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放着上兩碟子茴香豆, 一碟子驢打滾。
三個人圍着這三個小碟喝茶,菊花茶喝了一壺又一壺,喝的腹中翻江蹈海, 茅廁都跑了好幾趟。
柒十里撅着嘴嫌棄道:“這水略微有些鹹, 高嶂, 你且去找那老闆娘拿兩塊冰糖過來。”
孟如歸將高嶂按下道:“這裡近海, 水本來就鹹。我們已經在這裡叨擾了整整一上午, 不要再去麻煩別人。”
高嶂聽言再度坐下。
老闆娘在後面哈欠連天,只恨不得現在就要回去補上一陣午覺。
柒十里從袖中掏出鏡子來對着自己仔細看了兩看,他伸手扶了扶自己腦後那根珠釵, 覺得分外新奇。
他將鏡子收回袖中,道:“我這身裝扮確實比平日裡好看了許多, 早知道這襦裙這麼好看, 我當時在山上是就應該穿女門生的衣服。”
“白白浪費了怎麼多年。”
高嶂想了想柒十里身着女裝扭扭捏捏那副模樣, 身上起了整整一溜雞皮疙瘩。
“這小清清怎麼回事,咱們從日出時就開始等他, 這中午飯都快過了他還不回來,我在這裡悶都要悶死。”柒十里嘀嘀咕咕地抱怨:“你們兩個這麼悶,連個跟我說話吵架的人都沒有,可算是要無聊死我了。”
“可能路上有事耽擱了,若是他回來的晚, 咱們就現在這裡住一宿, 明天再上山。”孟如歸道。
高嶂伸手挑開簾子, 外面只有零零散散幾個人。不一會來了十幾個西黃弟子巡查, 這幾位看起來都眼生的很, 沒有一個瞧着眼熟的。
這離開不過一年,竟然連一個眼熟的都沒有了, 這西黃弟子更新換代也太快了些。
柒十里懨懨往外瞧了一眼,他道:“現在西黃風水不好,養出來的孩子也醜,你看看一個個都跟沒吃飽飯一樣。臉色灰黃灰黃的,冷不丁一瞧還以爲是一隊紙人在外面跑。”
聽着這幾位姑娘要在這鎮子上過夜,老闆娘按捺不住走過來道:“幾位姑娘也是修仙之人?”
孟如歸道:“正是。”
老闆娘壓低了嗓門勸道:“既然是修仙之人,那就更不能留下來過夜了,現下山裡不安寧,姑娘們還是早些走了爲好。”
孟如歸道:“我聽聞最近西□□一直十分熱鬧,怎麼到了這裡竟然是這幅景象,最近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前段時間這裡還熱鬧,人人都想着要抓住孟如歸到山上去當門主,現在不行了,有小鬼天天下山抓人上山,還都是三更半夜抓走,你說嚇人不嚇人。”
柒十里點頭符合道:“嚇人,當真嚇人。”
“你們往下看,就那個,看見了沒有,就現在站在牆角的那個。”
老闆娘努了努嘴,讓三個人看那站在牆角中的人,那人穿着一身西黃外門弟子服,雙目無神,跟一根木頭一樣戳在地上,盯着街上僅有的幾個人死命瞅。
“他四天前還好好的,其他修士都走了,就剩下他跟鬼迷了心竅一樣不走,然當晚就被那種東西拖進山裡面去了。昨天才出來,出來就成了這副模樣,也不知道是看見什麼了。”
“那些修爲高強的被抓住還能逃出來,修爲弱的就只能被活活拖進山裡去。”
老闆娘猛地拍在高嶂大腿處,拍完還略帶嫌棄揉揉手:“小姑娘家家的,腿怎麼這麼硬,當心以後嫁不出去。”
高嶂:“老闆娘說得很是。”
“總的來說,各位姑娘還是早些離開的好,現在鎮上原有那些人都走了,我若是有別的地方可去,我也早就走了。”
高嶂順着街道看去,這街道上商鋪皆是關着門的,只有零零散散兩家開着。連二牛的麪攤子都收起來了。
孟如歸聽見人少,他心中略微輕鬆,問道:“那這鎮上還有多少人?”
老闆娘大大咧咧道:“百十號吧,都在家裡躺着,有人說這一天總會過去,可誰知道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外面腳步聲沉重,老闆娘欣喜道:“我聽聲音這像是個小夥子,可算是來了個小夥子,等下看看讓這些小夥子送你們走,小……姑娘,你是想吃些什麼?”
外面來的是一黑衣女子,女子生得面目姣好,只是肩膀寬了些許,身量也高。
那女子開口道:“不必,我是與這幾位姑娘一起的,我們坐會就走。”
黑衣女子閃身之後,老闆娘才發現她身後還跟着一個青衣女子。
這青衣女子老闆自然是十分熟悉,老闆娘見她進來便笑道:“行書啊,今日怎麼怎麼有空來我這裡,外面的小鬼可是收拾乾淨了?”
