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窮逼啊。”小眼鏡牙縫裡蹦出了一句。
他雖然說話的聲音極小,但是,在這裡有誰會聽不見呢?
我指着他喊:“你媽,你再說一句!”
小眼鏡非但沒被我這一聲鎮住,反而往前走了兩步,說:“怎麼了,人家家裡稱錢怎麼啦,礙着你哪兒了?氣人有,笑人無啊,哎,我就看不起你這樣兒的!”
趙茜這時候從沙發上拿起了程燕的外套,走到程燕身後一邊給程燕披上,一邊衝小眼鏡瞪着眼說:“你少說兩句,行麼!”
我被小眼鏡這麼一問,心裡突然就像有塊石頭堵住了一樣,想吐吐不出來,確實,如果按照我剛纔那種說話的思路繼續理解下去的話,小眼鏡所說的是一點錯沒有的。
“對,就你媽礙着我眼了,別以爲有倆遭錢就不知道自己姓嘛了!操!”
程燕這時候輕推了我一下:“曉永,你怎麼說話了!”
本來我心裡就窩火,程燕再這麼說,我心想,你真是好壞人不分啊,當時的我不知道是酒精沒有完全揮發的作用,還是因爲在正氣頭上,就順手推了她一下:“你知道個嘛啊!”
程燕也沒想到我會推她這一下,也是因爲她的酒勁兒還沒過去,被我冷不丁這麼一推,身子不穩就斜側着倒了幾步,還是站在她身後的趙茜扶住了她。
其實我在推她的時候就已經後悔了,但是,這個世界上是沒有賣後悔藥的。
程燕站住了身子,就衝我急了,衝我喊:“曉永,你跟我說過的什麼啊,自己個兒都忘了是麼?”
我?我怎麼說的!我和程燕說過了什麼?我現在又都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啊!
我的腦子突然一下子就亂了起來。
“看了麼,介就是你搞的對象,還跟女的動手,我就納悶兒了,那麼多好的你沒看上,怎麼就看上他了?”小眼鏡這時候又吹風點火的說了句。
我聽到他說完這句,腦腔子都往外迸火了。
我不顧剛剛吐完的虛脫,和身上的疼痛,用手指着小眼鏡,瞪着眼就要過去跟他動手。
“曉永!你怎麼回事兒啊!還嫌沒打夠是嗎!”程燕這時候再次衝我喊道。
我聽到這句話,瞪着雙眼詫異地看向程燕。
我自己都沒想到,我竟然笑了出來,我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怎麼回事兒?對!我就是這麼個人,怎麼了,我就是窮逼一個,他們都有錢,你不是打進來就圍着屋裡轉悠麼,喜歡這兒是吧!”
“劉曉永!”程燕瞪着眼衝我大喊了一聲,而此時,她的眼眶中已經泛着淚了。
看到她這樣,我的心裡就是一疼,我真沒有想到要氣她,但是,我就是不知道怎麼瘋魔了竟然就說出了剛纔的那些話,我懊惱,西斯底裡!但是,在我心裡的苦處又有誰能知道。我是真他媽太冤了,這時候我就覺得胸口一時間堵得厲害,我想喊出來,但是,現在的我,又能衝誰發火呢?他媽的感覺我現在就裡外不是人了。
就在我和程燕互相對視的時候,小眼鏡再次說出了一句:“跟女的來勁兒,還叫個男的啊?”
我操!被他這麼一說,我的肺都快被氣炸了,真是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啊,你他媽的今晚把我叫過來就是坑我來的吧!
“行了你!”趙茜這時候又衝小眼鏡喊了一聲。
小眼鏡腦袋一斜,就瞅着屋頂的大吊燈不說話了。
但是,似乎他的目的也已經達到了。
程燕這個時候肩膀不停地聳動,胸口不停地起伏,淚水已然奪出了眼眶。
趙茜看着程燕嘆了口氣,接着就衝我說:“去廁所洗洗臉去吧。”
我瞅了程燕一眼,程燕瞅着我的目光卻充滿了恨意。當時,我的腸子都毀青了,我這是怎麼了,怎麼能這麼衝動呢,本來能避免的事情,竟然被我搞成了現在這樣,別說程燕恨我了,連我自己都真的是非常恨我自己。
劉曉永,你他媽的就是個廢物,你說你幹什麼還行!
我在心裡無數遍的職責着自己。
我進了廁所擰開水龍頭,水嘩嘩地流了下來,水流如同我的一腔憤恨一樣一下子全都冒了出來。
恨!恨!恨!此時的我只有恨!
我恨禽獸,恨小眼鏡,更恨我自己的沒用!
我聽着流水聲,望着面前的鏡子裡狼狽不堪的自己。
我的一隻眼已經淤青了,鼻子下面也全是血凝結後的血痂。
我用涼水不停地拍打着自己的臉,直到看到鏡子裡的自己兩邊的臉頰已經被自己的手拍紅了。
我從廁所抽了張紙,團了團塞在鼻子裡,但隨後我又扔進了紙簍,我不願意再用小眼鏡家裡的東西,雖然我剛纔早已把他家的洗手盆弄髒了……
這一晚就是我的噩夢,我多麼希望這就是真的一場夢,但,被自己抽得火燒的臉,和渾身的疼痛告訴我,這實實在在是我不願意接受的一個事實。而這一次,也是我被打得最狼狽的一次了,比之前挨的打還要加倍的難受,以前更多的也只是疼在身上,而這次卻是徹底的疼到了心裡。
我當我再次看鏡子時,卻看到了鏡子裡就站在我身後門口的趙茜。
“你過來幹嘛?”我問道。
趙茜貌似言不搭意的說了句:“他們已經都上樓了。”
我用手扶了下溼漉漉的臉,接着問她:“程燕呢?”
