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中救火的人混亂來去, 姿姿不斷在人羣中找尋,只見得周家二老在家丁的攙扶下從宅子裡走出來。
“伯父伯母!周琅呢?”
“琅兒!咳咳……沒見到琅兒嗎?你們,你們快去找!”
家丁重返大火燃燒中的宅子, 可是直到大火被撲滅, 都不見周琅人影。
閻裳知道自己其實應該儘早回去的。要做的事情如山那般多, 他何來的閒時在這裡坐着荒廢。只是, 竟一動也不想動。
“皇上, 您該回去了。”清若幽幽的聲音已聽不出過去的哀怨,像是心已死。閻裳冷笑道:“怎麼,連你也不待見我嗎。”
“奴婢不敢, 只是皇上大事要緊。”
閻裳起身,他終究是要走的。然而纔剛出了房門, 一道身影橫空而來, 手中劍光冰冷, 穩穩落地卻直指閻裳——
“周琅在哪裡!爲什麼放火燒周家!?我以爲你不會再做這種事——”
閻裳微微眯了眼,面容淡淡, “爲何,就是我放的?”
“……我該認爲,不是你嗎?”姿姿的劍微動,倘若是閻裳,他可會抵賴?高傲如他, 怎會不承認自己做的事?
她手中的劍寒光冰冷, 閻裳只覺那冷冷的光像是一直滲透進身體裡。可不是麼, 以他一直所做所爲, 不是他還會是誰呢。
他竟是連姿姿絲毫的信任也不再有。
“不是你……”姿姿的劍緩緩放下, 若不是他……若不是他……
但也不會是修羅,修羅巴不得她跟周琅走了, 永遠不要再出現在閻裳面前!
她卻沒料到此時閻裳竟突然伸手,一把扼住一直靜靜站在一邊的清若的喉嚨——“皇上!?”
“除了我,只有你一個知道她在這裡。”
“奴婢剛剛一直跟皇上在一起——”
閻裳的目光冷得像尖銳的冰冷,彷彿要這樣扎透了心臟,“清若,因爲你出嫁了,我才默不作聲,不想管的太多——似乎除了你的夫家,有些不相干的人你來往的太多了——”
清若的臉稍稍變色,隨即卻像是豁了出去一切都不在乎,突然一陣尖笑。
閻裳微慍,手上稍一用力清若頓時便發不出聲音,幾乎無法呼吸——閻裳現在還不打算讓她死,鬆手向外一甩,清若便跌倒在地上,好久才緩過來。
只是清若臉上卻再無往日的卑微懦弱,委屈討好,她的眼中淋漓的盡是恨意,盯住姿姿道:“你不會想到他在哪裡的,我不懂,爲什麼所有人都愛你,你有什麼好!?我就是要毀掉你有的一切,我要讓你和我一樣一無所有!”
清脆的響聲打斷了她的話,閻裳的掌落在她臉上,讓清若柔弱的身子完全幾乎撲倒在地。
“和你勾結的是什麼人?”
一絲血痕自嘴角流下,清若卻好像感覺不到痛,擡起頭竟含了絲絲笑意,“不就是你的對手夜叉嗎……現在,他大概已經在攻營了。皇上,我提醒過你,儘早回去的……”
又是一掌,閻裳的眼中殺意已現。
姿姿一直憐她可悲,從不曾爲難她,可是想不到如今……“爲什麼你連閻裳都背叛?”
“背叛?我一直盡心盡力,只求留在他身邊,他能夠看我一眼——可是,他只爲方便探查你的近況就把我嫁到這裡,嫁給一個見都沒見過的人——清心,你知道我有多恨你!?”
