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我和陳文便兩瓶啤酒下了肚,酒精是催化情緒的好東西,我們的話題也從陳文的事業,聊到了我的感情生活。陳文與我碰了一下酒杯之後,說道:“江橋,你和小藝兩個人有感情,這個我一點也不懷疑……但就算小藝當初爲了你從家裡搬出去,我也沒覺得你們會在一起,當然這不是你的錯,更不是小藝的錯,錯就錯在這個不是特別好的世界……就像我,當初傳媒公司開的順風順水時,家庭關係都很好,可是真到落難的時候,連自己老婆也落井下石的要離婚,我們曾經難道就沒有愛過嗎?……真的,我對這段婚姻生活挺失望的,可現在也想明白了,選擇更好的是人的天性,畢竟誰都不想過垃圾一樣的生活,是不?”
我忽然爲陳文感到可悲,他在這個事件裡受了很大的創傷,他的看明白裡面包含了太多的痛苦和無奈,可我也不比他高級到哪兒去,我也看透了。
陳文又說道:“說真的,我不恨邱子安,現代商業社會裡,能成功的都是他這樣的人,對於陳藝來說,他是個不錯的選擇,畢竟作爲男人,他有今天的成就,卻沒有在感情上胡作非爲,這點就挺難得的……只要他是真心對小藝的,我這麼一個公司又算什麼呢?……其實,現在這樣也挺好的,不用像從前那樣勞心勞神,每年還有一筆年終分紅,一輩子也衣食無憂了……呵呵,挺好的!這不挺好的麼?”
我嘆息:“你就是太善了!”
陳文又舉起杯子喝了一口,然後回道:“我不是太善了,只是能力有限,可以選擇的餘地不多……江橋,你要肯聽我這個過來人的一句勸,就別相信什麼狗屁愛情,女人最需要的不是愛情,她們要的是一個能讓自己少操心,少受累的生活,愛情是大不過生活的……不要因爲陳藝沒和你在一起,就痛苦不振,她這樣的女人有能力也該去選擇最好的生活,而你總有一天會遇到一個合適你的女人,她的收入和條件,註定她會理解你的世界,瞭解你的痛苦,但這些對陳藝而言卻很難!”
我盯着餐廳的天花板看了許久,才舉起啤酒被對陳文說道:“文哥,別說了,讓我對這個世界還留點念想吧……”
陳文點頭,然後和我碰了碰杯子,將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我也一飲而盡,在一陣冰冷刺骨的寒意中覺得自己真是可悲,哪怕邱子安算計了陳文,但在陳文心裡還是認爲邱子安比我更適合陳藝。
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世界開始不那麼在意對錯,大家看到的只是利弊,也許就像陳文說的那樣,沒有誰錯,只是社會環境影響了我們的價值體系。
可我,還是會等待着,等待心中想要的那一片風景!我堅信,在這個世界上一定會有個女人在黎明前的海邊等待着我,雖然現在很苦!
……
夜色中,我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又來到了喬野曾經開設的那間“蘇菡賓館”,我看到了一種物是人非的哀傷,因爲賓館的門上已經貼了轉讓的電話,喬野這一去,竟然真的不會在回來了。
喬野是個暴徒,是個莽夫,可是他的存在又讓我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不顧一切的愛情,我閉上眼睛苦澀的笑了笑,而我的口袋裡已經沒有了香菸。
睜開眼時,巷口停了一輛瑪莎拉蒂,隨後邱子安便從車上走了下來,他很紳士的拉開了車子的後門,陳藝和秦苗先後也從車上走了下來,原來這個夜晚去機場接她們的人是邱子安。
邱子安拖着陳藝和秦苗的行李向我這邊走來,我們不可避免的相遇了……
我對邱子安有恨,我不想對他有所謂的風度,所以我選擇了視而不見,我此刻最關心的當然是秦苗,於是帶着歉意向她問道:“你還好嗎?喬野的事情,我想對你說聲抱歉。”
秦苗淚水止不住的就流了下來,她閉起了眼睛,痛苦到雙手時而握緊,時而僵硬的鬆開,嘴裡反覆唸叨着:“我的孩子沒有爸爸,沒有完整的家庭了……”
我知道秦苗會很傷心,但是沒有想到她的精神狀態已經到了崩潰這麼嚴重,我有些不知所措。
陳藝摟住了秦苗,邱子安也在這個時候輕聲的安慰着,我好像成爲了他們世界之外的人,我一輩子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尷尬過,儘管我面對的是相識多年的陳藝和秦苗,可我仍在此刻感到無地自容。
我懷疑秦苗此刻已經將對喬野的恨意轉移到了我的身上,因爲是我的疏忽才讓喬野有機會與蘇菡見面。我不敢再久留,可是在我往巷口走的時候,我被一隻皮包給狠狠砸中了,我回過頭,秦苗看着我的眼神我今生都不會忘記,那種恨意讓我感到心顫,而那隻手提包就是她的,我的腦袋隱隱作痛!