趙茜頓了一下,說:“在廳裡。”
我轉過了身,兩手扶着案臺,兩眼凝視着她,說:“今天讓你們看我笑話了。”
趙茜只是冷哼了一聲:“你想多了。”
我微微笑了下,沒有再說什麼,當我走到門口,和趙茜擦肩而過的時候,趙茜卻小聲的對我說了句:“別以爲我也跟燕子似的,我不傻。”
她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難道她看出了什麼不對勁了麼?
我站住了身子,仰頭閉着眼問她:“她傻麼?”
“她不傻,那就是你傻。”
我沒有再說話,只是徑直走回了客廳,這時候客廳裡只剩下程燕一個人,雙手抱着靠枕,兩眼無神地坐在轉角沙發的一角兩眼直視着前方的某處發呆。
我喊了她一聲,但她沒有理我。
良久,程燕還是兩眼直視着前方,對我淡淡地說出了一句:“我們分手吧。”
我沒有說話,其實,我真的想對她說一句,我不想分手,你誤會我了,但,這句話卻是如鯁在喉,最終,我也沒能說出來。
趙茜進來後,就坐在程燕的身旁,但始終沒有說一句話。
我們就這樣一直待着,直至東方泛起了魚肚白,我才站起身,離開了這個讓我終生難忘,卻又不想再回憶的地方……
清晨,我把四輩兒約到了體育場。
“你怎麼讓我上這兒來啊?”四輩兒爬到了我坐着的看臺階梯問我。
“我覺得這裡開闊,心裡多少會痛快些。”
“你媽,又跟人打架了吧?”四輩兒說着一屁股坐到了我的身旁。
的確,我現在這個熊樣,說沒打架都沒有人信。
“輩兒,你是我兄弟麼?”我看了看四輩兒,說。
四輩兒聽我說了這句,就笑着一拍我問:“操,你介想起嘛來了?”
“是兄弟就幫我這次。”我說。
四輩兒一聽,就瞪着眼問我:“出嘛事兒了?”
我倆眼看着前方的某處,牙縫裡擠出了一句:“你別問我嘛事兒,幫我就行了。”
四輩兒看了看我,然後在我肩膀上輕輕拍了兩下,也扭回身看着前方。
“你不問我爲嘛了?”我一扭頭又問他。
“你不是不讓我問麼,操,又墨跡嘛啊。”四輩兒說着話掏出了煙自己點上了。
“操,給我一根兒的。”我笑着推了他一下,但是,我笑的時候眼眶卻已經溼了。
我倆坐在階梯上,直到抽完了一整根菸也沒有人再說過一句話。
四輩兒先站起身,看着遠方對我說:“咱倆是從小兒一塊兒長起來的,我今個兒把話撂這兒,你別管有嘛事兒,王兆年我第一個上!”
我並沒有看他,但眼淚卻已經流到了我的嘴角。
“我跟程燕散了。”
“看出來了。”
我忍不住扭頭看着他,問:“你怎麼看出來的?”
“你他媽的一撅屁股我就看見你嗓子眼了。”四輩兒低頭瞅着我說。
我抹了下嘴角的淚:“操,揍性的,嘛都知道。”
四輩兒把倆手插進了口袋,前後晃着身子說:“其實,我覺着趙茜更適合你。”
“爲嘛捏?”我揉了下眼睛問道。
“咳,都這麼說,也就你不知道就完了。”
“她都那樣了,我還……”
我還沒等說完,四輩兒就照着我屁股踢了一腳:“操,哪樣啊,誰還不許犯個錯的啊。”
我拍了拍屁股說:“操,有話說話,踹我幹嘛啊。”
四輩兒沒搭理我,倆胳膊一擺,一下子從兩米多高的階梯跳到了地上。
四輩兒利索地翻到了跑道上衝我說了句:“你自己個兒好好想想吧,一個巴掌拍不響!”說完,自己就在跑道上慢跑起來了。
“一個巴掌拍不響。”是啊,當初也是我的錯誤和任性,讓趙茜逐漸和我產生間隙的。
我站起身,衝已經跑出了一大段距離的四輩兒喊了聲:“你說的對,四輩兒!”
四輩兒頭也不回地衝我喊:“對你個雞巴啊,下來跟我跑兩圈兒的!”
我忽然間就感覺心情一下子開闊了許多,我感覺我的路還很長,即使我現在失去了程燕,失去了趙茜,但是,我還有很多要做的事,還有很多朋友和兄弟,四輩兒、管鵬、吳強、楊明兄弟、魏坤、邢浩、毛毛等等……
也是從那天起,我也正式開始了我的鍛鍊之路,男人,不可以沒有堅韌的意志,不可以沒有一個強健的體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