姿姿默默看着她,她不是她,她也不是她。她懂清若的恨,但在清若眼中如此不知珍惜的自己,又有誰懂她的無奈。
“夜叉在軍營?”清若要如何她已不想再管,閻裳要如何處理也只是他家裡的事。她收劍,正要轉身閻裳卻道:“我們一起去。你不要獨自去見夜叉,他已不是過去的他了。”
沉默片刻,姿姿道:“我還是情願信一次,夜叉就是夜叉。”
哪怕只爲了過去,她也該信他一次。
倘若沒有夜叉,十四年前初初來到這裡的卓姿姿不會活下來。倘若沒有他的守護,她更不會堅持這麼多年。是她欠了他。
她沒有跟閻裳同行,出發未久,對方似乎已經察覺到她的動向,一個暗部出現在她面前,“羅剎大人,請隨我來。”
是熟悉的面孔,她跟隨而去,見到的夜叉依然是一身黑衣。即使離開閻裳脫離了暗部,他看起來仍未改變。
“姿姿,你來了。”
“大哥,換句臺詞啊,這句好廢話……”
“你想換什麼樣的?”
姿姿輕笑,這樣的對話,好熟悉。他還是那個夜叉,她願意相信他不曾改變……但是,她緩緩收了笑容,“夜叉,周琅在哪裡?”
“姿姿,那樣的男子,你何必爲他留在周家受委屈?”
姿姿微愣,“你監視我?”
“我只是要確定你過的好不好。姿姿,別走了。很快我就會拿下閻裳的營地,留下來,從此再沒有人能傷害你。”
姿姿搖頭,“夜叉,你知道我對你是什麼感情,我不可能抱着這樣的想法留在你身邊。”
“難道對於周琅,你就不是退而求其次嗎?他可以,爲什麼我不行?”
姿姿此時才感覺到閻裳所說的,夜叉已經不是過去的夜叉。“他不是退而求其次,是我選了他。夜叉,把他還我。”
“我不能,他待你不好。我不能像他一樣任由他的家人欺負你。”他緩緩走近,在姿姿無法理解的目光中,凝視她道:“過去我一直只是在一旁看,除了守着你什麼都不能做——可是現在,我想爲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
一切,再無餘地了嗎?
“夜叉,我們不可能。”姿姿抽劍,她只能用決絕的方式明確的告訴夜叉,不能留存絲毫的曖昧和誤會。
“周琅在哪裡?”
“姿姿,你打不過我。”
“周琅在哪裡?”
夜叉沉默不答,她提劍向外衝去,所過處暗部不敢傷她,她四處搜尋,但還沒有找到周琅,卻見數道寒針飛來,躲過一道又來一道,終於還是被刺中,方知那針上有麻藥,軟軟倒地。
夜叉走來將她輕輕抱起,這一次他只爲自己,又如何會放她走。
“大人,那周琅如何處理?”
夜叉低頭看看姿姿,“先關着吧。”現在,他還不想她恨他。
將姿姿放進屋內,他點了軟骨香,還差一點點……只要再勝過閻裳,他就擁有了完全的力量。足以保護她一生的力量。遲早,姿姿會屬於他的。
姿姿昏睡了很久,即使在恍惚中醒來頭腦也昏昏沉沉,不久便又睡去。閻裳和夜叉的那一戰,她全然也不知曉。
整個安邑幾乎都陷入刀光劍影,閻裳雖來遲,但有修羅坐陣,營地卻沒讓夜叉攻破。
周琅也同樣被關了很久,嚷了好幾天也嚷累了,除了一日三餐按時送來,卻沒有半個人肯理睬他。
眼見恭桶就要滿了的說……太不人道了咩!!
終於外面有了響動,只見一個壯漢走進牢房,打開了牢門——“周公子,請跟我走!”
“你——哎哎——”不等他答應壯漢已經拎着他的手臂拖出來,一把扛在肩上擡腿就跑。夜叉現在的兵力都用在與閻裳抗衡,看守牢房的護衛早被打暈,周琅在他肩上左瞧右看,至少可以確定他是來救他的。
“壯士,我們在哪裡見過?”
“小人十五,周公子不記得罷。”
十五?周琅想想,這個名字的確毫無印象,但他的體型卻着實讓人難忘——是了,他曾經在胭脂鋪保護過姿姿。但他,不是閻裳的人嗎?
逃遠之後放下週琅,他只見一個農婦裝扮的女子等在那裡,十五道:“周公子請和拙荊一起在這裡等,我這就去救羅剎大人!”
“大恩不言謝,我一定會報答你的!我全部身家都送給你也沒有問題!”
十五微微憨然,“我救大人是應該的,不要答謝。”說罷,便匆忙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