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眼眸有那麼一瞬的迷離,泛着說不出的哀傷,他直起身子,嘴角還叼着狗尾巴草,永遠是三分狡黠三分魅惑三分慵懶,滿是笑意。只是,嘴角泛起的弧度,今日卻顯得分外苦澀。
“橙護衛,你說將來的變故,君兒她承受的了麼。”
“那就要看她對你的感情有多深。”
“嗯?”
“你這樣設計她,她對你的情越深,心就會越痛,日子就會更難熬。”
少年應了一聲,低頭沉默不語,狗尾巴草在他的手中,來回擺弄,說不出的恍惚、煩躁。
良久,他纔開口道,“真要這樣?”聲音低沉暗啞,仿若沉入湖底,再待浮上水面,早已經支離破碎。
“你可以試着讓她,先不要陷得太深。”暗中之人,輕聲一嘆,說得連自己都覺得牽強。一個人就算武功再好、本事再大、再聰明、再冷血,誰也不敢說他能控制感情。何況,他是成諾啊,那個爲情連皇位都不要的人,他如何捨得,心該有多痛啊!
少年癡癡的望着東邊,眼神悽迷,暗處之人,隱於暗處,亦靜靜的陪在他身邊。直到東方露白,旭日東昇。少年精緻的五官鍍上一層金色的光暈,他眼睫輕顫,金光從眼角溢出、滑落,畫出一條絕美的弧線。
“君兒,對不起。”少年仰頭,嘴角的弧度再度泛起,卻宛若嘆息。
蒙面少女望向窗外,眼神有那麼一瞬顯得恍惚,她伸手附上心口。爲什麼,看到這樣的陽光,想到那個曾給她溫暖的人,心中的某個角落會不由的難過起來。
一聲清咳,讓紛飛的思緒又尋了回來。
“洛王妃,似乎出神了。”阿爾圖輕輕一笑,分明一點嘲諷之意也沒有,卻沒有由來的讓成信覺得他的笑如此礙眼。
“失禮了。”相較於成信,秦寒君倒是顯得淡然,就連那句失禮了,也是回得如此平淡,沒有絲毫的波瀾。她接過阿爾圖遞上的金色摺扇,又退回成信的身側。
阿伊卡站在阿爾圖身側,一身水藍色華服,發上頭飾造型奇特,綴着流蘇上竟鑲嵌數十顆天藍色寶石,形若水滴,圓潤剔透,泛着琉璃的色彩。與昨日,判若兩人,顯然是刻意裝扮了一番。
她居高臨下的看着秦寒君,眼神說不上傲慢,但凊依總覺得,阿伊卡對她家小姐,似乎有挑釁之意。果然,阿伊卡上下來回的打量了秦寒君無數次之後,衝她詭異一笑,轉身對阿爾圖說道:
“王兄,據小妹所知,您給天朝天子書信內容雖說有提到和親,但從來沒有說我和親的對象是天子對吧。而天子,也沒有在答應和親的書文上說,是他要娶我,對吧。”
阿爾圖挑眉,看向身旁這位足足矮他一個頭的妹妹,眼眸眯起一條縫,看上去滿是笑意,可眼眸裡卻沒有笑意。雖然隱約猜到阿伊卡想做什麼,阿爾圖還是很給面子的回答道:“你說的對,是沒有提及。”
阿伊卡瞥了眼秦寒君,衝阿爾圖滿意一笑,笑得如同一隻騙到肉的狐狸。
“也就是說,我雖然要嫁到天朝去,但我卻有自由選擇嫁給皇室哪一個。”
阿爾圖皺了皺鼻子,略帶抱歉的看了眼成信,平靜的回答說:“理論上說是。”
阿伊卡燦爛一笑,跑到秦寒君身邊,扯着秦寒君的衣袖,滿意的大聲說道:“本公主現在宣佈,我要嫁給她相公!”
