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萱大驚立即喊來槐子到她屋外將孩子抱進來。
閻諾年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他笑嘻嘻地看着賀蘭萱,“漂亮姐姐,我們又見面了。”
賀蘭萱打量着一身髒兮兮的閻諾年,她叫槐子打熱水先把這髒小子扔浴桶裡洗一洗,不然她可不敢碰。
閻諾年見賀蘭萱不理他,他撲騰地要往賀蘭萱懷裡撞,賀蘭萱一個轉身,她嘆了口氣問道:“你別過來,先告訴姐姐,你是怎麼來這兒的?”
以她對閻墨贇的瞭解,閻墨贇不可能讓孩子一個人跑出來的。
閻諾年扭捏了下,回答說:“爹爹跟乾爹宋叔叔談事情,年兒一個人在門口玩,看到魏棋叔叔來找隔壁的神醫哥哥和冰塊叔叔,年兒想找神醫哥哥玩,就跟在他們後面出來了,結果在大園子裡迷路。然後年兒不知道怎麼就見到漂亮姐姐了!”
說到最後一句時,閻諾年的眼睛都亮了,他衝着賀蘭萱燦爛地笑了。
賀蘭萱本想吐槽閻諾年這輩分,爲什麼尤燁年紀比較大是哥哥,年輕的白夜是叔叔?
賀蘭萱對上閻諾年時,閻諾年又是燦爛一笑,看着閻諾年這樣兒,賀蘭萱明白了,閻諾年跟她一樣看人先看人,說明白點就是膚淺的顏控。
不愧是她生的,不僅長得像她,性子也像。
賀蘭萱還沒來得及自豪,她想到一個重要的事,閻諾年不見,閻墨贇一定四處找人。
這時,槐子正好提着水桶進來,賀蘭萱對槐子說:“槐子,把桶放下,你現在就帶閻小公子去找他爹。”
閻諾年聽到賀蘭萱要把他送走,他抽着鼻子,淚眼汪汪地看着賀蘭萱,“年兒想跟漂亮姐姐在一起。”
槐子見狀,他不忍心看孩子哭這麼傷心,他喏喏地對賀蘭萱說:“莊……”
話剛到嘴邊,賀蘭萱一瞪眼,槐子把莊主兩個字嚥下去了,改口道:“小姐,要不屬下去找魏棋,讓魏棋送小公子回去?”
賀蘭萱瞥了閻諾年一眼,哭得真慘,她嘆了口氣說:“那你快些去將魏棋找來。”
“是……小姐。”
槐子走後,閻諾年把眼淚一擦,笑着對賀蘭萱說:“年兒就知道漂亮姐姐捨不得年兒。”
說着,閻諾年兩隻髒兮兮的小手要碰到賀蘭萱的衣裳,看着孩子這麼開心,她沒在拒絕了。她原本沒潔癖的,但三年前從懸崖落下後,衣服上沾染着紅桃的鮮血,那段時間,她總覺得自己怎麼洗,那衣裳好像洗不乾淨似的。
本來是她虧欠紅桃的,是她先懷疑紅桃背叛的,結果紅桃爲保護她而死。她這一輩子最大的遺憾大概是沒能讓尤燁將紅桃救活。
那麼好的一個姑娘,直到死那一刻都在擔心她。
突然感覺一隻冰涼的小手撫摸自己的臉,賀蘭萱回過神時看到閻諾年踮着腳尖示意性地給她擦眼淚。
“剛剛漂亮姐姐好傷心,就跟爹爹想起孃親時一樣,年兒想幫漂亮姐姐擦眼淚,可漂亮姐姐也跟爹爹一樣只傷心不掉眼淚,不像年兒被弘海師父責罰時就哭,哭了弘海師父就捨不得責罰年兒了。”閻諾年說得頭頭是道。
賀蘭萱看着覺得很好笑,看着機靈調皮的閻諾年,她彷彿看到年幼的賀蘭萱,他們都是靜不下的性子。現在閻諾年年紀還小,閻墨贇還能控制點,等年紀再大些精力更旺,這性子估計能把皇宮的房頂給拆了。
“漂亮姐姐終於笑了。”閻諾年看着賀蘭萱說道。
賀蘭萱輕撫着閻諾年的頭髮說:“你剛剛說爹爹想孃親,你孃親不在身邊
嗎?”
