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羽落運轉無比神劍,招式依舊是牽引,農牧夫的劍一碰到她手中的劍,便被吸附,隨之牽引。這股力道至柔至輕,饒是農牧夫使盡全身力氣也無法震開。無奈之下,他只得棄劍,轉用陰風煞掌,毒辣的掌風直撲商羽落面門。
商羽落身影輕靈,忽地撤劍,身體向後一翻,躲過陰風煞掌,同時手一抖將農牧夫的長劍遠遠地拋了出去。不再給農牧夫出第二掌的機會,她掌中運氣,猛地將劍擲出,刺向農牧夫,以劍氣抵擋這陰風勁氣,二人就地拼起了內力。
“爹爹!”正在這時,遠處一個人影欺近,正是剛剛趕到武陵鎮的農秋音。她飛身接住農牧夫的劍,劍花一挽就刺向商羽落,口中道:“我要給哥哥報仇!”日月初塵劍法絲毫不輸於農牧夫,劍中揮動的勁氣讓商羽落也不敢小覷,急忙撤了農牧夫這邊,迎劍抵擋農秋音。
商羽落心有疑惑,與農秋音鬥了三招後,突然停了下來,問道:“你哥哥他怎麼呢?”
農秋音用劍指着她,憤聲道:“你還問!你殺了他還好意思問!”
商羽落一頭霧水,“我殺了他?這是何時的事?”
農秋音也有些怒氣,大聲道:“就是剛纔,我親眼看見你殺了他!哥哥他那麼好,你爲什麼要殺他!”
商羽落還未辯解,農秋音又揮劍刺了過來,“爲什麼要殺他!你賠我哥哥……賠我哥哥……”她手中的劍不停地刺着商羽落,氣極之下,劍勢毫無章法,似是在撒氣一般。商羽落不願意傷她,只能用劍柄抵擋回擊,步步後退。
“農兒!”農牧夫瞧着女兒有些反常,叫了一聲。
房頂上的秋雙心也望着農秋音,不禁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想不到鬱殊的死對農兒的打擊這麼大,自小她都是快樂無憂的,對俗世的煩擾轉眼就忘了,也從不將仇啊恨啊放在心上,活的一直很幸福。如今,親人的驟然離世,刺痛了她,以至於她心中有一股悶氣難以消散。商羽落的劍法毫無殺氣,農兒就很難對她下手,所以纔會不停揮劍砍着,以此泄憤。
商羽落被逼至一布攤處,便不再忍讓,掄起劍柄,旋轉長劍點向農秋音的手腕,想要打落她手中的劍。農秋音瞧着這招,眼睛猛然睜大,就是這招!她就是用這招攪碎了哥哥的心臟!
一股怒氣再次涌上心頭,凌空躍起,數道劍氣猛地劈出。她不知殘陽瀝血和無比神劍的聯繫,對於它們之間相同的招式更是不瞭解,纔會被這一招誤解。似是樓鬱殊死的那一幕又在眼前浮現,在等着自己相救,她劍勢終於回到了正途,狠厲的劍氣直擊商羽落。二人在大街上以劍相鬥,忽而凌空躍起,忽而伏地相搏,細細數來,竟鬥了不下三十個回合。
商羽落始終未出全力,她瞧着農秋音的劍法凌厲,竟超越了農牧夫,心中暗暗叫好。農兒真的很有天賦,武學修爲有朝一日定能勝過自己。她心思單純,練就這高深武功着實不易,只盼着能始終保持這份單純,不被這複雜的江湖所影響。
正想着,就感覺農秋音手中的力道輕了許多,眼神瞟向大街東面,似是無心再戰。
商羽落隨着農秋音的眼神望過去,見東面走過來幾個人,正是夜未央一行。
農秋音瞧見冉必之背上的夜未央,忽然撒手,丟了長劍,朝冉必之奔了過去。
“未央哥哥,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夜未央笑笑,沒有說話,眼睛卻看向秋雙心。他不曾見過這位天魔教的教主夫人,此時得見真顏,心中不免暗歎:果真是天仙般的人物,可惜了,終究會隨樓鬱殊而去。
農牧夫和秋雙心都知道夜未央就是當初闖迷霧鬼林的人,對他早就有了戒備,然而對於農秋音迷戀夜未央的事,農牧夫卻只能選擇成全。當他發現女兒迷戀這個人的時候,一切都晚了,農秋音已完完全全站在夜未央這一邊。
那段時間,農兒日日在房中寫着夜未央的名字,他都看在眼裡,勸說過好幾次,農兒不但不聽,還吵着要出去找夜未央。迫於無奈,農牧夫只得用夜未央爲餌,逼迫農秋音練最高層的懾心術,以便能夠抵擋夜未央的心法。
夜未央從何處來,生於何處,江湖上的人知之甚少。他神秘莫測的身份,高明的武功曾困惑了秋雙心和農牧夫許久,此時又見這人,臉上的表情不免有些複雜。看着農兒跟他那般要好,心中總覺得很不是滋味,一個教養了她十幾年的親生老子,竟然比不過一個才認識不到幾個月的男人,有一種種好的白菜被豬拱了的感覺。
越想越生氣,農牧夫沉着臉喚了一聲農秋音,後者卻是看着夜未央自顧地說着話,理也不理他。
“未央哥哥,你都這麼大了,怎麼還叫人背啊!”農秋音側頭看着夜未央,微笑着。
夜未央滿頭黑線,見每個人都看着他,頓時覺得丟臉至極,衝冉必之道:“她還當我願意呢,我都不好意思讓你背了!”