話剛落音,全場愕然。成信愣了有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急急說道:“公主年幼,切莫胡鬧。可知,您要是嫁過去可是做妾,而且。。。”
阿伊卡繞道成信身側,滿不在乎的說道:“哼,嫁給天朝皇帝不也是做妾麼。我知道,將軍是想提醒本公主,就算是本公主,也不可能讓洛王爺休了洛王妃。因爲,洛王妃是天朝的碧雪郡主,身份不在本公主之下。”說道這,她扭頭朝秦寒君燦爛一笑,繼續說道:“不過做大做小都沒關係,女人的地位取決的是丈夫對自己的疼愛,嘖~這點本公主還是頗有些自信的。”
她笑容滿面,挑釁似地站在秦寒君面前,見秦寒君一言不發,連一旁平日唧唧咋咋的丫鬟,也低頭不語,她以爲處於上分,顯得更加得意。
“素聞,洛王爺容顏俊美,比蘭陵王更甚。風流瀟灑,武功更是沒話說,名滿江湖。天資賽萬三,更有北財神之稱。手中握有先帝御賜免死鐵卷、御賜金摺扇,連聖上也禮讓三分。只有這樣的人,才配當我阿伊卡的男人,只有這樣的男人娶我,聖上纔不能異議。”阿伊卡說到這,側臉瞥了眼秦寒君,見她依舊還是沉默不語,眼眸倒也沒什麼變化。心裡不由直嘀咕,這女人沒事吧。她都說要嫁給她丈夫,要跟她分享相公,她怎麼能夠如此的冷靜,或者說無動於衷。
“喂!碧雪郡主你倒是說句話啊!雖然外界都傳言,你是洛王爺指腹爲婚的妻子,婚約在惜雲公主和洛王爺之前,但是郡主應該知道洛王爺娶你的真正原因。這惜雲公主可是豔冠天朝,郡主的出現,破壞了王爺的因緣,王爺豈會不怪?”
“放肆!”阿爾圖撫掌,怒斥道:“阿伊卡,還不住口。在王妃面前豈能如此放肆,這可不是本國皇室的待客之道!”
“我不!既然王爺夫妻不和,我爲何不能下嫁。”
一直流連窗外的雙眸、一直沉默不語的雙脣,終於朱脣輕啓,面紗之下,素白容顏泛起一絲的笑意。
“說的好,公主當真是明察秋毫,只是卻不見輿薪。”
“你。。。這是在諷刺我!”
“公主只知其一卻不知其二,妾身是以惜雲公主性命要挾。只不過。。。”秦寒君說道這,停了下來,淡淡的掃了成信一眼。成信很是平淡的說道:“弟妹那時候求的是我娶她,而不是我弟弟。”
“什麼!也就是說是你弟弟,洛王爺搶了你老婆!”阿伊卡現在哪有剛纔那般的高傲勁,嘴巴驚得可以塞下一個雞蛋。
“公主明白了吧!不是我家小姐相逼,是王爺他喜歡我家小姐,這才硬搶的!”凊依抿嘴笑得好不得意:“連豔冠天朝的惜雲公主,王爺都不要,只要我家小姐。什麼王爺夫妻不和,公主以後切莫再道聽途說了。”
“我不信,我倒要看看你到底長成什麼樣!”阿伊卡眼明手快,伸手去扯秦寒君的面紗,凊依似乎有意讓其爲之,竟未多加阻攔。秦寒君沒料到凊依竟幫着起鬨,雖輕側身避過,面紗還是在慌忙中滑落。一見容顏,卻聞在場之人的抽氣聲。
好美的容顏,見慣美人的阿爾圖也不免暗暗抽氣。所謂美人,應以冰爲骨、雪爲肌、秋水爲眸。雪爲肌,秋水爲眸的美人,阿爾圖他見過不少,卻獨獨難覓以冰爲骨的美人。這洛王妃,當屬第一人。無怪連風流不凡的洛王爺,會對洛王妃如此情深。
“你是那天的。。。那。。。”阿伊卡驚得說話都結結巴巴,如果她是洛王妃,那麼那天那個說話能凍死人的男人豈不就是洛王爺!
秦寒君淡淡一笑,走到阿伊卡身邊,湊到阿伊卡耳邊輕聲耳語,嘴角泛起的笑意,顯得有那麼一絲的魅惑一絲的慵懶更有一絲的狡黠。她輕撩衣領,動作優雅迅速。衆人以爲她在理髮,卻只有阿伊卡見到那衣裳遮蓋下的硃紅。阿伊卡從最初的震驚,到最後的黯然不語。
“公主可還要嫁?”
“呃。。。”阿伊卡臉一紅,雙手搓着衣袖,吞吞吐吐的說道:“本。。本公主想了想。。。王妃所言極是,呵呵。。還是嫁給天子。”
秦寒君滿意一笑,退回一旁,輕輕撫了撫衣袖,有些玩味的看了眼金色摺扇,這才淡然的對阿爾圖說道:“王上,時辰已到,該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