聽到這個問題,閻諾年沉默了,他搖了搖頭,許久才說:“爹爹說孃親只是忘了回家的路,所以我們要去將孃親找回來。”
“那你害不害怕你孃親可能已經不在了?”賀蘭萱看着閻諾年問道。
閻諾年低垂着頭又是一陣沉默,他擡頭時眼角掛着淚,“漂亮姐姐,孃親不會死的,爹爹不可能騙年兒的。”
面對閻諾年,賀蘭萱突然感覺很有罪惡感,她明明已經心如止水了,爲何現在會泛起陣陣波瀾,她……
閻諾年的手再次碰到賀蘭萱臉上,“漂亮姐姐別哭。”
明明自己在哭還安慰別人,這孩子閻墨贇教得很好,如果換她來,一定是放養式,長大後成什麼樣就什麼樣了。
閻諾年搬了個凳子在賀蘭萱的輪椅旁坐下,“年兒陪漂亮姐姐聊天。”
“嗯。”賀蘭萱微笑地應了聲,“年兒,你們從哪兒來,要去哪兒?”
聽到賀蘭萱的問題,閻諾年仔細思考着,給出答應說:“年兒跟爹爹從越歌來,我們要去找孃親,爹爹說這趟沒找到,以後再來找,總有一天年兒會找到孃親的。”
“孃親是越歌第一美人,年兒想孃親了。”
最後這句,閻諾年說得很小聲,像怕被賀蘭萱聽到一般,賀蘭萱微笑地點頭說:“嗯,年兒一定能找到孃親的。”
說着,賀蘭萱語氣一轉,試探性地問道:“那你家好玩嗎?”
這回,閻諾年比前個問題想得更久,最後他皺眉頭說:“不比大園子好玩,爹爹不喜歡人多,現在家裡冷冷清清的。有幾回年兒偷跑去其他地方,她們好可憐,年兒不明白跑去問爹爹,爹爹說她們是因爲沒地方可去所以不想離開,可是不離開就要永遠待在沒人的大房子裡。”
早些時候,賀蘭萱從韓梅開那兒聽到一點皇宮的事,當時韓梅開說閻墨贇把後宮佳麗都遣送了,說是他命犯孤星,愛他的人註定沒有好下場。而大概是經過三年前那場謀反,大臣們對閻墨贇此舉並沒有太大的譴責,除了幾個資格老一點的大臣多說了幾句,後來不知道閻墨贇是如何說服那些老大臣的,到最後就沒人提後宮的事了。
原本她以爲韓梅開的話有點誇張,現在看來閻墨贇真的是將後宮佳麗都遣送走了。
“這樣,你爹爹不是很辛苦?”賀蘭萱問道。
閻諾年聽不懂賀蘭萱在問什麼,他搖着頭說:“不辛苦,爹爹說爲天下百姓辦事,不辛苦。”
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讓賀蘭萱笑了,她輕輕拍了拍閻諾年的頭,“年兒真是好孩子。”
突然,閻諾年緊緊地抓住賀蘭萱的手,眼巴巴地看着賀蘭萱,賀蘭萱笑着問道:“年兒爲什麼這樣看着我?”
許久,閻諾年開口道:“如果爹爹找不到孃親,漂亮姐姐來當年兒的孃親,好不好?”
