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七、遙遠的比如
拉薩熱鬧繁榮，但從省會城市的角度說，相比內地的城市，還是顯得比較小，四周是高聳的灰色的山，光禿禿不長東西。走在街上，雖說高樓大廈不少，商店飯店歌舞廳滿目都是，但總覺得不夠現代化，土頭土腦，看不到自動扶梯，看不到肯德基快餐店，沒有大型商場，看不到鋪天蓋地的廣告，缺少那種華麗時髦的城市氣息。當然，拉薩是這般繁榮已經很不錯了，超出原先的想象了，我心裡這樣想，這是拉薩給我留下的第一印象。
沒有多久，單位有一任務，要派人出差下鄉採寫一組稿子，到藏北高原的那曲去，來回時間約二個星期。頓珠領導笑*地問我想不想隨同去走走，去見識一下萬里草原，到牧區看看，領略真正的牧區風情。我很高興地表示願意去，我對西藏的一切都感覺新鮮好奇，正想多走走看看，多見識見識。
從拉薩到那曲是三百二十公里，我們一行五人，坐着一輛沙漠王子出發了。沿途的風景很好，高高的山頭，廣闊的草原，藍天白雲，成羣的牛羊在草地上悠哉，同事扎西多吉不停地向我介紹沿途的重要景物，這是羊八井，著名的溫泉之地，這是當雄，是通向納木錯湖，這是念青唐古拉山，這是取聖火的地方。車子開到這山口，我們就下來休息一下，我也拍一些照片，那山頭上的積雪讓我真的很激動，感覺象是見到了喜瑪拉雅山。路邊上有一個很大的瑪尼堆，無數的經幡迎風飄揚，很是壯觀令人震撼。多吉說，這風吹着，就相當於在念六字真言，飄動一次相當於用嘴念一次。
約五個小時後，我們到了那曲，這是藏北重鎮，是地委行署的所在地，是藏北四十二萬平方公里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那曲的名氣很大，但規模與我想象中的並不一樣，差距很大，我感覺更象是一個普通的鄉鎮。青藏公路南北向橫穿而過，與東西向的那曲鎮主馬路色尼路交叉成十字形。色尼路是一條土路，約五米寬，是那曲最繁榮最寬闊的馬路，路邊多是土房子，鐵皮屋頂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刺人眼睛，只有郵電，銀行
等新興建築是樓房，鶴立雞羣，象暴富的漢子高高在上地腑視着落伍者，這個地方沒有一棵樹，沒有自來水，沒有路燈，沒有消防車，沒有公園，沒有浴室，沒有幼兒園，小飯館倒是不少。汽車在街上開過，捲起漫天的塵灰，有時濺起一片積水，野狗到處都是，有的在路上晃悠，有的在路邊打盹。這地方可真夠落後艱苦的，我心裡這樣想。我們住在那曲飯店，這是最好的飯店，是歸旅遊部門管理的。我們在這裡等了一個星期，找相關人員座談，收集資料。
按計劃，我們還要到下面的比如縣去繼續調研，這是一個座落在怒江邊的縣城，一百七十公里的路程我們整整跑了七個小時，有時沒有路了，就在草原上按着別人留下的車轍跑，有時還要涉水過河，司機白瑪說，車子過河，遇到水深處，常會熄火拋錨，只能當團長，團長的意思就是人團成一團睡在車上過夜，等待路過的車子相救。以前他遇到過一次，在車中凍了一個晚上。沿途路上有不少的橋，都是綠色的軍用橋，都是用鋼鐵架成的。如果這橋一被暴雨水流沖垮，那路就中斷了，只能繞回去找別的路走，要多走一二天呢。
在快接近比如縣時，要翻越一座什麼山，那真是高山峻嶺，相當的陡削，公路是沿山而下，那公路窄窄的，一邊是山，一邊是懸崖山谷，落差有一二百米，路邊也沒有水泥墩什麼的阻擋物，有的地方還被山上的雨水沖刷成一個大缺口，象一張張大的死亡之嘴。我提心吊膽地往車窗外看，深谷中有翻下去汽車的殘骸，一掉下去，肯定是人毀人亡，我手緊緊地拉住車中的把手，有時嚇得連眼也閉上了，真是驚險刺激。
終於到了，縣城就建在怒江邊，小得象一個村，一條穿越而過的公路，就算是縣大街了，橫穿整個縣城就是幾步路，跨過公路就行。三三二二的房子座落在公路兩邊的山坡上，路上行人稀少，犛牛和羊羣代替行人在馬路上悠哉遊哉散步。我們一行五人，縣委招待所裡還住不下，它只有一間土房子，裡面四個鋪，另外一個同事只好住到別的地方。縣機關裡有一名漢族同志，姓周
，老家是福建的，他在這裡當副縣長，他說這裡沒有蔬菜，有錢也買不到牛羊肉，牧民沒有這個習慣。頭髮長了也沒有地方理，生活上有許多的不方便，但時間久了，也慢慢地習慣了，他最大的娛樂是晚上集中在縣委會議室看電視。在這裡遇到他，因爲是漢族老鄉，很是親切，我後來與他聊了很久的天，他告訴我了許多的故事，他在這裡的見聞和傳說，我就象聽傳奇故事一樣，很恭敬地聽他講。
這麼小的地方，這麼閉塞的地方，太艱苦了。我把我的感覺告訴老周，老周笑着說，開始他也這樣認爲，但時間久了，也慢慢地習慣了，有時下基層到牧區去轉一圈，過幾天風餐露宿，帳篷馬背，啃壓縮餅乾和方便麪，喝壓縮白菜的生活，回到比如縣城，感覺到縣城是這麼的大，這麼的熱鬧，人是這麼的多，是那麼的好，也有可以說話聊天的人，一句話，不是天堂也算是樂園了。
在比如待了幾天返回那曲，遠遠地看見那曲鎮，那一大片鐵皮屋頂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心裡是那麼的激動，禁不住呼喊起來，沙漠王子4500進入了塵土飛揚的不見了幾天的那曲鎮，看到這麼多的房子，還有那麼多的商店食品，那麼多街上的行人，感覺那曲真好，心中柔情如水，同情和可憐起那住在比如的老周和那些工作人員，就象上海人同情鄉村人一樣。可憐的老周，我這樣想。
在那曲又待了二天，我們便返回到了拉薩。天哪，這樣的心情可能沒有經歷過的人是不會感受到的，拉薩，我回來了，雖然只有小別了半個多月，但心情是那樣激動，望着那高樓大廈和明亮的商店，擁擠的人流，看着那衆多的水果，那綠油油的樹木，我的眼睛止不住地溼潤。我感覺離開得太久了，象做了一個夢，已習慣了草地，塵土飛揚的路，隨時要絆腳的野狗，靜悄悄的夜晚，外面的世界已經遠去了，陌生了，曬得黑黑的臉，被風吹亂的參差不齊的頭髮，起皺的吸滿灰塵的西裝和外套，滿是塵土的旅遊鞋，兔子般發紅的眼睛。
我張開雙臂說，拉薩，真是天堂，這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