冉必之回嘴道:“我還不好意思背呢!”
夜未央敲了敲他的頭,道:“那還不趕緊走,站在這裡讓人欣賞嗎?這個小白,我回去非得掐死他!”冉必之腿上一用力,身法快得驚人,嗖的一下,人就沒影了。
“未央哥哥!”農秋音一見了夜未央就什麼也不顧了,施展輕功追冉必之而去。身後無論農牧夫和秋雙心怎樣叫喚,她都好似沒有聽見,瞬間也不見了人影。
“妹妹,你怎麼呢?”霍春秋見霍嫣華望着夜未央的背影發呆,有些擔心。
霍嫣華扭頭看他,“我沒事,倒是你,哥哥,你還在擔心勞姑娘嗎?”
霍春秋點點頭,“她二哥怎麼一點也不擔心啊!桑心不知道被誰救走了,鎮上大戶人家那麼多,要怎麼查啊!”
莊伏樓道:“鎮上有哪些大戶人家你們最清楚了,一家一家地找就行了。”他看向霍春秋,“我跟你一起去找吧。”
霍春秋點點頭,帶着莊伏樓走了。霍嫣華看了看客棧前對峙的三人,想了想還是決定跟着兩人一起離開。刀光劍影的太危險了!
商羽落瞧着夜未央幾人離去,若有所思,忽又扭頭看向秋雙心,“樓夫人,想必我們之間有什麼誤會,商某今日一直在客棧歇身。未曾出門,爲何農姑娘會以爲是我殺害了令郎?”
秋雙心冷聲道:“你殺害鬱殊是農兒親眼所見,她是絕對不會騙人的。昔日你對我說過,你是浪子谷的傳人,而我天魔教素來與浪子谷不合,彼此爲敵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既然做了,何不大膽承認,也免得讓人小瞧了軒轅之後。”
商羽落笑笑,沒有說話。秋雙心以爲她理虧,心中冷笑:什麼軒轅之後!殺個人都不敢承認。她驀地從魔音琴下抽出一把長劍,身影如鶴,撲了下去,“商羽落!拿命來!”劍光忽起,冷冽如使劍的人。農牧夫在秋雙心身影動的那一刻,也動了,如流星般向商羽落衝了過去,擡手就是一招最狠辣的陰風煞掌。
商羽落瞧着秋雙心手上那把眼熟的劍,心中一動,撤掉全身功力,任憑秋雙心刺向自己。這方農牧夫的掌力已打了過來,她忽然一個旋身,暗中運氣,將這股掌力引向了秋雙心的劍。掌力一碰到劍身,忽地全部反彈回來,打向農牧夫。農牧夫一驚,急忙躲閃,卻還是被自己的掌風攻擊,臥倒在地。
“師兄!”秋雙心望着自己手中的劍,一時愣住了,這是怎麼回事?
商羽落輕笑道:“樓夫人雖已入主天魔教,但對天魔教的根源歷史似乎知之甚少,想必是樓教主沒有盡數相告。據我所知,此劍乃貴教創教人寧仇淵留於後世,因取材於貴教的魔域寒冰,材質特殊,所以纔會將農先生的功力反彈。夫人可知這把劍的名字?”
“仲叢說這叫軒轅劍。”她劍指商羽落,“他不曾對我說過這把劍的來源,你又是從何處得知的?爲什麼會對我教的事情這麼瞭解?”
商羽落道:“夫人可還記得我曾對你說過,天魔教從來都不是浪子谷的仇人,歷任浪子谷傳人也從未對你們有過敵意。夫人可曾想過,爲何這把劍會叫軒轅劍?”她頓了頓,緩緩道:“在江湖上擔得起軒轅二字的,僅一人而已。”
秋雙心握劍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你的意思是,這把劍真正的主人是軒轅伢子?”
商羽落笑笑,道:“樓教主深明大義,未曾將實情說與你聽,我自不能透露太多。總之,請夫人相信,我是絕不會與天魔教爲敵的,而且令郎也並非是我所害,夫人何不查清楚了再來了斷。”
秋雙心盯着商羽落,沉聲道:“沒什麼可查的,從農兒剛纔的舉動來看,我可以確定你就是殺害鬱殊的兇手。農兒從來都不會表現的那麼激烈,是你狠狠地刺激了她。這筆賬,不算清楚,不罷休!”