過了一會兒,閻諾年搖頭說:“不,漂亮姐姐等年兒長大,年兒長大來娶漂亮姐姐。”
“噗”,閻諾年的反應讓賀蘭萱笑了,笑夠了以後,她看着閻諾年說:“對不起,姐姐不能給年兒當孃親,也不能讓年兒來娶姐姐。”
“可是年兒喜歡漂亮姐姐。”閻諾年耍賴地說道。
賀蘭萱輕嘆了口氣說:“年兒以後會喜歡更多人,到時年兒就知道喜歡是一件多麼普通的事。”
閻諾年疑惑了,他側着腦袋看着賀蘭萱,說:“可是爹爹說喜歡是很特別的事,就像爹爹喜歡孃親,是花了很長很長的時間,爹爹才明白他是真的喜歡孃親。”
然後,閻
諾年羞澀一笑,“其實年兒也不知道喜歡是什麼,但爹爹說喜歡是很特別的。年兒覺得漂亮姐姐很特別,就喜歡漂亮姐姐。”
賀蘭萱伸手抱了下閻諾年,說:“謝謝年兒告訴姐姐這麼多事。”
“姐姐還要聽年兒的事嗎?”閻諾年靠在賀蘭萱耳邊問道。
賀蘭萱放開閻諾年,點着頭說:“好。”
然後閻諾年將他在宮中跟張弘海等人學習,還有這回跟閻墨贇一路南行的趣事一五一十地告訴賀蘭萱。
聽着閻諾年成長軌跡的賀蘭萱,心裡感慨萬分,她真的沒資格做閻諾年的孃親啊,現在閻墨贇等於將整個後宮解散了,沒有其他女人給閻墨贇生孩子,那麼閻墨贇只有閻諾年這麼個皇嗣,將來郅寧國的江山勢必傳給閻諾年。
像她這種習慣漂泊生活的人,如何能給閻諾年像別人一樣普通的家?
突然,閻諾年想起什麼,他拉着賀蘭萱的手,笑着說道:“漂亮姐姐,客棧門口的叔叔賣的冰糖葫蘆很好吃,明天年兒給姐姐買冰糖葫蘆好不好?”
看着閻諾年期望的眼神,賀蘭萱低頭一笑,她沒有回答。
“年兒,回去後不許告訴爹爹,你在這兒見到姐姐,好不好?”賀蘭萱看着閻諾年問道。
閻諾年不解地問道:“爲什麼不可以告訴爹爹?”
賀蘭萱微笑地說:“這是年兒跟姐姐兩個人的秘密。”
“秘密?”閻諾年的小臉微微皺到一塊兒。
“秘密就是姐姐知道,年兒也知道,但其他人不知道的事。只屬於年兒和姐姐的秘密。”賀蘭萱誘騙道。
閻諾年又皺着眉,努力想賀蘭萱說的書,最後他拍着胸膛說:“只屬於年兒和姐姐的秘密,年兒不會告訴爹爹的。”
“那年兒以後還能來找姐姐嗎?”閻諾年期盼地問道。
賀蘭萱剛想點頭,但她遲疑了,她不知道閻諾年能瞞過閻墨贇多久,但以閻墨贇的個性,他一定很快就會發現她,而韓梅開回錦榮園是兩天後的事。
賀蘭萱沉默了會兒,應道:“有機會,年兒還能見到姐姐的。”
“太好了,年兒最喜歡爹爹,然後是姐姐。”
說完,閻諾年覺得自己說錯,他搖頭糾正道:“是,第一喜歡姐姐,第二喜歡爹爹。”
很快,槐子帶着魏棋來了,魏棋看到賀蘭萱時,他額頭冒着汗,趕緊給賀蘭萱道歉,“莊……”
“嗯?”賀蘭萱瞪了他一眼。
魏棋立即改口,“小姐,我這就把閻小公子送回去,閻老爺他們都找瘋了。”
閻諾年聽到這話,他立即從板凳上下來,他站在地上看着魏棋,“魏棋叔叔,年兒這就跟你回去,年兒答應過漂亮姐姐,不會再讓爹爹擔心的。”
聽到閻諾年對賀蘭萱的稱呼,魏棋微微愣了下,這輩分亂得……
槐子連忙解釋說:“前幾天在小姐在街上碰到這位小公子,還送了他一把扇子。”
“哦。”魏棋裝作明白地點了點頭,然後他再跟賀蘭萱說了幾句,抱着閻諾年往北廂房趕去。
槐子看着魏棋慌里慌張的樣子,他嘆了口氣說:“剛剛在回來的路上,我們見到正在找閻小公子的閻老爺,看樣子他真的很擔心閻小公子出事。”
聽到槐子的話後,賀蘭萱緊緊抓住胸口,許久她擡頭對槐子說:“槐子,打水。”
“是,莊主。”槐子應了聲,提着剛剛放下的木桶離開。
賀蘭萱煞白着臉,怔怔地看着地板,剛剛她爲何會心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