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窗邊,相思將手中鳥兒放出,她沒有立即轉身而是站在看地上積雪。
“小姑娘不是還在坐月子嗎?怎麼開窗吹風了?”
聽到這關心的問話,相思轉頭看着站屋檐下對她着微笑的老和尚,她不知道老和尚何時來的,有沒有看到她剛剛做的事,但她未慌張,“老和尚不在佛堂禮佛跑這兒來賞雪?”
“不論在佛堂還是在廟堂,佛永遠在老和尚心中。”說完,老和尚道了聲阿彌陀佛。
相思看着雙手合十雙目緊閉的老和尚,她不禁笑了,“說起來確實有些時候沒見到老和尚了。”
“現在天冷了,小姑娘注意保重身體。”老和尚低垂着頭應道。
就這樣,相思跟老和尚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起來,過了許久,老和尚疑惑地問道:“今天怎麼沒聽到娃娃的哭聲?”
“我想他一直在屋裡跟我待着怪悶的,就讓奶孃抱去其他屋小逛下。”相思回答說。
聽到這話,老和尚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剛剛過來的時候跟奶孃碰上了,並未見到她抱着孩子啊?”
相思眼神微變,她輕笑地說道:“可能奶孃有事叫其他丫鬟抱着吧。”
老和尚搖着頭不同意相思的話,“小姑娘不覺得今天宅子裡有些奇怪嗎?”
相思裝傻地反問道:“有什麼奇怪的?不會是老和尚太敏感了吧?”
話音剛落,天上又落雪了,相思用溫柔的眼神看着飄雪,嘆道:“明年一定是大豐收。”
老和尚低頭一笑,沒有接話,沉默了會兒,老和尚繼續剛剛的話題,“一天都沒見到蕭總管了。”
“哦,老和尚要找蕭總管?”相思看着老和尚問道。
老和尚搖頭說:“我沒有要找蕭總管,只是覺得奇怪本應在小姑娘身邊伺候的蕭總管怎會不見了。”
相思的眉頭微斂起,她直勾勾地看着老和尚,“今天奇怪的不是別人,而是老和尚吧。”
老和尚身體微微一震,他呵呵地笑了兩聲,問:“小姑娘何出此言?”
“蕭總管看老和尚不順眼,自從我生產過後一直不讓老和尚過來這院子。但老和尚卻知道娃娃一直跟在我身邊,甚至從沒聽到屋裡有娃娃的哭聲推測娃娃被奶孃抱走。”
說着,相思停頓了下,她瞥了氣定神閒的老和尚一眼,繼續往下說道:“而且老和尚還偶遇奶孃,知道娃娃不在奶孃身邊。”
“相思可是好奇得很,老和尚爲何突然這麼關心娃娃。”
聽到相思的話,老和尚笑了,“小姑娘多慮了。”
相思眼角的餘光瞥見一道陌生的身影,她擡眼看着老和尚,“老和尚不用找了,娃娃不在這宅子裡了,也請你叫藏在暗處的朋友出來。”
“這天怪冷的,一直窩角落當心着涼。”說着,一抹笑爬上相思的嘴角。
老和尚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很快他恢復平靜,“小姑娘還是這麼聰明。”
“是老和尚疑點太多,相思不得不多留了份心。”相思輕笑地應道。
這時一道身影從轉角走出,相思見到來者時她心裡咯噔一跳,她看着老和尚,“老和尚,可以告知現在是什麼情況嗎?”
老和尚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了聲,“對不起了小姑娘,老和尚也是身不
由己。”
“所以你選擇了叛變?”相思冷冷說道。
老和尚低垂着頭沒有應答,芙蓉直直地走到窗邊,她伸手抓住相思的衣領,用力將相思整個人拉到面前,當相思滿是疤痕的臉在眼前放大,芙蓉毫不留情地將相思推開,“你既然已經會說話了,爲什麼還裝啞巴?”
相思站直身,悠悠地看着芙蓉,反問道:“你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會在這裡?”
芙蓉冷哼一聲,道:“我沒死,你很失望嗎?”
相思輕輕搖着頭說:“失望的人不是我,而是閻墨贇吧。他親自動手都沒掐死你,你真是福大命大啊!”
相思的話中盡是諷刺,芙蓉被閻墨贇掐死扔亂葬崗的事是蕭春特意告訴她的,蕭春以爲她對芙蓉懷有恨意,但蕭春不知道她從來都沒睜眼看過芙蓉,她的臉變成現在這樣全是她甘願承受的。
“你!”芙蓉的怒火成功地被相思激起了,但她動怒了,卻沒再對相思動手。
芙蓉轉頭看着沉默不語的老和尚,“晉霖大師你做得很好,這個女人死後,你師兄自然會安然無恙。”
“你不要妄想在背後耍小動作,也別想找人救她!現在越歌城裡除了晉霖大師你,沒人有空管這個女人。況且,墨贇離開越歌前特意讓蕭春將小皇子帶走,這已是顯而易見的……”說着,芙蓉看向沉默的相思,“墨贇只要孩子,不要你。”
聽到這話,相思嘴角微微上揚,她跟芙蓉對視着,“是我不要他的。”
芙蓉再次被激怒,這回她沒忍住,再次一把抓住相思的領口,擡手狠狠地甩了相思兩巴掌,“死到臨頭還敢嘴硬!”
