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凡塵看着倒下去的赫連星,表情透着幾許陰狠,“還真以爲自己練了幾年功夫就能打得過我了,我的武功,遠非你這普通人能及!”論僞裝,赫連星哪裡是他的對手。
從懷中掏出一瓶藥,灑在赫連星的身上,不多久,屍體便化作一灘血水。
將藥收起,一轉身,就見身後站了一個人,桑引言不知何時來到這裡,竟然連他也沒有發現。
“你殺了他?”桑引言臉色蒼白地問。
“他心懷鬼胎,死不足惜。”慢慢靠近桑引言,“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了,你應該很很聰明瞭,也不需要我多說什麼了吧。”
桑引言自嘲道:“能不聰明嗎?否則,我早就跟他一個下場了吧。你放心,我一直都安於做一個無知的人。”
孟凡塵表情舒緩了許多,道:“我送你回去吧。”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攬住桑引言的腰,施展輕功而去。
兩人走後不久,姐弟倆從樹上下來。
望着那一灘血水,孟傳心忽覺得一陣暈眩,喃喃道:“爲什麼會這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所聽到,所看到的一切,都太令她震驚,腦袋幾乎一片空白。
孟傳情似乎並沒有被這一切影響,他表情凝重地蹲在地上,盯着血水看了一會兒,道:“是化屍水。”心中疑惑,這麼毒的藥水,父親他是從何處得來的?
“傳情,他們剛纔說,你……”孟傳心望着弟弟的後頸,心裡只覺得堵的慌,張口欲言又止。剛纔幾人說的話,她絲毫不漏的聽下來了,這樣的事實和真相,讓她一時無法接受,誰曾想這個她最親的弟弟,竟然跟她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孟傳情站起身,看着她,笑道:“他們說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還認不認我做你的弟弟?”
孟傳心一時急了,脫口道:“我怎麼會不認你呢!”
“那就行了,你認我,我也還認你,還跟以前一樣是姐弟,又不虧,有什麼關係?”
他略含苦澀的笑容,讓孟傳心更是心疼,上前一把抱住他,柔聲道:“傳情,無論你是來自哪裡,永遠都是我最親的弟弟。”
姐弟兩人回到莊裡的時候,孟凡塵和孟傳聞正在大廳裡說着話。
孟凡塵正交代孟傳聞一些事情,大概就是管家孟津突然請辭離莊了,莊裡一時沒了管家,以後莊裡的事需要孟傳聞多多費心之類的。孟傳聞雖然驚訝,卻還是一口應承着。
這時,姐弟兩人進門了,孟凡塵劈頭就問:“你們剛纔去哪了?”
孟傳情淡淡道:“出去透氣了,莊裡的空氣不太好。”
對於孟凡塵,孟傳情心底感覺有些矛盾,雖說他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對自己也很可惡,但畢竟一起生活了十幾年,說沒感情也是假的。他踏出武林莊,說是爲了反抗父親,其實不過是證明自己,讓他承認自己,對自己好些罷了。他心底是極其渴望得到父愛的。
從他漸漸地知曉了自己的身世後,他就知道,自己在武林莊不可能長久的待下去了。他和孟凡塵之間的恩怨越積越深,到此刻,已演變成陌路相逢的局面,父子兩見面,如同陌生人一樣,說話毫無感情。
孟凡塵將眼神望向孟傳心,瞧見她臉色有些不佳,問道:“你怎麼呢?”
孟傳心別過頭,沒有說話。
孟傳情暗中拽了拽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賭氣,同時對孟凡塵道:“姐姐她身體有些不舒服,所以我才帶她出去透氣。”他臉上透着淡淡的笑意,彷彿面對的是一個親切的人,但孟傳心卻看得出來,他是在演戲。傳情,他比任何一個人都會演。
“不舒服就去休息。”孟凡塵皺眉道。孟傳情的笑容,無比刺眼,讓他越看越不舒服。
孟傳心扭頭看向他,正視他的眼睛,道:“你是真的在關心我嗎?”她替傳情抱不平,替自己感到悲哀。
孟凡塵臉色一變,喝道:“你這是什麼意思?”傳心向來對他尊敬有加,從不會用這種語氣同他說話,今日的反常,讓他極其不悅。
孟傳心道:“我尊敬您是我的父親,對您向來不敢多有言語,可您的所作所爲實在令人心寒。”她盯着孟凡塵,眼中閃爍着淚光。
孟傳情見姐姐如此沉不住氣,急忙上前阻攔她,“姐姐,你不要再說了,趕緊回房休息吧!”他現在還不想與孟凡塵決裂,有些話不適宜現在說出口。雖說姐姐是爲他抱不平,但他也不想因此讓孟凡塵對姐姐有所怨言。
孟傳心明白弟弟所想,扭頭盯着他的臉看了一會兒,突然甩袖跑回了房間。
孟凡塵看向孟傳情,厲聲道:“這趟出去,闖了這麼大的禍,你還有心思透氣!給我去閉門思過!”孟傳情悠閒地透着氣,他心裡卻堵着氣,越想越不甘,不懲治孟傳情的話,他心中的氣難消。
孟傳情眉毛一挑,“我闖了什麼禍?憑什麼要我去思過?”若是以往,孟凡塵一句話,他就得乖乖地去院裡跪着。但如今,他是擺明了跟孟凡塵對幹,自然不願受罰。
孟凡塵喝道:“你勾結魔教妖人,敗壞武林莊的名聲,還敢跟我頂嘴!”
