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動手的那天,從下午開始天就一直是灰濛濛的,空氣悶熱得讓人感覺非常的壓抑,這種天氣,即使是好心情的人都不免心中平添一些煩躁。
傍晚,細雨密密地斜織在空中。雨水“啪嗒啪嗒”地沿着我穿着雨衣的帽子一滴滴打在我額前的頭髮上。
那天晚上,我放棄了我當時每天晚上都看的新加坡電視劇《勇者無懼》,只記得我穿上雨衣的時候,客廳的電視裡片頭曲剛剛開始。
臨出門時,我媽說外面下雨還不讓我出來,我是編了個去同學家看錄像的謊話才跑出來的,因爲雨天的關係,我怕一會兒再出什麼意外,把BP機也放在我臥室的牀頭上。
我和四輩兒倆人就在夜市大街的街口和楊明、楊發、魏坤、毛毛、邢浩、盧廷幾個人聚合了,大街上有點冷。
我們這些人都是穿的雨衣,唯獨魏坤手裡舉着把黑色尖頭的那種大雨傘。
我倆走到他們跟前,魏坤就問我們:“怎麼纔過來啊?”
“問嘛啊,我媽差點兒就不讓我出來了。”我說。
“操,你媽拿你當小孩兒啦,出門時沒抱抱你嗎。”魏坤拿我調侃着說。
“你以爲你拿着個傘就牛逼了哈,裝你媽嘛黃飛鴻啊。”我說着話笑着照他屁股踹了一腳,不過卻被他給躲開了。
這時候,毛毛尖着嗓子說:“傻坤復仇計劃開始!”
“我操,介你媽嘛名兒啊,還復仇計劃,誰起的啊?”我問毛毛。
“還能有誰啊,這狗逼唄。”魏坤對我衝毛毛一努嘴說。
楊發這時候遞給我和四輩兒一人一根鋼管,我倆接過來就都吞在雨衣袖子裡了。
楊發遞給我鋼管的時候,我就瞅了一下他們大夥兒,基本都是人手一根鋼管,而魏坤的這時候亮出了一根好像是用鋸條磨成的帶尖的利器。
“誒,你手裡拿的那是嘛玩意兒?”我一指魏坤手裡問他。
魏坤看了下自己手裡的傢伙:“哦,介是我臨出門的時候磨的。”
我聽他說完這句,又瞅了眼楊明他們,但是,他們都沒有什麼反應,顯然,他們在我們來之前也已經知道了,但是,並沒有人反對的意思。
“一會兒我看見他就照他屁股上扎!”魏坤單手揮了兩下說。
“快你媽收起來,別還沒到地方兒就讓人看出來了。”楊明這時候說了他一句。
魏坤也把那根鋸條吞進了袖口。
楊明手一招,我們幾個人就都圍到了一起。
“我都打聽好了,今個兒晚上馬猴兒就跟別人在夜市好再來的燒烤攤吃飯,那個地方我提前也看了,地形不錯,待會兒咱一過去別廢話,上去就照着馬猴兒比劃,注意,看好了,尤其是你,你手挺黑,到時候手裡有點兒根,別扎要命的地方。”楊明說着還瞅了眼魏坤,接着又對我們說:“咱今個兒主要就是辦馬猴兒,既然他定點不講究,那也就甭怪咱們了,不爲別的,今個兒就爲給坤子跟盧廷他們出氣的,好再來前邊兒有倆岔口,咱們從兩個方向衝過去,一定要到跟前在動手,完事兒咱還是分兩頭撤,辦完了馬猴兒,你們四個往東頭跑,我們幾個就往西頭跑,知道麼。”
這個計劃聽着也挺周密,連事後分散路線都提前安排好了。
楊明這麼簡單一說,大致的意思,我也就瞭解了。那就是,我們這次主要的目的就是辦馬猴兒,到地方就往狠了打,只要別打在要害上就行,目的就是給魏坤和盧廷他們出氣,目的就是這樣,所以,這次也只有魏坤一個人用的利器,我們這幫人全是鈍器,而且楊明也千叮嚀萬囑咐魏坤,手底下要有分寸,千萬不能節外生枝,要是真把人捅壞了,出了事兒也不好辦。也正是因爲這樣,才讓魏坤用的鋸而沒有用什麼匕首、刀子之類的。
我們不是爲了玩兒造型,像喜子他們那樣,出來就帶着刀子的純粹是瞎胡鬧,我還真沒聽說過他們捅過誰了。
如果說老一伐的玩鬧都是真打實幹出來的,那這幫小一伐的玩鬧就多是玩造型出來的了,除了有限的幾撥人外,還真沒幾個讓我看得起的,在當時,其實很多一幫一夥的看着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小混混們,往往你衝他們喊一嗓子,都不見得有個人敢站出來的。就這樣的還敢說自己是玩鬧?要我看就純粹是瞎胡鬧。
事情安排完了,我們這幫人就向着夜市的方向走去。
由於下雨的緣故,夜市裡的人也非常少,只有那些燒烤攤還有些光着膀子,喝着啤酒,藉着酒勁在那大喊大叫的人。
