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弱冠成年之後, 孟如歸便鮮少有控制不住自己情緒的時候.
施清這麼一鬧,孟如歸險些控制不住自己臉上表情。
他僵着一張臉站在門前,看着施清慢慢掀開自己身上蓋得被子, 一時間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施清觀察着孟如歸臉上神情, 孟如歸臉上神情仍舊是淡然的, 他見孟如歸這樣, 索性一咬牙將被子全部掀了起來, 弱弱開口道:“師尊,我想……”
“你想什麼?”
“我想跟你一起睡……”
孟如歸走近,施清看着他那張臉, 心跳地越來越厲害,他暗想:柒十里說得果然不錯, 若是我早些知道, 倒是可以少走些彎路。
他一直手緊緊抓住被褥, 眼睛從孟如歸臉上開始慢慢下移,看到那被腰封緊緊裹着的腰時, 施清默默吞了口口水。
孟如歸站在他身旁,伸手摸上他的肩膀。
施清害羞道:“師尊,我覺得我們可以先談感情,這件事情倒也不必如此着急,若是師尊實在着急, 我也可以勉爲其難……”
話還沒有說完, 施清已經被孟如歸從牀上拖起來。孟如歸用被子將他卷好, 隔着大門扔了出去。
施清剛掙扎着爬起, 孟如歸又扔出來了一本《清心經》。他開口道:“你每日裡都在學些什麼?明日一早到望峰閣找我, 把手中這本書抄二十遍。”
二十遍?
施清翻了翻手中這本書,別說二十遍, 抄十遍他就立地飛昇了,還抄二十遍。
他道:“師尊,不用這樣吧……”
砰!
門已經關死,施清摸了摸鼻子站起來,輕手輕腳走到門前聽裡面的聲音。
孟如歸在屋中結了十幾個印,確保施清無法進來之後才停了手,他躺在光禿禿的牀板上,不知道是不是心慌意亂之下產生了錯覺,他總覺得這牀板上還帶有施清的餘溫。
他摸了摸牀板,心中產生一份歡喜,歡喜之中又夾雜着對自己產生的幾分厭棄。
他舉起手腕看着那道紅痕,心中越發煩躁,他彷彿聽見有人趴在他耳邊道:去吧,去吧,遵從你的內心,將門打開,放他進來,你不是一直想找一個人長長久久陪着你嗎?你難道對他沒有產生過半分慾念?
卻又有人呵斥道:你是他師父,怎能做出這種下賤無恥之事?對自己親徒產生慾念,真是無恥之極,虧你還一直標榜自己是名門正派。
孟如歸重新坐起,他擡起手,一巴掌將自己拍倒在牀上,這樣方纔剋制住自己心中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施清聽到裡面一聲巨響,門打不開,他抱着被子跑到了孟如歸屋後。
屋後窗戶上並未結印,施清先將被子扔了進去,而後自己翻進去。
看着孟如歸腦門上泛起的紅痕,施清雙手抱臂搖了搖頭:“世界上怎麼會有你這般固執之人,明明喜歡還死不承認,難道你們古人都是這麼迂腐?”
嘴上抱怨着,施清還是彎下身子,將孟如歸發冠拆下,又到櫃子中翻出兩牀新的被褥給他蓋上,這才鬆了口氣準備離開。
“不是我!”
施清一條腿剛剛跨過窗口,被孟如歸這一聲驚了一跳,他將腿收回歪着脖子往孟如歸那邊瞧了兩眼。
孟如歸併未清醒,只是又讓噩夢給魘住了,他眉頭緊緊皺起,兩條眉毛恨不得擰成一股。
施清無奈,他坐在孟如歸牀頭,見孟如歸一時半會醒不來,便大着膽子將孟如歸撈到自己懷中:“好,不是你,不是你。”
“不是我。”再開口時已經隱隱帶了幾分委屈,孟如歸語氣緩和了些:“我也會有人陪的。”
聲音沒有再響起,施清看着沉沉睡去的孟如歸,他將自己手貼在孟如歸耳邊:“你放心,你以後都會有人陪的。”
外面風響影動,孟如歸從夢中驚醒,他起身將封印解開,門外已是空無一人,只有滿地的石榴葉子,可是不知爲何,他總覺得有人來過。
……
“修行者應當平心靜氣,遠離俗世紛擾,亦不可自亂心絃。”
“以修行固本心,以……”
施清手中持着一支細筆,讀了一遍這書中繞口的話,好不容易讀通順之後,他撓了撓頭:“都是些什麼玩意,繞口不說,看一遍就知道是封建殘餘。”
“你又在嘀咕什麼啊。”
聽見這聲音,施清往旁邊看去,這次孟如歸併未束髮,長髮散下只在髮尾用髮帶打了個鬆鬆結,只是他面色有些蒼白,眼下帶着兩圈烏青,一看就是昨天晚上沒有睡好。
施清裝出一副正經樣子:“我在想如此好的書,是應當多抄幾遍。”
孟如歸見到施清,又想起昨日施清躺在他牀上時的模樣,兩人對視難免有些尷尬,孟如歸拂袖坐到施清對面,他面前小機上堆滿了書,足足有一尺多高。
他在一堆書中慢慢翻找,找了一圈都沒有發現自己想要的,便又起身去樓上翻找。
施清趁着孟如歸離開,悄悄瞥了孟如歸那一堆書,他伸長了脖子看着,面色逐漸凝重。
一個時辰之後,孟如歸從樓上下來:“你在這裡仔細抄着,我出去一趟,去去就回。”
“不準偷懶。”
施清看着孟如歸背影,手中做訣,將自己一半神識分出,他本想化成一隻靈蝶,奈何學藝不精化成一隻肥青蟲。
肥青蟲乘風而去,落在孟如歸肩頭,伸長了身子在施清臉上蹭了兩下,只是這兩下極輕,孟如歸滿懷心事之下並沒有發現。
施清看着孟如歸側臉,美滋滋道:我的師尊真好看。
孟如歸去的是濟世堂,這幾日抓回來的厲鬼邪祟有些多,隔着老遠便能聽見厲鬼嘶吼聲。孟如歸將在濟世堂中磨藥粉的顧玄蔘找出來。
“你又來要安神露,你看看你眼下那片烏青,哎呦呦。”顧玄蔘拍着孟如歸道:“我說你啊,就你這種喝法,萬一那天你師兄我提前嗝屁了,沒人給你做藥,你可怎麼辦?”
施清暗道:提前嗝屁?這本書裡面就數着你能活,只怕是孟如歸和施清都死了,你也未必能夠嗝屁。
熟地黃扯着破鑼嗓子:“師尊又胡說,師尊是活得時間最長的,西黃之山沒了,師尊都還活着!”
顧玄蔘聽了這話,從腰間抽出腰帶追着熟地黃就打:“讓你偷聽長輩說話,讓你偷聽長輩說話。”
將熟地黃轟走之後,顧玄蔘方纔道:“當年李月明那事實在是不能怪你,她自己冒死修煉禁術,就算是你不發現,也會有人發現。就算是你不告訴師尊,也會有人告訴師尊。”
“她被轟下山也罷,慘死也罷,不過是因果而已,你不必硬將這件事情背在自己身上,也不必心懷愧疚。”
孟如歸看着顧玄蔘:“師兄,你可曾後悔,若是當日……”
顧玄蔘低頭嘆息,再擡起頭來時眼眶略微紅了:“後悔,怎麼能夠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