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松溪先前早吩咐諸派高手,挑千夫長、百夫長、乃至於十夫長等服飾的軍官下手,只消擒住這些人,蒙軍便是真真正正的羣龍無首。
這支彪軍總共有三個千夫長,三十個百夫長,三百個十夫長,雖然陣亡許多,但也餘下很多,中原武林人士倉促之間雖然不能互通聲氣,但陡然動手,還是很默契的沒有發生太大沖突。
隨着張松溪一聲令下,各派高手四散開來,各奔目標。那些百夫長、十夫長不過是尋常武夫,哪裡抗得住武林高手的攻擊,登時有十餘個軍官受制。
而張松溪自己奔向一位千夫長,霍地一掌劈出,那千夫長竟是然不懼,也是一掌迎來,掌心泛着硃紅之色,兩人手掌一對,發出“砰”的巨響。
那千夫長座下坐騎哀鳴一聲,倒地死去,那員千夫長倒縱出去,一掌劈翻一個崑崙弟子,咳咳兩聲,又揉身上前,和張松溪鬥在一處。
張松溪越鬥越驚,這名千夫長的功夫竟是極爲不弱,使得是密宗上乘功夫,若自己全盛時候,二十招之內取他性命倒也不難。但他在亂軍中打鬥良久,雖是沒受什麼傷,但也內力大耗,武當功夫乃是內家一路,內力一損,威力則減,此刻他雖佔了上風,但要短時間取勝,卻是不易。
但見滅絕師太也空手和一名千夫長鬥在一起,使得是“四象掌”的精妙功夫,隱隱壓制住那千夫長,但也基於內力損耗緣故,短時間內取勝不得。但另一員千夫長卻被空聞、空智聯手擒下,丟在一旁。空性因爲作戰太過奮不顧身,受傷數處,留在一旁休息。
空智和空聞對視一眼,低呼佛號。各自縱身上前,分別上前助張松溪、滅絕鬥那兩名千夫長。不出數招,登時將那兩人擒住。
張松溪大喝一聲:“住手!”宛若雷霆一般的聲音蔓延開來,遠處奔過來那個瘦削和尚身邊一個高大漢子哈哈大笑道:“張四俠好功夫!”赫然便是丐幫幫主史火龍,張松溪瞧見是他,當即遙遙拱手還禮。但見史火龍、傳功長老、執法長老旁邊幾匹馬上各自和尚道士服飾,他心中納悶,還未反應過來,便聽一個胖和尚氣運丹田。嘰裡呱啦地朗聲說了幾句,蒙兵聽得他話,登時紛紛罷手。這兩個和尚。自然便是五散人中的彭和尚和說不得了。
張松溪呼了一口氣,收攏各派弟子,點明數目之後,不由又是一陣淒涼。武當弟子此次陣亡六人。幾乎人人帶傷。崑崙此來三十七人,現在卻只剩下十一人,而崆峒、華山除了幾個緊要人物,幾乎全軍覆沒,倒是少林和峨嵋,實力保存的最爲完整,峨嵋派是因爲都是女子,其餘五大派有意護着,而少林卻是因爲“十八羅漢陣”神妙無方。防禦驚人,只有在陣外的三個僧人死去,其餘包括少林三神僧在內的十八人以及沈振鴻卻只是帶傷,而無性命之虞。而非六大派之人,只有少數武功高強的存活下來。諸如薛凌、柳大俠等人。南華三奇中的老二卻是陣亡了,餘下兩人也是身受重傷。
彭和尚翻身下馬。正要說話,卻忽聞驚戈鐵馬,一堆叫花子身後吊着地那千餘騎兵不知怎地殺氣騰騰地衝來,五散人對望一眼,大驚失色,說不得輕喝一聲,將燕赤爾百來斤的身子提起,騰的躍起,站在一匹馬上,將燕赤爾高高舉起。但聽得他嘰哩咕嚕的大說一通,聲音遙遙傳開,並不被馬蹄聲埋沒,顯然內力極爲高深。
但他這番言語彷彿壓根沒起到絲毫作用,說不得目瞪口呆,喝道:“大家快穿過林中!往西邊逃!”
趁着在原地同樣不知所措的兩千蒙兵發愣之際,剩下的百多中原武林精英蹭的穿過重重包圍,就要閃入林中。s
不過半刻時光,那七八百丐幫弟子便被千餘騎兵衝的散了,好在史火龍等首腦人物都有馬騎,方不致落入亂軍之中。
這些丐幫弟子都不過一二袋的低輩弟子,如何能抵擋如狼似虎地蒙古軍隊?登時被殺的落花流水。
這條道路一邊乃是大河,一邊乃是樹林,蒙古騎兵夾在中間過道之上,尚算是一馬平川,不多時便迫近此處。
但聽得不遠處一聲陰惻惻的笑聲響起:“五行旗衆聽令,布天地玄黃大陣”但見這新增地三千騎兵生力軍陣中。黃土攪起,塵煙瀰漫,隱隱可見亂刃長刀。也不知蒙軍有多少被這刀刃斬成三四截。
大河處一條水柱涌起,翻起老大浪花,鋪天蓋地的涌向岸邊,但見水珠亂迸,濺在正在衝鋒的將士頭臉手足之上。
而林中高大樹木驀地倒下,嗖的竄到陣中,也不知砸死多少蒙兵,巨木橫轉一圈,竟莫名其妙噌噌噌地冒起火來。
這天地玄黃大陣,乃是五行旗壓箱底地手段,號稱此陣一布,一切復歸混沌,而天地玄黃演化萬物,生滅存亡,盡在佈陣者一念之間。這陣原須三萬五千精兵方能布成,但明教流傳千年,才智之士甚多,將它改成縮小版的,便有了如今五行旗五百人布成之陣。
韋一笑主陣心,看着五位掌旗使各司其職,盡心盡力,心中忍不住喟嘆:“若是教主失蹤之後,我明教能上下一心,有光明二使和四**王五散人齊布的光明聖火陣以及這五行旗的天地玄黃大陣爲輔,何愁天下不定,宇內不安?”
