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住處,我煮了一碗方便麪當作晚餐之後,便躺在牀上找着想看的電視節目,這一天,我過得實在是太抑鬱,再不借電視轉移注意力,今天晚上非弄得失眠不可。
隨便撥了個臺,正好是陳藝主持的一檔綜藝節目,節目裡她正和另外一個男主持人帶着幾個明星在杭州玩起了"時空穿越"的遊戲。
她玩的很嗨,很出色的引導出了幾個明星的綜藝感,節目效果做的非常之好,可我卻很難將電視裡的陳藝,與剛剛在巷子裡見到的陳藝聯繫起來,但她就是這個樣子,在節目裡是個妙語連珠從來不會冷場的主持人,可現實中一旦和我陷入冷戰,就真的把我當作陌生人,一句話都不會多說。
當然我也不慫,大不了就一直冷戰着。
……
次日的早晨,我躺在牀上不想起來,也不想去公司,因爲我沒法給老金答覆。
在牀上磨蹭了一會兒之後,我最終還是起了牀,從冰箱裡拿出一袋湯圓煮了以後,便捧着碗坐在小院門口的臺階上吃着,我家門口是陳藝上班的必經之路,如果我沒有算錯的話,還有十分鐘她就會拎着手提包,拿着車鑰匙從我家門前走過。
碗裡的湯圓已經泡的有點發漲,我終於在早晨的陽光下聽到了熟悉的高跟鞋踩着青石板的聲音,一秒鐘一拍,幾乎不會有誤差,擡起頭看了看,果然看見陳藝從巷尾走了過來,今天她又換了一件粉白色的a字長裙,頭髮梳理的很整齊,一隻黑白格的香奈兒肩包將她整個人的氣質襯托的恰到好處,她現在的樣子幾乎可以不用再打扮,便能直接做直播了。
我趕忙背對着她,身子卻在倉促中碰擦在牆上,那些風化的粉塵便弄髒了我的襯衫又飄進了我的碗裡,爲了讓這個早晨顯得渾然天成,沒有一點刻意的成分,我若無其事的用湯匙將湯圓從碗裡挑了出來,然後送進了嘴裡。
下一刻,陳藝便從我的身邊走過,和昨天晚上一樣,她側身避開了從對面走來的小販,沒有看我一眼,便向巷口走去。
"切……!"我對着陳藝的背影白了一眼,然後起身將碗裡的湯圓倒進了垃圾箱裡,下一刻便回家繫好了領帶,可是卻忽然不想去公司,我煩老金那一來脾氣就罵人的臭毛病。
就在我尋思着要不要請個病假的時候,院子的門被敲響,我透過門縫看了看,發現是公司財務部的羅素梅,實際上就是老金的老婆,我工作的婚慶公司可以算是他們兩人的夫妻檔。
我打開了門,吸了吸鼻子,問道:"羅經理,你怎麼來了?"
"順路來看看你,你感冒了嗎?"
我又裝腔作勢的吸了吸鼻子,回道:"是有點兒。"
"晚上要少吹空調的呀,這個天氣打開窗戶還是很涼快的。"羅素梅關切的說道。
相對於老金,羅素梅幾乎是個沒有脾氣的人,對員工也不錯,誰要遇到點兒困難事,找她提前預支點工資,一般都很爽快的就答應了,所以正是她的這種性格讓公司顯得還有那麼點兒人情味,至於老金這個吊人,我都不想說,純粹就是個掉錢眼裡的老流氓。
羅素梅和我閒聊了幾句之後,終於說道:"昨天你和老金拌了幾句嘴的事情我聽說了,老金這個人就是嘴壞,其實沒什麼壞心眼兒。"
"嗯,他是沒壞心眼兒,就是掉錢眼裡了。"
羅素梅笑了笑,道:"還生氣呢?"
"不生氣,就是不怎麼想看他咧着張笆斗大的嘴衝我吼,吼就吼吧,還拿我只有高中水平說事兒,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爲他是哪所985大學深藏不露的老教授呢!"
羅素梅又搖頭笑了笑,道:"老金是個老小孩,你就是個小小孩兒……不過江橋,我倒真希望你能體諒老金……你說他只有初中文化,沒做婚慶公司之前是靠炒股票發了點兒小財,可這骨子裡還是個大草包,現在做婚慶這個行業都講究創意、人才,我們公司和人家比起來也沒什麼競爭力,其實老金心裡真的挺自卑的,再加上公司今年沒賺到什麼錢,他身上壓力更大,這次好不容易接到個能救命的大單,他心裡能不重視嗎?……所以你要多擔待他點兒。"
羅素梅的話讓我忽然有些同情老金,有時候人是挺自私的,作爲員工我不可能面面俱到的站在老金的角度去考慮問題,稍稍沉默後,我終於回道:"我也沒有全部否定老金這個人,只是這個事情讓人有點爲難,陳藝那邊被電視臺卡住了,我也沒有辦法。"
羅素梅輕輕拍了拍我的肩示意我不要說下去,然後依舊很關切的說道:"江橋,咱們不說工作上的事情了,你生病了就好好在家休息,病養好了趕緊回公司上班,老金和你說的都是氣話,你也跟在他後面6年了,都快像一家人了,不好爲了這點事情鬧矛盾的……知道嗎?"
