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木板在顫抖, 有灰塵簌簌而下。
徐行書強扯出一個笑意,她看着那還在捉鬼的貔貅道:“這是你劍靈?你這玩意好像有些大,還有些醜。”
施清面無表情點點頭, 不敢往孟如歸那邊看一眼。
“這不是咱們西黃術法吧, 這煞氣也太重了, 我見過師祖劍靈, 煞氣沒有這麼重。”徐行書看着那龐然大物:“更沒有這麼醜, ”
貔貅聽到徐行書在說它壞話,回頭張嘴齜牙流了一地口水。
衆人慢慢移動到牆角聚成一團,等着這貔貅將所有惡鬼吞噬。
孟如歸道:“你來過這十二層, 也翻閱過禁書,我說的對嗎?”
施清揮手, 指示貔貅到東邊去吃, 施清道:“對, 確實是我。”
“爲什麼這麼做?”
“那年你帶我去崑崙之巔,我就明白自己身上帶了鬼氣, 我回來翻遍望峰閣中的書,希望自己能夠快些好起來,能夠跟常人一樣。”
“但是每一本書都告訴我不行,蘇寒韻將鬼氣渡入我體內是正是我築基時期,這傷害根本無法逆轉。也就是說我窮極一生, 都只能當個平庸的修士, 就算是我每天十二個時辰修煉, 也不可能再跟你一樣。”
施清指向徐行書:“甚至, 不能跟一個魂魄殘缺的人一樣。”
孟如歸點頭, 眼中帶了些許失望,他道:“然後呢, 雖然我希望你能夠出挑一些,但就算是平庸一生,我也不會責備你,更不會嫌棄你。”
“可是我會。”施清聲音帶了顫抖:“我想配得上你,我也想能夠站在你身前,可是我不行,這具身體他不行啊,師尊,你知不知道,當我看到你靈力盡失站在我面前時,我甚至有了一絲竊喜,就好像這樣你就不會在離開我,這樣你就能永遠在我身邊了。”
徐行書道:“話是如此,可是你在西黃之山時還算出挑,這……”
“我趁着在望峰閣值守時拿走了禁書並修習,李月明當年只是起了偷書的心思便被趕下山,更何況我修習成功呢?”
“我一直苦苦維持着體內靈力與煞氣的平衡,這樣看起來就跟往常弟子一樣,就不會露餡。”
“幾年前我打傷你那次,就是因爲蘇寒韻擾亂了我體內平衡,才變成這樣。”
施清苦笑道:“若不是今天情況實在危急,我可能還會憋一憋,但是我若是再不出手,只怕是大家都要死在這裡。等這件事情過後,我會自己廢除全部靈力,給大家一個交代。”
高嶂撕了兩塊布條,將自己胳膊包紮好,他看着施清,嘴巴動了動但是沒有出聲。
孟如歸拍了拍施清肩膀,從後面抱住他道:“沒關係,就這樣吧,沒關係。”
“你從沒有做過壞事,師尊不怪你。”
多年壓在心上的石頭終於放下,施清整個人放鬆了一下,而後感受到體內靈力開始波動。
貔貅吃完最後一隻惡鬼,用舌頭舔了舔鼻尖。它感受到施清體內靈力波動,仰天長嘯一聲。
整個望峰閣開始顫抖,腳下木板開裂。
柒十里拍拍頭道:“我怎麼忘了這望峰閣是建在懸崖上的,它撐不起這麼強的靈力,咱們快走,別被拍扁在這裡。”
“那個怎麼辦?”一弟子指着子午鍾:“要帶走嗎?”
柒十里道:“怎麼?你還想抱着它跑不成,它好歹是上古神器,這裡塌了之後它會自己出來,你不用擔心。”
“它要是被壓一下就能壞掉,那還真是謝天謝地了。”
衆人蜂擁而出,有些樓梯開始斷裂。
孟如歸手捂上小腹,施清知道他是不舒服,一把將他扛起。
一羣人急匆匆往外跑,剛剛離開望峰閣,望峰閣便整體向後仰倒,整個在海中解體,濺起水花兩丈高。
貔貅劍靈和子午鍾都墜入海中。
柒十里一拍腦門:“這下壞了,這誰下去撈一下?”
施清道:“無事,相生一會兒會撈起來,咱們在這裡等着就行。”
蘇寒韻此時正在對着一面小鏡子塗胭脂。
她見衆人活着出來,不由得一愣神,下意識拿起碧玉簫就準備再度召喚惡鬼。
徐行書三兩步上前,一把扯下她手中碧玉簫。碧玉簫落地,摔成了三四段,還有無數小碎渣。
“你。”蘇寒韻氣急:“你摔了我的東西,你當真是……”
她手高高揚起,準備下手扯徐行書頭髮。
徐行書一巴掌扇在她臉上,差點將她裹着的那層人皮扇下來。
蘇寒韻:“……”
徐行書接着又是一巴掌,打完之後怒道:“清醒了沒有,沒清醒再來一次。”
徐行書手勁大,搭在蘇寒韻臉上接連發出兩聲脆響,吸引了衆人注意力。
蘇寒韻捂臉後退幾步躲到樹後,她扶了扶那朵歪掉的絨花。
她伸出腦袋道:“你以爲你摔掉我蕭,我就沒有辦法召喚了嗎?”