孟傳情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哪裡看到我敗壞武林莊的名聲了,從我第一次離家起,就不曾用過武林莊二公子的身份,我所得的一切,都是我憑自己的本事爭取的。”他盯着孟凡塵的眼睛,一句傷人的話脫口而出:“因爲,我並不以武林莊爲榮。”
孟凡塵眼神一變,不禁握緊了拳頭,心中思緒萬千。
孟傳情離家之後的事他曾問過鄢商慈,當時鄢商慈被傀儡蟲控制,對他幾乎知無不言。鄢商慈告訴他,自孟傳情離家參加莫邪大會時起,就一直用的楊誓這個假名字,他在莫邪大會上嶄露頭角,憑的是自己的真本事。之後,他入住盟主府,也不曾暴露過身份,與盟主韓令風一戰後,真實身份才被江湖人知曉。那時,他已經成爲江湖人口中津津樂道的少年英雄了。正因爲如此,他才借鄢商慈去折磨他。
自孟傳情離家出走之後,他才發覺對方已經不知不覺跳出了自己的棋盤,於是他想盡辦法,逼迫孟傳情回到他的牢籠。找不到孟傳情,他便設計鄢商慈下嫁孟傳聞,藉此引他回來,還用夏星辰這道絕關企圖困住他,沒想到卻是功虧一簣。
在飛龍引客棧前,孟傳情和鄢商慈叔嫂兩人不顧世俗,面對羣雄,互訴衷腸,他本以爲這足以讓孟傳情身敗名裂,成爲江湖上人人唾罵的對象。哪知,竟被鄢商慈在無形之中化解了,不僅讓江湖人對這兩人敬佩有加,還讓自己成爲了他們眼中的陰險小人。
這十幾年來,他無時無刻不在想着折磨孟傳情,一次次的失敗,讓他心裡很是不甘,恨意越來越深。望着孟傳情那張酷似樓仲叢的臉,他心底暗罵:“薑還是老的辣,我就不信,你能鬥得過我。”
“你這逆子!膽敢與我頂嘴!”他盯着孟傳情,對門外的下人道:“來人,把這逆子給我押到地牢去!三天不許吃飯。”門外當即衝進來幾個下人,上前押住孟傳情的兩隻胳膊。
對於押送二公子去地牢的事,下人們早習以爲常,動作迅速一致,相當利落。他們將孟傳情壓的死死的就想往外拖,卻發覺自己在拖大山一樣,拼盡全力,使出了全身力氣,孟傳情依然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孟傳情看着孟凡塵,笑道:“沒錯爲什麼要受罰,如今的我,已不是之前那個逆來順受的懦弱少年了。你覺得,這種家法,還能鉗制我嗎?”說完,身體暗暗運力,幾個下人受他內力衝擊,紛紛散開,滾倒在地。
孟凡塵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看着一臉輕鬆的孟傳情,心中暗自吃驚。顯然,對於孟傳情的武功,他是有些疑惑的。他幾乎沒教過孟傳情什麼武功,傳授給他的,也只是一些三腳貓的招式,這樣的武功,在江湖上根本就掀不起什麼風浪。但偏偏是這三腳貓的功夫,一次次在江湖上嶄露頭角,讓他很是不解。直到鄢商慈成親那天,他親眼看見孟傳情憑一雙肉掌接下了江才情一掌,他才知道,孟傳情是深藏不露,他的功力,甚至已經高過了自己。
他的武功究竟是從何處學來的?武功究竟有多深?這是困擾孟凡塵心底許久的兩個問題,此時,瞧見孟傳情輕鬆地放倒了幾人下人,他的心中熱血沸騰,更是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逆子!還敢反抗!”親自上陣,一爪抓了過去。
孟傳情擡臂,格擋住孟凡塵這一招,沉聲道:“你的傷還沒好,根本不會是我的對手,想用武力讓我屈服,還是省省吧。”胳膊暗暗運力,一股勁氣襲向孟凡塵,將他輕易震退。
孟凡塵心驚,知道普通的武功根本就制不住兒子,眼神一緊,袖中的手暗暗運力,兩指緊扣,欲施展邪帝獨門的武功去對付孟傳情。卻不知他在後山用此招殺害赫連星時,孟傳情剛好瞧見過他這個動作,知道此招非同小可,孟傳情不敢輕敵,當下運起全部功力,做好還擊的準備。
一旁,孟傳聞瞧着父子相鬥的局面,感覺有些左右爲難,一邊是父親,一邊是弟弟,究竟要幫誰?見孟凡塵眼中露出了一絲狠厲之色,那神情,分明是想置傳情於死地。孟傳聞當即下了決心,無論如何,也不能讓父親傷了傳情。見兩人已出手,孟傳聞不再猶豫,猛然衝到了兩人中間,“住手!”
