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清看了看道:“幾十個活死人?顧師伯, 你確定那都是活死人嗎?”
徐行書道:“對啊,他只有一個人,怎麼能造出這麼多活死人?”
顧玄蔘冷笑一聲道:“這還要多虧他那個好徒弟蘇寒韻幫他, 估計這一年之中他倆什麼也沒幹, 就往外造這種東西了。”
“我被這些傀儡抓出去至少十幾次, 粗略估計這山上應當還有幾百個。”
孟如歸皺眉:“他總不能憑空捏造出這些東西來, 這究竟是怎麼弄的。”
“趙清明將原有弟子殺死後, 再將他們靈魂封入骨灰之中,這樣就成了可以行動的傀儡。記得一會從後腦勺下手,一招斃命。”
施清道:“我知道了, 那開地牢的鑰匙在哪裡?”
顧玄蔘聳聳肩:“我不知道,但肯定就是在他們身上, 你到時候多在骨灰中扒拉兩下就好。”
施清起身, 他從劍鞘中拔出劍, 與高嶂徐行書對視一眼,三人貼着牆根衝着巡邏傀儡走去。
高嶂點了點數, 他低聲道:“這裡一共是二十七個,咱們三個若是平分沒人九個,一會記得下手狠快些,直接擊打後腦勺,以免纏鬥太久到最後體力不支。”
施清跟徐行書點頭, 三個人悄悄往那一堆傀儡中走去。
這些傀儡雖說是沒有意識且行動緩慢, 但是力氣卻是常人的十倍以上, 施清一路儘量避免出現在傀儡身前, 等解決完這邊十個時, 身上已經滿是白色粉末。
風一吹,化作茫茫白霧。
他知曉這些是骨灰混雜着紙灰, 略微嫌棄地拍打了拍打,回頭看時剛好看到徐行書與一個傀儡正面相搏,眼看就要支撐不住。
那傀儡手中拿的是一把九環大刀,劍身與刀身相撞發出爭鳴,徐行書力氣小,漸漸有些抵擋不住,腳下開始踉蹌,眼看着刀鋒就要劃到徐行書脖子上。
施清將自己劍扔出,剛剛好插在那傀儡後腦勺之上,傀儡化爲粉劑,九環刀落在地上叮鈴作響。
施清上前拍了她一下子道:“這種體型讓我和師兄來就好,你逞強做什麼,還差點把命搭進去。”
徐行書不言語,她蹲下身在那堆灰燼中一陣翻找,翻找一會後,從灰燼中拿出一串鑰匙。
她將鑰匙握在手中,站起來道:“是我心急了,我見他身上掛着鑰匙,也沒多想就跑了過來,你看。”
施清數了數,一共是十二把鑰匙。
他回頭道:“師尊,這裡還有沒有別的地牢能夠關人,我們一起去放出來。”
顧玄蔘扯着嗓子喊:“就這個地牢裡面還有人,快點下來,他們每一個時辰換一次班,你們是想等新一批過來,練練手還是怎麼?”
十二個地牢中大部分都是空的,只有寥寥幾個裡面有人,總共人數加起來也不過二十餘人。
裡面還是女修士數量多。
孟如歸將顧玄蔘牢門打開,顧玄蔘正在急匆匆包紮,他見孟如歸進來,將手中桃子遞出去道:“十二,你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我再過一會就好了。”
“這布條打結有些困難,比不上我濟世堂裡面的繃帶好用。”
他手指有些腫脹,做這種細活就有些困難。孟如歸從他手中奪過布條,先將他手上那些皮肉傷包紮好。
孟如歸撩開顧玄蔘褲腳,上面新疤痕疊着舊疤痕,舊的疤痕已經結痂,新的還在往外滲血,看起來讓人微微有些心驚。
他眼神略微暗了暗道:“他這是又打你了,他是不是因爲你當初放走我才這樣對你。”
“不是。”顧玄蔘搖頭:“就算是我沒有偷偷將你送走,他有脾氣也會撒在我身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
“說起來這後山關押之處這麼多,你們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孟如歸道:“是你兩個弟子告訴我們的,我們剛進結界就碰到了他們兩個。”