我點了點頭,心裡忽然有些沉重,我又想起了老金對自己的那些微不足道的好,可卻好進了我內心的深處。
羅素梅又從包裡拿出一隻信封交到我手上,說道:"這是上個月的工資,就不給你打卡上了,這不又到月末了嘛,估計你小子手上也沒什麼現金了……"
我從羅素梅手中接過,她說了句"好好休息"後,便離開了我的住處,可是我的心情卻因此發生了很微妙的變化。
……
就這麼在家裡睡了大半天,快黃昏時,我從牀上坐了起來,經歷了一陣剛睡醒的茫然之後,我點了一支菸,然後將羅素梅給我的那隻信封從牀頭的櫃子裡拿了出來,抽出來看了許久,直到煙快要吸完時,終於下了狠心做出一個決定,我要忘記之前說過的狠話,再去找陳藝一次,希望她能克服困難主持這次的婚禮。
每當想起老金那穿着花襯衫,天天在外面累的像孫子的模樣,我心裡就有很重的負擔,也明白:如果這次的業務能做好,可以緩解公司未來半年的經濟壓力,儘管老金罵我無能,笑我只有高中水平,但這個時候我還是有必要去幫他分擔一點,這臉面就先暫時擱在一邊放一放吧。
我將信封裡一共6300塊錢全部抽了出來,套上一件t恤後便離開了住處,我打算去商場給陳藝買一份禮物,主動和她講和。
推着自行車走出巷子口,恰巧那個丫頭也從出租車上走了下來,她似乎又是來找我的。
"江橋,我又來找你玩了,你是要出去嗎?"她一邊問着,一邊用手中的遮陽帽給自己扇着風,似乎很怕熱。
"嗯,去商場買點東西。"
她拉着我的胳膊一點也不生分的說道:"帶我去、帶我去。"
"車子沒後座,怎麼帶?"
"不是有前槓嗎,我坐前面。"她說着扒開了我扶着車把的手,在前槓上坐了下來,我還沒有俯身,便已經嗅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味,這種香味並不是來自於香水,是很乾淨的女人香。
這時,一陣傍晚的風迎面吹來,她的髮絲黏在了我的嘴脣上,她怕我發牢騷,趕忙又用皮筋紮了起來,然後按着我車上的鈴鐺,催促我快點兒騎。
巷子裡的大媽路過我們身邊,盯着丫頭一陣看來看去,笑着向我問道:"江橋,談女朋友的啦?……這小姑娘長的可真俊!"
我被問出了一種老牛吃嫩草的感覺,趕忙低頭向丫頭問道:"你是我女朋友嗎?"
她滿是不在意的回道:"隨便。"
兩個大媽不明所以的看着我們,我害怕被繼續問下去,衝倆大媽笑了笑,便踩着腳踏,載着這丫頭向鬱金香隔壁的花神大道駛去。
……
傍晚是夏末最好的一個時段,氣溫不高不低,風在寬闊的大道上自由的吹着,她的手一直不太安分,總是會伸出去摸路邊的花草,直到經過軟件園時,她纔開口向我問道:"你去商場幹嘛?難道男人也喜歡逛商場嗎?"
"你的問題怎麼這麼多?……我有問過你是誰嗎?"
"爲什麼要問我是誰?……難道現在這樣不好嗎?反正我又不會害你,你也不會害我。"
"是,說的有理,只要你接近我,不是惦記着割我的腎去賣,隨便你是什麼企圖我都能接受。"
"你真噁心,誰要你的腎!"
我沒有理會,心裡卻尋思着要給陳藝買個什麼禮物才能表現出我不想再和她冷戰的誠意。
又騎了一段路後,我終於向這丫頭問道:"你說,如果我要送一件東西給一個女人,該送點什麼好呢?"
她一副恍然的表情回道:"哦,原來你去商場是爲了買禮物啊,說……你打算送給誰?"
"我是讓你給意見,沒讓你問東問西吧?"
她回過頭,笑吟吟的看着我說道:"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喜歡陳藝,所以你買東西肯定是送給她的。"
我很嚴肅的回道:"你可別亂說話啊,我是要送東西給陳藝,可這不代表我喜歡她。"
她嘆息:"唉!某人真是可悲喲,明明喜歡陳藝也不敢承認,不過我們這些旁觀者也能理解,畢竟陳藝是那麼有名氣的主持人,反觀你呢?又窮又貧嘴,哪哪兒都不討喜,陳藝她怎麼會喜歡你呢?"
"你信不信我騎進前面的溝裡摔死你?"
"哈哈,被揭了短,某人惱羞成怒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