孟傳情瞧見是大哥,心中一抽,猛然撤回掌力,卻在這同時聽見孟傳聞一聲悶哼,口吐一口鮮血,摔向自己。孟傳情一把接住他,兩人一同摔在地上,孟傳聞整個人壓在他身上,磕的他後背生疼。
見孟傳聞傷勢頗重,孟傳情臉色一變,看向孟凡塵,“你竟然連大哥也傷?”
孟凡塵冷着臉,道:“敢擋在我面前,也不先掂掂自己的斤兩。”他豈會看不出孟傳聞在幫孟傳情,此舉讓他更加氣憤,那個孽種有什麼好的,憑什麼每一個人都護着他?一氣之下,掌中的力道就打了出去。
“你!”孟傳情眼中幾乎噴火,“就算你不待見我,也不能拿大哥出氣。”他將孟傳聞扶在椅子上坐着,猛然一掌朝孟凡塵打了過去。
孟傳聞瞧見兩人又打了起來,心中焦躁不已,奈何已無力阻止,只能衝孟傳情喊道:“傳情,不要再打了。”
這時,桑引言幾人聽見了外面的動靜,從內堂衝了出來。見了廳中父子兩相鬥的情形,桑引言猛然喝道:“你們都給我住手!”在兩人對了一掌各自退開時,她衝到中間,面對孟傳情,閉着眼道:“傳情,如果你不在乎我這條命的話,這一掌就打下去吧。如果你打不下去,就請罷手,不要再與你父親作對了。”
孟傳情看着她,緩緩撤掌,“他傷了大哥。”這一掌,他是無論如何也打不下去的。
桑引言張開眼,道:“父親教育兒子是天經地義的,傳聞都沒有任何怨言,你又何必替他出頭?況且,凡塵就算有千般不是,他也是你的父親,這世上,只有父親打兒子是正統,兒子打父親就是大逆不道,視爲不孝。無論你有多少理由,有多少委屈,只要你還姓孟,只要你還感念我們對你的養育之恩,你就不能同凡塵動手。”
孟傳情怔怔地看着桑引言,道:“我也不想鬧僵,我也想好好的過,可他不讓我好過,我能怎麼辦?我忍,滿身傷痕,我躲,千方百計的逼我回來,我打,你們說我不孝。讓我怎麼辦,難道我只剩下死這一條路了嗎?”
桑引言道:“我知道你受了很多的委屈,知道你不甘,可就算如此,我依然會站在凡塵這邊,我決不允許你對他動手。”她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孟凡塵,又道:“你走吧,離開武林莊,今生都不要再回來了。”
孟凡塵沒有說話,桑幼憂卻率先反對了起來:“姑姑,你爲什麼要趕二表哥走?”
桑引言道:“只有這樣,才能避免他們父子兵戎相見。”
孟傳情想了想,道:“好,我走,我要帶商慈一起走,不會讓她再留在武林莊做你們鉗制我的棋子。從此,我不會再踏入武林莊一步。”他指着孟凡塵,道:“你,也不要再來找我的麻煩。”
孟凡塵眼神低沉,不知在想着什麼,聽了孟傳情的話後,回過神來,看了孟傳聞一眼,對他道:“你先給傳聞療傷吧!其他的以後再說。”轉身離開。
桑幼憂一臉憂愁,看着孟傳情,道:“二表哥,你真要離開武林莊嗎?”
孟傳情點點頭,看向孟傳聞,“我先給大哥療傷,晚些再說。”當即扶着孟傳聞去房間療傷去了。
當所有人都散去後,桑引言猛然癱坐在地,淚水一滴滴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