蘇寒韻張嘴,有厲鬼嘶吼聲從她口中發出,望峰臺上有一道巨大的裂縫,聽到蘇寒韻嘶吼,裂縫中開始翻涌。
她洋洋得意道:“再過半刻鐘,它們就又能出來了。”
衆人一陣慌亂,徐行書見她不知悔改,想着上前再給她一巴掌。
施清從懷中摸出那枚銅錢看了看,他想起蒼鈺所說,順手將銅錢往蘇寒韻臉上砸去。
銅錢砸在蘇寒韻右臉頰上,蘇寒韻用手捂住右臉,拿開手時右臉人皮缺了一塊。
銅錢落地碎成兩半,絲絲縷縷紅色魂魄從銅錢中涌出。蘇寒韻看着那幾縷魂魄,她伸出手,那幾縷魂魄在她指尖糾纏些許。
“伶仃?伶仃……”
那魂魄抽身,一頭扎進一旁徐行書體內。
徐行書胸口猛地一痛,她捂着胸口半跪在地上,眼前逐漸模糊。
“過來,我教你怎麼在這鬼市之中得到其他鬼的敬重。無論做人做鬼,都要硬氣起來,才能得到他人尊重。”
“沒事了,以後跟着我就再也沒有人敢欺負你,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這紅色最爲豔麗,穿在你身上甚是好看。還有這絨花,據說是陽間最盛行的裝扮,我就給你買了幾朵回來,你先帶上試試。”
“你放開她,她不過就是一個畫皮鬼,你拿我來換她。”
“記住,我還會回來。”
徐行書起身,她擡頭看向蘇寒韻。
蘇寒韻此時正在與施清爭吵,施清一雙手在劍上握出了青筋,都沒有對這女子下手。
劍靈在海中四處搜尋子午鍾。
施清道:“你以爲趙清明是真的想幫你嗎?你只是想利用你而已,三年前是他讓你替我來雷刑的吧,我告訴你,他那時候是想將你劈個魂飛魄散。”
蘇寒韻反駁道:“不可能,你受了雷刑不也好好站在這裡嗎?他當時答應我會在雷刑時動手腳,只是讓我沉睡幾年。”
“蘇姑娘。”孟如歸道:“施清之所以沒死,那是因爲我在雷刑中做了手腳。施清有□□阻擋,只會當場陷入沉睡中,但是你不一樣。”
“你只有魂魄,若是當時你替施清擋下雷刑,必然是會魂飛魄散。”
施清看着蘇寒韻道:“趙清明鼓動你上去,他與你說的是這樣可以讓我與師尊反目成仇,我會爲了救你而主動推動子午鍾,到時候你們兩個就能在背後坐收漁翁之利對不對?”
“你……你怎麼知道。”
施清暗地裡吐槽:我當然知道,我可是看過原書,這事我能不知道嗎?
“但是你也不想想,李月明跟伶仃之間足足差了幾十年,他要多費上多少工夫才能將時間線多推過去幾十年,若是他跟你明說,你自然不肯善罷甘休。“
“所以他想的是乾脆連你一起解決,省得日後你鬧起來麻煩。”
“蘇寒韻,你我,甚至身後這些人,不過都是他用來報復我師尊的工具,你能明白嗎?”
“我不信你,我不信你。”蘇寒韻後退,眼中滿是驚慌:“你胡說八道,我纔不信你。”
“你是看時空逆轉即將成功,所以你來刺激我的想讓我幫你們解開陣法,你騙我的,我不信你。”
蘇寒韻搖頭連連後退,她近乎癲狂:“我不信,伶仃很快就要回來了,我不信……”
她後退時撞上一人,她回頭正好與徐行書對視。
此時徐行書面色陰沉,整個人帶着些煞氣,眼底又有些許無奈。
這個眼神蘇寒韻熟悉的很,每次當她做了錯事時伶仃都是用這種眼神看着她,讓她自己主動認錯。
蘇寒韻瑟縮了一下:“你……你這是個什麼眼神,你是想做什麼……”
絨花落地,沾染上半點髒污塵土。
徐行書彎腰將那絨花撿起,她吹了吹上面塵土,將絨花給蘇寒韻帶上,而後說出來一句讓蘇寒韻膽寒的話。
“寒韻,我給你買的花,你到現在都帶着呢。”
蘇寒韻瞪大了眼睛,她道:“你?你胡說什麼,你是誰,你到底是誰啊。”
徐行書眼睛掃到孤影碎片,她嘆氣道:“我說了我會回來,你怎麼就不聽呢?乖乖在鬼市等我回來多好,非要出來搞這些事情。”
“時空逆轉也罷,地裂也罷,一件比一件做的不成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