相思伸手擦着嘴角的血絲,她擡頭衝着芙蓉笑了笑,“祝封陽以沈漣漪爲誘餌,讓閻墨贇打出藏在袖中的底牌,危天臨。危天臨大勝沈漣漪,回到越歌,但事實上叛軍主力一直在赤水外駐紮。當無知的祝雨濛以爲她保護了閻墨贇,將閻墨贇帶離越歌,叛軍得到信號,追擊閻墨贇。這便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祝封陽一直是文官,即使有鎮西大將軍的幫助,他依然想不出如此精妙的計謀將閻墨贇引出越歌。這就牽涉到一個人,一個藏於你背後的人,渭琅太子歸仲珩。現在我可以告訴你,我甘願待在你身邊,變成現在這副模樣全是爲了等歸仲珩回越歌。只是沒想到事情發展比我想象中來得迅速。當然,我更沒想到你竟然如此瘋狂,將我帶入宮。”
說話間,相思跟老和尚交流了下眼神,在確定芙蓉還在聽她講述後,她繼續往下說:“後來歸仲珩確實回過越歌,原本他要親自對付閻墨贇的,結果渭琅國傳來突變,他匆匆而去。讓我想想歸仲珩一定留了人給祝封陽當參謀……”
“賀蘭萱,她說她叫賀蘭萱。”芙蓉突然打斷相思說。
比起相思,老和尚更震驚,“賀蘭萱不是已經死了嗎?”
芙蓉白了老和尚一眼,“不管她是真的賀蘭萱還是假的賀蘭萱,都是太子殿下留下的人。而我用來對付你的毒啞丸就是她給的,她說那可以保命。”說着,芙蓉面上浮現一抹妖媚的笑,“其實我早就知道毒啞丸藥性有限,但我想看看,看看墨贇爲何會看上你這樣的女人。”
相思將譏笑隱於面下,她直勾勾地看着芙蓉,問道:“那你看到了什麼?”
“真是有趣的女人啊!連太子殿下都想帶你走,毀了你這張臉叫你以後不能勾引男人。”芙蓉惡狠狠地警告道,“我從亂葬崗爬回來不是來聽你講廢話的。”
相思的淡然跟急躁的芙蓉形成鮮明對話,她輕嘆了口氣說:“既然你要帶我走,那我收拾了跟你走。”
聽到相思的話,老和尚急忙開腔道:“小姑娘真的要跟她走?”
相思擡頭看着老和尚,她輕輕一笑說:“老和尚已經叛變了,就應該幫着芙蓉姑娘,而不是關心我。”
說完,相思轉身要去收拾東西,芙蓉開腔說:“本小姐是要送你上黃泉路,你收拾再多東西,到時也用不上。”
相思回頭瞥了芙蓉一眼,“東西不讓帶,那你至少讓我換身衣裳。”
相思的言行在芙蓉看來簡直狂妄至極,她要攀上窗跳進去將相思直接抓走,卻被老和尚攔住了,“芙蓉姑娘,天這麼冷,你就讓小姑娘換身保暖的衣裳吧。”
芙蓉惡狠狠地瞪了老和尚一眼,她慢慢地收起火氣,警告老和尚說:“待會兒你回去念你的佛經,若是蕭春回來,不要提到我來過和這女人的去向,如果你要你師兄平安的話。”
聽着芙蓉的威脅,老和尚微微低垂着頭,“老和尚明白。”說完,老和尚越過芙蓉離開了。
而相思也換好衣服站在窗邊看着芙蓉,當芙蓉回頭,她微笑着問道:“可以走了嗎?”
相思臉上的疤痕還在,但芙蓉竟從這張醜陋的臉上看到一道奇異的光,她心裡一驚,伸手要去擒相思,之前相思已被芙蓉抓了兩回,這次她果斷拍掉芙蓉的手,眼中笑意絲毫未改,“可以走了嗎?”
芙蓉氣得渾身發抖,她明明將是她的階下囚,爲何還能如此囂張?
最後,芙蓉甩手道:“核兒,將這個女人帶走。”
“是,小姐。”核兒現身,恭敬地應道。
看到核兒,相思並不意外,蝶兒慘死宮中,芙蓉身邊只剩個核兒了。相思心裡明白此去兇險,但她不能不跟芙蓉走。
叛軍情況不明,閻墨贇生死未卜,雖說她早有預見,讓蕭春帶孩子悄悄離開。現在她別無他求,只希望她跟閻墨贇的孩子能活下去。
而叛軍營帳中的賀蘭萱,如果她沒猜錯,只可能是紅桃了。
想着,相思擡頭看着灰濛濛的天,突然身後傳來核兒的呵斥,“還不快走?”
相思回頭淡淡地看了核兒一眼,然後嘆了口氣跟上芙蓉的腳步,從後門離開宅子。之前她沒來過後門,沒想到竟是跟慈恩寺想通。
一路過去,她發現慈恩寺靜得可怕,這裡除了過路的她們,沒了其他人。
離開慈恩寺時,芙蓉好心地給相思解釋說:“墨贇認爲晉緣住持背叛了他,太后叛逃後,他將慈恩寺的僧侶全差遣了。”
“實際上,晉緣住持不是背叛,而是被你們抓了。”相思看着芙蓉說道。
芙蓉嘴角勾起一抹笑,“你不愧是相符的女兒,真是聰明啊。”
最後一句,芙蓉說得很輕,聽進相思心中卻沉甸甸的。不管對閻墨贇還是她而言,相符都是隱患。她清楚地記得,相符當年做過的事,她也暗示過閻墨贇,他的營帳中不止一個潛伏者。
但最後閻墨贇選擇相信相符,斬殺賀蘭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