徐行書沒有往日那般歡脫,她對着老闆娘點了點頭,便坐在了柒十里身邊。
孟如歸則拍了拍自己身邊坐墊,示意施清坐在他身邊。
柒十里見施清回來,他拿扇子遮嘴低聲道:“你若是再來的晚些,只怕是我們都上山打完趙清明下來了,磨磨唧唧,磨磨唧唧。”
高嶂詢問道:“是不是送晚煙去的時候出了什麼問題,她是不是醒了在鬧騰?”
施清道:“這倒是沒有,我那一棍子下去可不算輕,送到灕江城的時候都還沒有醒。”
“我身上帶了她的傳音鳥過來,等需要的時候就可以將她傳喚過來,謝憑欄這時候應該已經開船往這邊走。”
“對了,這是徐行書。”
徐行書起身行禮道:“諸位仙君,在下徐行書,曾經也在西黃做過入門弟子。聽聞諸位仙君想要進西黃,想問這次能不能帶我進去,我雖然修爲不高,還大概還是可以幫上忙的。”
孟如歸道:“我記得你,你少了一魂一魄,但是修行是與別人並無差異,只是這一次……”
“仙君就將我帶上吧,我只是想將蘇寒韻帶下來,並不會多事。”徐行書哀求道。
聽到蘇寒韻名字,高嶂冷哼一聲:“帶她下來做什麼?她就應該給她那個好師尊陪葬,不愧是師徒,兩個人做起壞事來都是相互照應。”
徐行書知道高嶂對蘇寒韻怨念深重,她並未多解釋,只是從懷中掏出一份西黃地圖。
徐行書說:“這是我在西黃這麼久畫出的地圖,只希望能夠幫到你們。”
地圖攤開,徐行書指着前門道:“我們要想進入肯定不能從前門進,從這裡到這裡,趙清明至少安排了兩百多名弟子。”
“這幾日他們晝夜不歇,一直在巡邏。”
孟如歸道:“我離開時西黃只剩下不到四百名,若是這一下子派出一半多人來巡邏,那山上靠着什麼維持呢?”
“更何況他應該還拿了不少人來殉陣。”
徐行書看着下面之人,她回頭道:“那現在只有一種可能,這些在山下巡邏之人並不是人。”
初夏天氣,外面霧濛濛溼漉漉的,太陽如同一個紅彤彤的鴨蛋黃掛在半空中,周圍泛着海水特有的鹹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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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西黃弟子正在木訥的走街串巷,他手中提着一把鏽劍,他一步一步走在街口,像是被遺落在此處的亡魂一般。
施清等人靠在街角,施清對着那人喊了一聲:“仙君。”
那人轉向施清,兩隻眼睛仍舊是直勾勾的,瞳孔上覆蓋着一層灰黃色的膜,看不清原來的瞳色。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施清,半晌之後嘴裡喃喃道:“女的……不是他……”
施清手中握着相生,他還有些猶豫,畢竟眼前這人還在動,還是活的。
他反手提劍將那人胳膊削下來,胳膊落下變成一堆紙灰,紙灰溼漉漉堆在地上,漸漸變成黑色。
那人彷彿沒有疼痛感,他繼續前行,嘴裡還叨唸着:“女的……不是……要找男的……男的……
看起來這山下巡邏之人,確實大部分都不是活人。
……
一行人摸到後山,後山戒備比不上前山,只有一層結界籠罩,看不到一個鬼影。
這結界看去也只是普通結界,施清,高嶂徐行書輪番上陣,三人將法術用了個遍也沒將這結界打開。
柒十里噘嘴道:“笨死了笨死了,在西黃學了這麼多年算是白學了,連這麼個結界都打不開,我看你們怎麼有臉去見你們師祖。”
一陣靈光過後,施清再度被彈開,他臉朝下摔到在地,右耳擦過碎石子,臉上是一陣火辣辣的疼。
施清從地上爬起,他那袖口擦了擦臉道:“這結界未免太過奇怪,我們這辦法可算是用遍了,莫不是這是趙清明自己新研製出來的?”
孟如歸上前查看了一番,確定施清沒有破相之後,他才放下心來。
孟如歸道:“辦法並未用遍,至少我們剩下一個辦法還沒有使用,你們幾個退的遠些,讓我看看是不是應該這樣打開。”
他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這匕首雖然精緻,但是無論怎麼看這都只是一把能削蘋果皮的匕首。
孟如歸拿着那把匕首上前,輕輕鬆鬆在結界上割了一個洞出來。
施清:“……”
高嶂:“……”
徐行書:“……”
孟如歸用匕首慢慢割着結界,他道:“怨不得你們打不開,這是他自創的一種結界,本來就是鬧着玩做出來的,越強的術法反而越沒有用。”
“若是尋常修士發現這結界用普通術法打不開,第一反應必然是要用更高的術法,哪裡會想得到只需要用普通匕首割開就可以呢。”
“對了,趙清明給它起了個名字,叫兵不厭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