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四、一天有四季
到了這塊神奇的高原土地以後,比較不適應的一是飲食,二是氣候。先說氣候吧,這裡以高寒缺氧乾燥爲主,時有風沙。一年四季要蓋厚厚的被子,身上穿幾件衣服,就是最好的六、七、八三個月,也是如此。最熱的時候,我的羊毛衫,棉毛褲也沒有脫掉過,怕受涼得感冒,在這高原上,不容易得感冒,但得了感冒卻並不是一件小事,會引發心肌炎死去。藏族的同胞也是一年四季身上穿着厚厚的露出一隻胳膊的藏袍,他們把這氣候通俗地總結成二句話:一年無四季,一天有四季。也就是說,一年中只有冬夏二季,春秋二季並不明顯。而一天中氣候變化較大,中午氣溫最高,烈日當空,照得人睜不開眼,給人以盛夏的感覺。傍晚氣溫降低,人們又有秋涼之感。半夜時分氣溫最低,整夜都要蓋棉被。豎晨日出後,氣溫回升,又給人以春來秋去之感。真是一年雖四季,全年備寒衣。
在江南老家,七、八月份,應該是穿着襯衣短褲享受空調的時節,而在拉薩這裡,我上穿二件羊毛衫,下穿毛線褲,晚上蓋的是厚厚的棉被,其涼爽可說是遠遠超過空調,還有一個好處是,這裡沒有蚊子蒼蠅的騷擾,這裡沒有這些煩人的小蟲蟲。因此四川人常把拉薩當作避署勝地,每到這個季節,就大批地前來,享受這天然的涼爽。
這裡天氣冷,那水也冷,井裡打上來的水象是冰化成的水,刷牙洗臉時,冷水中一定要摻入開水加溫,否則手臉如針刺會發麻。平時我最怕的是洗衣服,一件衣服洗下來,手就冷得發麻,有時洗了一半,實在受不了就搬回宿舍,第二天再洗,或者搗幾下就算完事了。後來我向家裡人
求援,郵寄來幾雙橡膠手套對付,這稍微好點。冬天最冷的時候,那井水結了冰,足有三四十公分厚,院子裡的人用鐵釺砸個冰窟隆,大小剛好能容下一隻鉛桶,打水打上來。如果不戴手套,那手碰到井沿水泥石頭和鐵桿,手上的皮就會被吸住粘附住。最誇張的是有一次我出差到下面,幾天後回來,發覺熱水壺裡的水也結了冰,說出來還真沒人信,那臥室的牆頭上也結了冰塊。我拿着熱水瓶給隔壁的藏族鄰居看,他也覺得稀奇,說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我事後分析,可能是他們的牛糞爐子一天到晚二十四小時不滅,室內的溫度高,而我平時很少燒這牛糞爐子,室內溫度就低了。
天氣冷就冷吧,多穿點衣服,還能對付着,最討厭的是風沙,好好的天,突然風沙驟起,颳得人睜不開眼,渾身是灰。在街上行走的藏民,百分之九十的都戴一頂帽子,戴一個口罩,架一副墨鏡,既是防日曬,也是防風沙。冬天的時候,那大風沙更觸目驚心,風呼嘯,沙滿天,昏天黑地,雙層的玻璃窗也擋不住它,透過一些細縫,鑽進屋子裡。
六、七、八這幾個月是青藏高原的黃金季節,雨水充足,空氣溼度大,含氧量較平時高,草原一片綠色,人感覺舒坦多了。著名的雪頓節就會在這個雨季舉行。天是時晴時雨,好好的天,轉眼就會下起大雨來,雨下得短而急,闢裡啪拉的,有時還會夾着豆大的冰雹,短短几分鐘,地上已是白茫茫的一片,不過轉眼即化,過一會兒又消失了。我的日記中記着,那年的六月十九日這天,天空飄起了雪花。真是六月飛雪,讓人想起了中國古代的一部戲曲“竇娥冤”,這六月下雪,並非離譜的事。
拉
薩與內地的時差相差二個小時,也就是說要比北京時間延後二小時,這裡是早上九點上班,十二點下班,下午三點上班,六點多下班。到了晚上九點左右,拉薩的天空還是亮亮的,這裡日照時間也長,因爲空氣中透明度高,太陽光照得人脖子發燙,火辣辣的。一段時間下來,我感覺自己的臉已變得象是牛糞色。我也配備了二件不離身的裝備,太陽鏡和藏禮帽,這太陽的紫外線確實厲害,從膚色上我完全接近藏民了。這紫外線也有益處,在它的輻射下,內地平原地區許多常見的病菌在這裡難以生存、繁殖,高原上人們患傷口感染的很少,這裡的嬰幼兒在發育階段也較少在內地常見的缺鈣現象。
來拉薩時,我帶了一把折傘,因爲不管在任何地方,只要下雨就得用傘。在我們南方老家,這傘晴擋陽,陰遮雨,人們的生活中離不開它。然後我在拉薩,這傘基本沒有用過,它更象是一件裝飾品,掛在我小屋子的牆上,與一張全國地圖相伴爲伍。拉薩沒有傘,更確切地說是拉薩人不用傘。我曾多次觀察過,不管是在烈日下,還是下雨飄雪,行人匆匆而過而是慢條斯理行進,見到的只是太陽墨鏡,藏式牛仔帽,還有口罩,見不到雨傘。斜飛的雨點,飄逸的雪花,行人視若無物,是那樣漫不經心,毫不在意,從雨雪中從容往來,不慌不忙。慢慢地,我也習慣了雨雪,習慣了從容不迫,也許這是青藏高原千百年來惡劣的氣候,養成了藏民無畏風雨的習慣,使他們對雨雪習以爲常。但我更願意相信,這是藏民崇尚自然,與大自然融化一體的生活習慣,是自然界與人的一種交流,是人與自然的親暱,是天人合一。在他們的眼中,雨雪萬物是有靈性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