……
我狼狽的離開了那個是非之地,我向自己住的那條巷子奔跑着,心中瀰漫着的不安感,讓我想將自己悶在被子裡狠狠的睡一覺,我在這個夜晚好像成爲了全世界的麻煩。
我跑的太劇烈了,沒能到巷子口已經有了力竭的感覺,我的腳步越來越重,我靠在一棵樹上喘息着,在我的喘息聲中,眼前的一切都變得非常模糊,我好像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我看見那熟悉的燈光離我越來越遠……
我問自己,我的痛苦到底是因爲秦苗的恨意,還是因爲受不了陳藝和邱子安在一起呢?
我終於意識到一切都變了,陳藝在回南京前,聯繫的是邱子安並不是我江橋,我們的距離已經徹底拉開了。
這一幕,我早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是真的面對時,卻依然是那麼的痛苦,我們曾經一起憧憬過的路,終究還是被我們用最遺憾的方式走到了盡頭。
我仰起頭笑着,一遍遍的告訴自己,疼痛是一定會有的,而生來偉大的時間一定會慢慢撫平我內心的傷痛,我不想再見陳藝了,也不想再聽到關於她的任何消息,我要將自己封閉起來一段時間,直到我真的不愛她了。
世界漸漸在我的視線中又清晰了起來,而遠方第三盞路燈的下面就是那個我經常會去買菸的雜貨鋪。這麼多年,我在那裡花掉了很多的煙錢,因此它總是在我難過的時候給了我許多意想不到的親切感。
我該在這個夜晚去買一包煙的。
……
便利店裡,我掏出口袋裡全部的零錢,買了兩包這些年一直抽着的紅南京,我一邊低頭拆着煙盒上的薄膜,一邊向便利店的門口走去。
在我準備拉開門的時候,門卻已經被外面的人打開了,我們差點撞在一起,幸好她的腳步收的比我快。
我萬萬想不到,即便沒有事先的約定,我和肖艾也能在這條路上偶遇,但我不應該爲這種偶遇而感到驚訝,因爲我每天都會來買菸,她會來買玉米吃,我們本就有很多機會見面的,而這卻是至她來到鬱金香路後,我們第一次在這裡偶遇。想來,這也不能牽強的算作是緣分,因爲這是幾百次的錯過後,換來的一次偶遇。
我側身給她讓了路,她看了看我,見我沒有打招呼,也沒有和我說什麼,我撐住了快要閉合的門,隨後向便利店的外面走去,我們相遇了,也在剎那間便分別了。
我就這麼回到了家中,我甚至連洗漱的心情都沒有,脫掉鞋子和身上累贅的衣服便鑽進了被子裡,我的世界在沒有開燈的房間裡一片黑暗。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見了門被打開的聲音,我知道是趙牧回來了,屋子裡不再安靜,我又聽見了他來回走動的聲音。大約一個小時後,他的房間纔沒有了光亮,而夜也已經深了,可我還是無法睡眠,被子在我的輾轉反側中沒有了一絲的熱氣。
我索性從牀上坐了起來,我給自己點了一支菸,我希望能借此平復一些在此刻煩亂的心情。
這時,手機微微震動了一下,我知道這是有微信消息的提示,我沒有猜測是誰發來的,只是機械的從櫃子上拿起了手機,然後打開了微信,竟然又是那個人發來的,他(她)的用戶名是一個蝴蝶形狀的圖案。
“江橋,我告訴你的那些信息,你應該已經求證過了吧?……呵呵,但我更想知道你有沒有告訴陳藝。”
“沒有,我不知道用什麼方式告訴她,我覺得這樣的真相對她的意義並不大。”
“是嗎?你連一次選擇的機會都不給陳藝,你又怎麼知道這樣的真相是不是她在意的?……我覺得你挺自以爲是的!”
我盯着這條信息看了許久也沒有回覆,我覺得他(她)說的有道理,可我的心裡還是有一點障礙。
這時,對方又發了一條信息:“既然你這麼不乾脆,那這件事情我來幫你做吧,我現在就和陳藝聊聊。”
我皺了皺眉,回道:“你到底是誰啊?爲什麼會有我和陳藝的聯繫方式?”
對方又沒有給我回復,我的手機再次陷入到了沉寂中,而我更加在這千頭萬緒中找不到出口,我擔心這種看似好意的告知其實是一種算計……
可是,對方現在又要主動找陳藝,那麼這件事情便與我沒了關係,也就談不上什麼算計了,但我疑惑的恰恰在這裡,如果不是算計,那他(她)這麼做的目的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