道不可爲,卻還是忍不住,成仙再難,也要見他一面。明明知道不可爲,就算曇花終究只能一現,元神俱滅,也要呈現那份完美告知於他。世人只道,優曇花一見韋陀,誤終生,可誰又明白,是韋陀成全了優曇花,讓優曇花找到那個值得的良人,綻放她一生最初也是最後、最淒涼卻也是最美的一切。彩虹常現,卻難在同一個地方常現,而清泉崖地勢奇特,每日清晨彩虹必現。優曇花如此癡情,優曇花如此執着,優曇花如此無悔,我又怎麼忍心不成全!”他收起曇花,轉身朝寺廟走去,明明不可爲而爲之,優曇花啊優曇花,我開始明白這種心情了。
待到寺裡廂房外,他推門而入,身上已經換上一件淺綠色衣服,雖不及上件華服,卻顯得簡單大方,穿在他身上倒顯得俊秀脫俗,而他的臉上更是泛着暖洋洋的笑意。阿金偏頭,這衣服不是三哥以往的風格,難道他改嗜好了?!
“蕭兄,我家娘子現在如何?”人未至,聲先到。蕭何手持白子停在半空中,略有遲疑,最終反向優雅的放下。
“我贏了。”他優雅一笑,起身迎了上去,卻被對面的人按下。那人單手託着下巴,一臉懶散,只有那雙烏黑的眼眸亮得出奇。
“是你輸了。”說話者拿起天元位置的棋子,拿掉黏在上面的葡萄皮。“按照原先說好的你,只能贏十四目,可是你卻只贏了十三目。”
成諾摸了摸鼻子,一臉看好戲的神情。明眼都看得出來,阿金這娃詐賭。利用蕭何眼神十分十分的不好(用現代的話說蕭何已經是屬於高度近視了),故意把葡萄皮吐到白子上面,蕭何眼神不好,自然會認爲是黑子。她如此耍詐,花想容在旁居然居然沒有反應。到底是什麼事情,能讓花想容居然胳膊肘往外拐。
“按照約定,我要叫你蕭美人了。。哈哈~”阿金眨了眨眼睛,滑溜溜的打轉。花想容捂着嘴‘噗~“沒能忍住笑了起來。
“好。”蕭何沉吟了半晌,依舊優雅一笑,只是嘴角笑得有些抽。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美人’一詞出於《離騷》,對第一公子冠上‘美人’二字,實在是恰當,很恰當。。。”
離騷之美人暗喻君王,阿金這話實在是很值得揣摩啊。果然這話一出,縱是花想容,也笑不出來了。
他斂起笑意,不動聲色的把手伸進暗袋,無奈卻被成諾一手按住。成諾搖了搖頭,衝花想容燦爛一笑,心裡暗道,阿金這個鬼靈精,果然是瞞不住她,只是難得能見到這位假面公子也有招架不住的時候,不由心情大好。
蕭何一怔,隨後笑得更加優雅脫俗了。。。
“好極了,蕭某收下‘美人’二字,只是還望金姑娘可別成爲第二個屈原。”
阿金一愣,蕭何這是在警告她麼?她擡眸,隨即慵懶一笑,笑得狡猾得意之極:“您多慮了,蕭大美人。。。”最後‘大美人’三個字說得及其緩慢、滑稽。
果不其然,這次蕭何的笑容更加的燦爛,用花想容的話說,都閃爍着神聖的光輝了。只是這次不僅嘴角笑得有點抽,連眼角也不禁狂(和諧)抽起來。就這麼僵持着,忽見一白鬚老翁推門而入,仙風道骨,那是玄機老人。
他捋須淡淡的掃了一整屋子的人,見成諾一臉不以爲意的神情,依舊笑容滿面,成諾倒是不着急啊?玄機老人精光稍縱即逝,不急不緩地接過花想容遞上的清茶,用一種極慢極慢的速度,慢悠悠的飲用。半晌,老人眼角瞥看成諾,見他臉上依舊擎着笑意,不過倒是舔着發乾的嘴脣幾次,這才滿意一笑,隨而擡起頭來。
“去吧,她已經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