這大陣緩緩運轉,橫亙在騎兵衝鋒道路之上,直攖其鋒芒,宛如一個巨大磨盤,緩緩將來兵向不住滾動的黃豆一般碾成豆漿,約莫過了一炷香時間,這一千騎兵竟已傷亡大半。
這邊兩千下了馬的悍卒見得同胞被屠戮成這個樣子,紛紛拔刀前衝,但這“天地玄黃大陣”本就是明教先人從戰陣之中演化出來的神妙陣法,此刻雖是縮小版。但從這五百五行旗精英身上也能略窺到當年的大陣是何等厲害。據聞北宋末年,明教教主方臘在江南起義,水泊梁山一百單八位勇將奉命剿匪,五萬精兵都破不得這個大陣,前前後後來回五次破陣,便有一十二位是折在這陣法之中。若非那宋公明偶然間得天書三卷,兵法韜略皆藏其中,得了破陣之法,方纔大敗方臘。
蒙古兵鋒雖然銳利。但也只是騎兵厲害,步卒作戰雖然勇悍,但也及不上當年的梁山精兵。這五百人地“天地玄黃大陣”運轉開來,兩邊同使,將進入陣中的兵馬碾作虛無。
但人力有時而窮,畢竟體力有個限度。殺人殺的多了。也會手軟,五行旗中早有人支持不住,步法亂調,一不小心踏出陣外,便被蜂擁而來地蒙兵亂刀分屍。
銳金旗掌旗使莊錚高聲叫道:“韋蝠王!撤是不撤?”
韋一笑牙一咬,喝道:“他***!蒙古韃子和咱們勢不兩立,媽地,還剩一千多頭,幹了再撤!”
唐洋立在水面波濤之上。一晃一晃,好不威風,卻是他旗下弟子在水中用肩背頂着他。聽得韋一笑這般說,他也是哈哈大笑道:“韋蝠王好豪氣!且看我洪水旗手段!”擡手引起一道水柱,收入袖中。從另一隻袖口吐出。往步卒人羣中灑去。
他這手功夫看似光明正大,瀟瀟灑灑。實則卻是淬毒過程,他衣服材質特殊,左袖連至右袖地衣襟之中暗藏夾縫,夾縫壁上塗滿厲害毒質。與人肌膚相觸,初時倒不覺什麼,一時三刻之後,卻是越來越癢,而後由癢化痛,只要有人忍不住去抓那麼一兩下弄破了皮,半刻鐘不到便會化作一灘血水。
洪水旗自來以玩水和用毒聞名天下,唐洋身爲掌旗使,在大江之上,便是他的天下。
各派弟子見生力軍陡然出現,士氣大振,一股腦地衝回去,從後方掩殺而至,兩方夾攻,登時大爲輕鬆,何太沖久居崑崙,一眼飄到陣心韋一笑青色身影,脫口驚呼道:“青翼蝠王韋一笑!
滅絕師太目光一凝,喝道:“這是明教中人?”
厚土旗掌旗使顏垣從土裡冒出個腦袋,嘿嘿笑道:“正是我五行旗的天地玄黃大陣”說完之後又縮進土裡,也不知滾到哪裡去了。
滅絕師太愕然半晌,按劍凝立,驀地嗔目大喝一聲:“明教又如何?蒙古韃子纔是我漢人死敵!”仗劍一路殺了進去,當者披靡。
這一番殺了約莫半個時辰,仗五行旗大陣之助,將這約莫四千兵馬殺了個片甲不留。張松溪砍死最後一個蒙兵,見諸大掌門都是定定的盯着明教殘餘的五行旗衆。
這一番五行旗損傷不可謂不重,五百人馬折了大半,畢竟五百對四千,相當於以一敵八,雖然佔盡地利,但卻仍免不了傷亡。此刻僅剩地兩百多明教教衆和百多正道精英默然對視,氣氛極是詭異。
韋一笑冷笑道:“莫以爲我等是來救援爾等,明教中人自來與蒙古韃子作對,要來便來,要走便走,天下何人能攔?哈哈,孩兒們,咱們走!”明教教衆聽他說的豪氣,齊齊喝一聲,便見淡淡青影閃過,五行旗掌旗使都各自冷哼一聲,領着各自旗衆穿林過丘,不多時便不見了蹤影。他們也知此時五行旗旗衆都是極爲疲憊,若是和正道中人鬥起來,必然兩敗俱傷,雖然可以將三代弟子斬殺殆盡,但自己這邊高手不多,勢必逃了各派掌門,是以韋一笑當機立斷,立馬撤退。
張松溪等人對視一眼,都是默然不語。滅絕師太手中倚天劍握緊,凝立半晌,到底還是沒有追出。
史火龍驀地驚道:“幾位恩公呢?怎地不見了?”