商羽落深知再做解釋也無用,只得道:“就算是犯人,也得有呈堂證供才能審判。既然是農姑娘親眼所見,你們就讓她過來跟我對峙,我們且駁上一駁。倘若到時證明人確實是是我殺的,我自甘願爲其償命。”
秋雙心冷笑,正想開口說什麼,就聽農牧夫叫她,她趕忙上前,聽他小聲道:“師妹,你要給鬱殊報仇也不急在這一時。她不受你的懾心術影響,而我又受了傷,如今農兒也不在這裡,報仇根本就是無望。不如先找到農兒,有她幫助,我們的勝算也大些。”
秋雙心瞧見農牧夫臉色有些蒼白,便點頭道:“好,就依師兄所言。”她看向商羽落,道:“那就等我們找到了農兒,再跟你算賬!”
商羽落不再說什麼,只是拱手相謝,然後進了金山客棧。
客棧裡的人都被懾心術影響,倒的倒,傷的傷,商羽落一一扶起,查看着。這時,聽得身後孟凡塵道:“真沒想到,你也有菩薩心腸。”
商羽落對他的嘲諷不放在心上,反問道:“孟莊主的傷不礙事吧,要不要我替你療傷?”
孟凡塵臉色一沉,冷聲道:“不用了!”拂袖上樓去了。他之前被江才情所傷,傷勢還沒完全好,剛纔面對秋雙心的懾心術,硬是強撐,導致傷勢加重。商羽落看出了他的傷勢,纔會有此一問,他心中有氣,自是不領情。
商羽落隨即將目光投向大廳一角的孟傳聞,有些意外。這位孟家大少爺似乎比他父親沉得住氣,秋雙心的魔音攝心竟然未曾撼動他的心。一如之前沉穩冷靜,而且身上的傷似乎還有所好轉。非凡公子,果真非凡。
孟傳聞朝商羽落微微點頭,算作招呼。正在此時,樓上房間的桑幼憂匆匆跑了下來,“不好了,商慈姐不見了。”
“商慈?”孟傳聞眼神微微變化,似乎已明白她去了何處,許久後,緩緩道:“應該見着他了吧?”
鄢商慈去飛龍引找孟傳情了。
她找飛龍引並沒有花太多的時間,當她趕到那裡時,冉必之剛好離開。也就是那時,孟傳心告訴她,孟傳情失蹤了。兩人找遍了整個客棧,甚至連孟傳心知道的那個密道都找過,卻都沒有孟傳情的身影。
鄢商慈一陣失落,看着孟傳心,道:“你說傳情是不是知道我來了,在躲着我?”
孟傳心看着鄢商慈,也不知道說什麼好。這造化弄人,以前的時候,商慈都是跟着傳情一起叫她姐姐,可如今她成了自己的嫂子,再叫自己姐姐就有些不合,索性也就不叫了。
她嘆了口氣,勸道:“傳情他不是那種人,我只怕……”她臉色蒼白,似是想起了什麼,忽然衝上樓去敲響了江才情的房門。
半晌後,門吱呀一聲開了,江才情負手而立,冷臉看着孟傳心,他眉頭緊鎖,似是在猶豫要不要擒住她。孟傳心爲了弟弟,也就顧不得危險了,劈頭就問:“是不是你把傳情怎麼樣了?”
江才情淡淡道:“不是我。”伸手欲關門。孟傳心伸出一手,抵住,冷聲道:“傳情若離開,不可能不與我說,除非是遭遇了什麼不測。在這客棧裡,只有你與傳情結過仇,也只有你能制服他。只要你放了他,讓我做什麼都行!”
江才情也只有在夜未央面前話纔多些,面對其他人,他都懶得費口舌,此時雖是孟傳心相問,他也不願多做解釋,依然淡淡道:“不是我!”猛地關上門。
孟傳心氣極,踹了一腳大門,大聲道:“江才情,我警告你,如果你敢傷害傳情,我絕對不會放過你!”身後鄢商慈瞧着她氣憤的表情,有些訝異,心想:她真的很在乎傳情啊,這種在乎超越了所有,以至於讓她失去了往日的冷靜。她上前勸道:“你彆氣了,我覺得不可能是他做的。”
孟傳心奇怪,問:“爲什麼?”
鄢商慈道:“我之前也見過這個人,雖然不知道他跟夜未央是什麼關係,但他似乎很聽夜未央的話。夜未央對傳情很是欣賞,當不會背地裡出陰招害他,如果他沒有這個意思的話,想必這個人也不會對傳情動手。”
孟傳心聽着有些道理,點頭道:“我真是急糊塗了,傳情之前跟我說他和夜未央之間有一筆交易,想必夜未央也是不願他遇害的。既然不是他做的,又會是什麼人?”她想了想,道:“也不知道這夜未央去哪兒了,傳情會不會是和他一起出去了?”
鄢商慈搖搖頭,“我來之前看見夜未央出鎮去了。如果他們是一條船上的人,我們不防讓夜未央幫忙找找傳情,我想,他一定能猜到傳情去了哪裡。”
兩人商量着,索性就坐在大廳裡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