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綠樹成蔭,園中仍有紅的、粉的花兒,依然妖嬈多姿、嬌媚動人,陳珏兒與紅柳在園子裡穿梭了一番才尋着了雲笙月。
“月兒,我以爲你還在睡呢,怎麼一大早就到花園裡來了。”陳珏兒笑容滿面地迎了上來。
雲笙月本來是立在一顆梅樹下暗自憑悼逝去的太子,慕容宇進了宮,她因爲不方便不能去,因此只能望梅興嘆,見到陳珏兒的笑臉雖覺得有些礙眼,卻也沒計較什麼,只是淡淡地問:“你這麼早找我有事麼?”
“也沒什麼重要事,我是聽人說西風院的那個孩子長得十分可愛,想着過去瞧瞧,便來約你一同前去。”
“哦,你自己去吧,我現下沒什麼心情。”雲笙月雖說很喜歡小雷振,抽空也會去看看他,逗他玩上一會兒,今日卻是沒什麼心情。
陳珏兒不自然地笑了一下才道:“我知道今日是太子殿下的七忌,太子往日對咱們王爺很是照顧,你心裡定然也不好受,但你現在可是懷着孩子,這沒多久就要生了,可不能太過傷心,所以我纔想着和你一同去瞧瞧那孩子,看到可愛的孩子你的心情一定會好一些的。”
雲笙月仍是低頭不語,盯着腳下的落葉發呆,誰說樹葉一定落在秋冬呢,即使是春日,萬物新生,也還是有早落的葉子,太子的生命就象這落葉,也如那劃過夜空的流星,耀眼奪目卻又如此短暫。
“月兒,你別難過了,你這樣難過對自己的身體,對肚裡的孩子都不好呀。”陳珏兒一邊說還一邊對翠兒和王嬤嬤等人使眼色,滿臉的關切之意。
翠兒不明就理,還以爲陳珏兒是真心關心雲笙月,又看雲笙月的情緒確實非常低落,便跟着勸道:“小姐不是最喜歡振兒的麼,咱們也有好幾日沒去瞧他了,這孩子一天一個樣兒,又愛笑,小姐您就去看看吧,看到振兒,再想想肚子裡的小世子,就不會這樣難受了。”
對她來說,雖然覺得那樣俊美飄逸的太子就這樣死了着實是可惜,但云笙月的身子和心情卻更重要一些,慕容宇出門前也是交待了她們要好生侍候着的。
“是呀,月兒,來!咱們一塊兒去吧,別一直站在這兒了,你現在身子沉了,聽嬤嬤們說也要走動走動到時候纔好生產呢。”陳珏兒主動挽起了雲笙月,輕輕拉着她向西風院而去。
雲笙月猶豫着又看了那梅樹一眼,心中暗自嘆息,也就沒有怎麼掙扎,隨着陳珏兒的步伐而行,其他人自然也一起跟上了,而紅柳卻悄悄留了下來,見她們走後馬上迅速向另一邊的小道急急走去了。
皇宮法會從昨夜就開始了,儀式則是一大早,宮中所有人的臂上都纏着黑紗,氣氛凝重沉悶,宮奴都比往時更靜了些,腳步聲也放輕了許多,唯恐會惹得主子們不悅。
七七四十九日,這將是最後一次在宮中祭奠太子,日後就不須在宮裡舉行,而應前去皇陵,所有的人,無論心中到底是什麼想法也都只能擺上沉痛之色。
慕容譽一大早就有些心情不定,好不容易在法會上露了個臉,便悄悄跟皇上身邊的總管公公說了一聲就離開了,他實在想不到什麼好的藉口,但又不能不走,只能以急性腹痛爲由離去,或許會有人略微置疑,不過不會太嚴重,他必須馬上出宮去救雲笙月才行。
慕容宇並不知道將要發生什麼事,他的臉色比往常更酷,緊抿着剛毅的脣,冷漠不苟言笑的神情之中隱隱帶着冰寒的唳氣,沒幾個人敢接近他。
太子之死,七忌都到了,卻未抓到元兇,他怎麼可能會有好臉色,連洪子龍也是垂頭喪氣的模樣,魏成的氣色也不大好,雲成嶺則仍是老成在在,對慕容宇待他的冷淡也不甚在意的樣子。
這一場祭祀法會乃是一天一夜的,但衆人蔘與的儀式並不太久,不到一個時辰便結束了,皇上神情疲憊,身體似乎不怎麼舒服,儀式一完就回安心殿休息去了,朝臣們自然也不會多待,不一會兒就只剩下了慕容宇一人。
他盤腿坐在頌經的僧人之後,一動也不動地靜默着,他和太子幼年時並不怎麼親近,但近三年來,慕容清卻對他處處照顧,他一開始還有些抗拒,後面卻也漸漸感受到了慕容清發自內心的兄弟之情,只是他習慣性地不敢相信也不敢接受這樣的情誼。
近年來慕容清的話他已是越來越聽不明白了,他似乎總在暗示着什麼,但到底是什麼卻從不明說,直到遇襲的那一天他們還一起賞花,聊了那麼久,慕容清也是說了好多不大透徹明瞭的話,這些話隨着他的逝去,再也找不到具體答案了,他後悔沒有放下心防主動去詢問清楚,現在卻只能自個兒猜測揣摩,也不知他心所想的到底是不是慕容清的意思。
最可惡的是竟然抓不到那個兇手,慕容清只能死得這樣不明不白,他在九泉之下是否會怪他?也許不會,他那樣出塵豁達,一定不會怪他,可他自己卻不能不自責,慕容宇一直覺得除了父皇之外,他只會是孤單一人,沒想到直到慕容清死去,他才發現自己失去了一個多好的兄長,他和慕容譽之間是不可能建立這樣的默契的。
他這一坐,很快一個時辰就過去了,他心緒紛繁,一點也沒覺得時辰過得這樣的快,靜坐着只是不斷地回想與慕容清相處的時日,他知道自己不能一直沉浸在這種悲痛之中,他的難受讓月兒也不好過,所以今天他要花多一些時間在心中祭奠慕容清,然後就得放下沉重的自責包袱,他會繼續在暗中追查兇手,但表面上不會再這樣沉重,不會再讓月兒爲他擔心,他要讓她放心,平平安安高高興興地生下他們的孩子。
“主子!出事了!王妃被劫!”守在殿外的黑一接到宮外送來的消息,馬上急急地衝進了大殿,腳步還跟蹌了一下,心劇烈地跳動着,他知道這可是個要命的壞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