“混賬,咳咳咳,咳咳咳。”顧玄蔘怒罵一聲後咳個不停:“是哪兩個不要臉的投奔了趙清明?看我不抽斷他們的腿。”
孟如歸將手下布條拉緊打結,他道:“是熟地黃和廣白。”
顧玄蔘氣到翻白眼,他剛準備開口訓斥,孟如歸將他話頭搶了過去。
“他們兩個沒有投奔趙清明,他們一年前來救你時被那人發現,趙清明挖去了他們雙眼,又將他們魂魄封印在身體中不得安息。”
顧玄蔘掙扎站起來道:“那他們現在呢,他們現在在哪裡?我去看看他們兩個,我去看看。”
“已經安息了,身體在火中化爲灰燼,魂魄估計已經到了冥界中。”孟如歸如此:“你已經見不到他們了。”
顧玄蔘起身的動作都有些緩慢,他捏着自己手腕那串珠子,珠子承受不住他這樣糟踐,當場斷開撒了一地。
孟如歸彎腰去撿,顧玄蔘抓住。
顧玄蔘兩眼無神,他面無表情道:“不用撿了,我知道他們兩個安息就好。他倆當初一個嗓門最大一個膽子最小,天天湊在一起也算是相配,不曾想走的時候也是走在一起。”
“其實,他們被趙清明抓走時我就明白了,他們受苦的時候應該很疼吧。”
施清站在孟如歸身後看着顧玄蔘,他本以爲顧玄蔘知道弟子死訊後會傷心,但顧玄蔘仍舊是面色如常,臉上看不出半點悲傷。
那時候施清並不明白,爲何顧玄蔘知道自己素日裡親近之人死了還能冷靜至此,他只當是顧玄蔘心裡冷硬,不近人情。直到幾年後施清才明白,真正傷心時,不一定會表現在臉上。
顧玄蔘拿袖子擦了一把臉,他道:“算了算了,是非因果,說來都是命,人都沒了,沒什麼好傷心的。”
他一瘸一拐走向牢門外,看着外面這二十餘個弟子。
最前面那個矮個女修看到顧玄蔘渾身傷痕,前胸處還帶着些不可言說的痕跡,當場便哭了出來。
顧玄蔘笑着摸摸她腦袋:“好姑娘,怎麼今天能出去了反倒是哭起來了。”
那女修見他還笑,不由得哭得更大聲,前襟都被打溼。
“都還愣在這裡幹什麼?快跑啊,這可能是最後一次機會了。”顧玄蔘着急剁腳:“真是……”
女修身後一個瘦黑男修道:“我們不走,趙清明將我們禍害至此,我們不能輕易饒了他,非要親眼看到他死了才罷休。”
顧玄蔘道:“他現在用的是鬼術,你們能用什麼辦法去傷害他?子午鍾咱們也破壞過了,根本沒用,還是先跑了再說。”
“有用。”孟如歸道:“他本身靈力並不強 ,現在所有使用術法都建立在子午鍾運行之上,只要將子午鍾破壞,眼前一切都將化爲虛無。”
顧玄蔘轉身道:“話是這麼說,但是你……”
他看到孟如歸目光堅定,道:“你找到破壞子午鍾方法了對嗎?”
“是。”
顧玄蔘推開衆人,一瘸一拐往地牢出口走去,他道:“那我跟你們一起去。”
孟如歸帶領衆人跟上他道:“你不能去,你跟女修們一起走。”
“憑什麼?”顧玄蔘掙扎着往外去:“我至少要爲我那些平白無故死去的弟子討回一個公道。至少要爲熟地黃,爲廣白,爲藿香,爲……”
“可是你連靈核都沒有,留下來豈不是白白送死?”
一語驚醒夢中人,顧玄蔘緩緩撫摸上自己左胸處,他苦笑道:“是了,我沒有靈核了,還能去做什麼呢?”
孟如歸見他傷心,便想出口安慰道:“師兄……”
“沒事,我這又不是沒有一天兩天了。”顧玄蔘拍拍自己左胸,他微微笑道:“那就讓我護送姑娘們出山吧,不過以後你們出去說嘴時記得說我也參與討伐趙清明瞭。”
“不然,他們山下人會嘲笑我是個縮頭烏龜。”
看着顧玄蔘帶着女修離去,柒十里十分不耐煩地掏掏耳朵,他道:“行了,咱們也該走了,若是再耽誤耽誤,只怕是趕不上明天下山吃早飯了。”
擡頭望去,已經能夠隱隱看清息心峰的輪廓,只是望峰臺上仍舊是濃霧環繞,看不清是個什麼樣子。
有鐘聲響起,驚起一行飛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