何太沖忍不住道:“史兄,那幾個和尚道士救了你?”
史火龍一怔,道:“沒錯,他們挾持那萬夫長,救了在下。”何太沖嘆息一聲:“那是明教的五散人啊!”
史火龍默然半晌,閉口不言。各派掌門都是緩緩收束弟子,分出人手照顧傷者,往近處地漢水渡口走去。
一路上都是沉默不語,氣氛極是壓抑。南華三奇性子孤高。收了老二的屍體,向張松溪一抱拳,便獨自飄然而去。
走了約莫一炷香左右,漸漸樹木稀少,到得一處谷地,張松溪擡手一指,笑道:“不遠處便是漢水渡口了。”
他此話方落,忽有得得響聲傳入衆人耳中,張松溪心頭一動。忙將頭俯下,以耳貼地,但聽得轟隆隆的響聲不住傳來。他驚叫道:“韃子騎兵又來了!”
他話音方落,衆人回頭去看,但見四五里外,密密麻麻的人馬轟隆隆地衝鋒而來。空聞空智對視一眼。齊喧佛號。滅絕師太跺足道:“恨甚!恨甚!”崑崙地何氏夫婦嘆口氣。緊了緊手中長劍。武當諸俠卻是對視一眼,極有默契的含笑點頭。意是能與諸位兄弟戰死沙場之上,也不枉男兒一生了!
四五里距離頃刻便至,這約莫三千騎兵停在諸派人士前方十丈,一馬當先躍出,卻是一個高大黑臉漢子,便聽他朗聲道:“少林、峨嵋、崑崙、華山、崆峒五派中人,棄械不殺!武當派地敗類上前受死!”
張松溪昂然上前,喝道:“武當張松溪在此。閣下有何見教。”
那黑臉漢子冷笑道:“擊傷我師弟的,有你一員?”
張松溪一怔,哈哈笑道:“漢奸人人可殺,閣下漢話如此流利,卻甘爲漢奸。莫說你師弟。便是你自己,我也得殺你以祭閣下列祖列宗在天之靈!”
這話一出。正道弟子都是齊聲喝彩,那黑臉漢子臉上騰上一股青氣,喝道:“賊子受死。”飄身下馬,一掌拍出,寒氣凜冽。
張松溪恍然大悟,叫道:“你是那人的師兄!”這人所使掌力赫然便是玄冥神掌,正是鹿杖客。張松溪不敢硬接他掌力,閃身避過,正要擬招出手,便聽得一個嬌脆童音響起:“鹿先生,住手!”
鹿杖客一怔,悻悻罷手,極爲乾脆利落的退回陣中。
便聽得那個嬌脆童音又道:“博爾忽先生,你去跟他們說,只要他們投降,我們一律不殺。”
場上原本寂靜,她又是清脆童音,這聲自然被人聽得清清楚楚,一個戴斗笠蒙面紗的漢子猶疑一會,策馬上前,正要發話,便已聽得正派中人都是紛紛喝罵:“要我們投降蒙古韃子?絕無可能!”
張松溪極爲冷靜,早已看出這個發聲的小女童乃是至關重要的人,側耳凝神聽她發聲,便知具體位置,原來是在鹿杖客馬後地一名扛旗兵士身後,他只待出手搶攻,但卻忌憚鹿杖客“玄冥神掌”,遲遲不敢發動。
那博爾忽以手撫喉,沉聲說道:“各位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這千軍萬馬之下,一切也只能化爲齏粉。古有孟明視爲晉虜而險求還,諸位何不先屈身此處,再圖後策?”
他這話一出,倒彷彿是在爲六大派考慮,但凡有所思量者,又如何不明白他地心思?
滅絕師太斷然回道:“絕無可能!要打便打,少來廢話!”沈振鴻久不說話,此刻也是忍不住喝道:“小義可舍,大節不失!我等寧願死戰,絕不投降!”
其他人也是羣情激憤,紛紛叫罵。
博爾忽搖搖頭,方要說話,卻聽得鹿杖客驚呼一聲,左掌一橫,霍地拍出,絲絲縷縷的寒氣隱然可見於空中。這一掌迅捷猛厲,兼而有之,卻砰的打在空處,鹿杖客心頭一跳,忙擊出右掌,來人和他對了一掌,但聽得“啵”地一聲大響,一道淡淡青影飄飄忽忽地退後數丈,一個後空翻落在大軍圍住的中原武林人士旁邊,手中已然提了一個嬌嬌怯怯,扎着羊角辮,約莫七八歲地小女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