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一回到糊塗堂,就召集所有人聚在議事廳,對滄浪島之行做詳細安排。
議事廳裡,除了武林莊之行的四人,還有冉弄衣和農秋音。隨後,勞桑心帶着霍春秋也來了。經過一段時間的磨鍊,這兩人氣色和狀態都好了很多。霍春秋也慢慢從過去的事情中走了出來,只是人更加的消沉、沉默,跟在勞桑心身後一言不發。
“我們內部議事,他也可以參加嗎?”冉弄衣見不得霍春秋死氣沉沉的樣子,冷嘲熱諷道。
勞桑心擡眼看向夜未央,尋求他的意見。確實,糊塗堂內部議事,霍春秋這種並不算正式加入組織的人是沒資格參加的。只不過,她並沒有將霍春秋當做外人,她不知道領主是不是也是這樣想的。
夜未央笑笑,道:“連農兒都可以參加,他爲什麼不可以?而且,這件事也並沒有什麼機密可言。”
勞桑心放下心來,舒顏問道:“是什麼事?”
夜未央緩緩道:“此去武林莊,落花與我們做了一個交易,尋找四珠三草。這七樣寶物,不僅可以救治昏迷不醒的孟傳心,也可以恢復落花的容顏,而我則可以藉助四珠恢復武功。”夜未央瞥了一眼江才情,懶懶地道:“小白說一定要讓我恢復武功,所以,我答應他了。”
這話說的勞桑心心裡一陣激動,能恢復領主的武功,這當然是很好的一個機會。
又聽夜未央接着道:“尋找四珠三草,困難重重,憑落花一己之力很難辦到。所以,他需要強有力的幫手。落花點名要必之,但滄浪島危機重重,安全起見,六日你也同他一起去,路上有個照應。”
“這次交易,乃三方合作,任何一方處於弱勢,都會陷入被動之中。此次滄浪島之行,桑幼憂的大船功不可沒,落花必不會讓武林莊打頭陣。你二人久經歷練,經驗豐富,他必然會重用,你們見機行事就好。”
霍春秋瞧着夜未央分析的頭頭是道,總感覺這畫面有些熟悉,腦海裡似乎他身邊也曾有這麼一個人,帶着自信的笑容,掌握着大局。他正努力地回想着,忽聽身邊的勞桑心道:“明白,我們一定會順利完成任務的。”
“很好。”夜未央點點頭,想了想,又道:“雖然我很不喜歡落花,但有一件事我不得不認同。他要每一個同去的人都能安然無恙的回來,我對你們的期望也是如此,不要讓我失望。”
霍春秋從夜未央的話裡能感覺出來一絲不太輕鬆的意味,遂開口問道:“此去滄浪島,很危險嗎?”
夜未央瞧了他一眼,道:“那個神秘的島嶼,隱世幾十年,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讓人進去的。裡面有多少敵人我們不知道,不過,我卻能肯定,必有一個功力更甚於小白的宗師級高手。”
“啊?竟然還有那麼強的人?”夏星辰不敢置信,瞅了一眼江才情,“比他還強?”
江才情表情依舊淡然,對夜未央口中的宗師級的高手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
夜未央看着冉必之和勞桑心,道:“你們一定要記住,如果遇到那個人,切不可莽撞拼命,讓落花去對付就好。”
“難道落花會是他的對手?”夏星辰問。她不相信,世上還有人比江才情更強,她心中早已認定了江才情是最強的。
“落花,未必是他的對手。”夜未央否認,緩緩向衆人講述一段往事。
“必之應該聽過,四十年前,江湖上有三神。這三人亦正亦邪,與當時名頭響亮的天魔教教主樓非閒、靈淵閣的掌門人白相成並稱爲江湖五大宗師。樓非閒和白相成,不說大家也知道。另外三人,一人封號‘亂神’,意爲亂人心志也;一個封號‘幻神’,真假難辨也;一人被稱爲‘弒神’,殺人不眨眼也。”
“弒神你們知道,就是邪陰派的前任掌門人,他雖是殺人最多的,卻是三神之中最弱的。那個歸隱於滄浪島的人,就是幻神,他是依靠獨門心法‘芳魂依依’而成名於江湖,也是三人中最強的。”
夜未央瞅着面前的幾個屬下,道:“你們幾個加在一起,都不是小白的對手。小白的功力,才練了二十多年,可幻神,他足足練了將近七十年。‘芳魂依依’心法是依靠施展者強勁的內力施展的,四十年前,‘芳魂依依’才顯鋒芒,那時他的功力或許不如小白,但經過這四十年的沉澱,他早已超越了小白,‘芳魂依依’只會更加強勁。”