我遠遠的就看到了前方好再來的招牌了。好再來是和老新疆規格差不多的燒烤攤,也是一間店鋪,裡面放着幾張桌子,在夏天,人們主要就是在外面了。
即使是今天下雨也不例外,好再來的門口支着雨棚,支撐的架子上懸掛着的電燈泡還忽閃忽閃的,不知是線路接觸不良,還是這陰雨天的緣故。
雨棚下有四五張長條桌子,只有三桌上有人,我看到馬猴兒幾個人就坐在最靠外面的一桌。
馬猴兒的脖子這時候都泛紅了,他坐在馬紮上,也是喝熱了,他就光着膀子,一件T恤搭在他的肩膀上,馬猴兒也確實很瘦,在他說話,手比劃的時候,都能看見身上一排排清晰看見的肋骨條。
我這裡聽不見他在說什麼,只看到坐在他身邊的馬尾辮就託着腮在那聚精會神的聽着他白話。
在他旁邊還坐着三個小子,那幾個小子也都光着膀子,劈着腿圍坐在小桌子前,他們一個個的看着也都喝得不少,在他們的腳下附近已經碼放了不少的空啤酒瓶了。
我和四輩兒、魏坤、盧廷幾個人踩着坑窪不平的道路,每一步都從腳底傳來“啪啪”的水聲。我們就是這樣,一步步地向着馬猴兒他們的位置逼近,而楊明他們幾個就在我們的斜側方向同時在向馬猴兒他們靠近。
快走近了的時候,我們幾個就都把帽檐壓得很低,即使馬猴兒無意中擡頭看到我們過去,也絕對認不出是我們來。到後來,我們也只是看着他們幾個的腳向他們的方向靠近了。
越近一些,我的心跳就越快,這種感覺,我也已經好久沒有感受到了,雖說平時打架也不少,但是,像這次這樣的行動,還真是讓我心裡有些說不出的激動。
就在我們快走到他們跟前的時候,忽然我看到他們中間有個人似乎是站了起來,我的心裡咯噔就是一下,因爲那雙腳就是剛纔我看到馬猴兒坐着的那個位置的。而隨後,那雙腳就往我們這邊走。而且,那雙腳就直直地衝着我這裡走過來了。
我蹦蹦的心跳,這時候迅速加快,這種情況也是我事先沒有想到的,眼看就要到他們跟前了,突然出了這種事情,讓我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了。而這時候,我又看不到身邊四輩兒他們任何人的表情,不能跟他們有任何的交流,我想小聲說話,但是,這時候雨聲已經大過了我的聲音,如果再大聲點的話,那勢必就會讓對面的馬猴兒他們聽到了。
我吞在雨衣袖子裡的鋼管眼看就要脫手而出了。
這時候,就聽到馬猴兒他們那桌有個人說了聲:“你幹嘛去啊?”
“我撒泡尿,回來接着灌你。”
說話的人果然就是馬猴兒。
本來,我們是要給他打個措手不及的,可他卻突然站了起來,而且還是面對面向我走過來。
我微微擡起頭,用手頂了一下帽檐。
馬猴兒這時候正走到我的面前,一時間我們兩個人四目相對。馬猴兒看到我後,明顯楞了一下。
這個時候就必須果斷出手了,我手一鬆,鋼管隨之順着我的胳膊滑到了手中。與此同時,我大喊了一聲,手中的鋼管照着面前的馬猴兒掄了過去。
“我操!”馬猴兒大吼了一聲,迎着我就是一腳。
這一腳正踹到我的肚子上,而我的這一下鋼管也砸到了他的肩膀上。
“操你媽的!”
隨着一聲大喊,一個酒瓶子“嗖”地一下,朝我這邊飛了過來。
“打!”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楊明他們幾個都迅速向馬猴兒這邊衝過來。
可能是因爲馬猴兒喝多了的緣故,他這一腳並沒有我想象中的力道,但就這也夠我嗆了。
我顧不上疼痛,舉着鋼管再次向馬猴兒砸過去。
這時候,和馬猴兒坐在一桌的三個小子也都從地上抄起啤酒瓶子朝我們這邊衝過來。
“快叫人去,快叫人去!……”
我的耳邊傳來馬尾辮聲嘶力竭的叫喊聲,喊得我心煩。
四輩兒是第一個躥到馬猴兒跟前的,就看他腳下一使絆子,馬猴兒撲楞一下就躺地上了。四輩兒不等他起身,掄起手裡的鋼管照着馬猴兒的身上沒頭沒腦地就是一通掄。
馬猴兒倆胳膊就擋在臉上,身體蜷縮,時不時還抽出腳去蹬四輩兒。
這時候,後面的那仨小子也都每人手上拎着倆空酒瓶子跑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