“你們此行,戰力我不擔心,只是怕遇上幻神,中了他的‘芳魂依依’心法。一旦進入幻境,便難脫身,切記,萬不可迷失本性。”夜未央最後再次叮囑。
衆人聽了夜未央的話,不禁對滄浪島之行充滿了擔憂。農秋音想了想,對夜未央道:“未央哥哥,不如讓我跟他們一起去吧。”
夜未央知道農秋音的心思,笑着道:“農兒,你的攝心術才練了十幾年,對上七十年的‘芳魂依依’,是絲毫勝算也沒有的,除非你有可以媲美小白的功力。”
“可是他已經老了……”農秋音不甘心認輸。
夜未央道:“他的確已經老了,身體僵了,不如你們機敏靈活。可‘芳魂依依’並不需要他有太多的動作,他只要站在那裡,看着你們,就能將你們送入幻境之中。”
衆人倒吸一口涼氣,勞桑心問:“它比‘化心忘本’還要直接?”領主的化心忘本,也是靜靜地站在那裡,只需要看着你,就能將你送入幻境之中。
夜未央道:“再厲害的武功,都是有缺陷的。‘芳魂依依’固然厲害,但施展者需要一直運功,無法離開。倘若身在幻境中的人能夠固守本心,等到他功力耗盡,也未嘗不可。只是……”他頓了頓,又道:“也不知道過去了這麼久,這個缺陷他有沒有改進。”
“說到底,還是因爲我太弱了。”農秋音認命,她想幫助夜未央,卻發覺自己弱得根本什麼忙也幫不上。
夜未央輕輕地摸了一下農秋音的頭,道:“總有一天,你也會變得很強的。”
這時,一直沉默着的江才情忽然問了一個大家都感興趣的問題,“未央,你爲何會那麼清楚?”他知道夜未央知道很多江湖往事,那些往事,他也都聽說過,可唯獨這個,他從未聽過分毫。
夜未央眨眨眼,道:“三神在江湖上逍遙了一陣後,各歸故里,娶妻成家。如果亂神老爺子還在世的話,我還得叫他一聲‘爺爺’。”
衆人吃驚,冉必之道:“你竟是‘亂神’的孫子?”
夜未央笑笑不語,一副神秘莫測的樣子。
夏星辰好奇,問道:“你爺爺他爲什麼要叫‘亂神’啊?亂人心志是什麼意思?”
夜未央隨口道:“就是長得好看的意思,你可以理解爲美的讓人失去理智,難以自控。”
“哦!”衆人恍然大悟,異口同聲道:“原來你長這麼好看,是遺傳啊!”雖是如此說,但衆人都明白,亂神絕對不僅僅是因爲長得好看,必然還有着超絕的本事,才能和其他四人並稱爲宗師。
夜未央不與衆人打趣,正色道:“總之,滄浪島之行,你們務必小心又小心。”
“嗯,我們明白。”冉必之與勞桑心點頭。夜未央的話,並沒有打擊他們的信心,反而讓他們鬥志更佳。
“我也要去。”這時,霍春秋開口對夜未央道。
夜未央看向他,“你確定?”
霍春秋點頭,“既然此行危險重重,我得跟在桑心身邊,雖然幫不上什麼忙,但起碼有個照應。”
夜未央眯着眼睛看着他,沒有點破他的心思,“我相信你說的話,不過,在與落花達成協議之前,我簽過軍令狀。如果隨行之人違背了任何一條,我都將接受處罰。你知道軍令狀上的內容是什麼嗎?”
霍春秋搖頭,“不知道。”
“我來告訴你,其中有一條:所有隨行人員,必須和平相處,互幫互助,不得提及舊怨,藉機爲難落花,公報私仇。”夜未央挑眉問霍春秋,“這一條,你能做到嗎?”
霍春秋一愣,這一條,不正是針對他嗎?他原本的打算便是在島上藉機復仇,但有了這樣的條例,他如何施展的開?他想了想,問:“如果我違背了,你會接受什麼處罰?”
夜未央盯着他,“你違背了任何一條,那就是讓我死。”讓他衣服脫光光大喊混蛋,不如讓他去死。
勞桑心聽了這話,身體一震,看向霍春秋。
霍春秋明白妻子的意思,牽起她的手,道:“我知道你不想讓他死,所以,我會讓自己做到的。這一路上,我全聽你的。”
“很好,那麼滄浪島之行,就由你們三人去吧。”夜未央爽聲道,“軍令狀上的其它內容,讓必之在路上告訴你們吧。你們去準備好出行的包袱,準時去碼頭匯合。”
蒼城碼頭。
冉必之、勞桑心、霍春秋三人快馬加鞭趕到碼頭時,只看見一艘海船停靠在邊緣,幾個船工上上下下地搬着東西。除此之外,碼頭上空無一人。
三人吹着海風,等了片刻。不久後,武林莊一行來了,卻只有孟傳聞和鄢商慈。與冉必之三人點頭算作打招呼,彼此也沒有過多的語言。
霍春秋念及和孟傳情的舊日情義,隨口問了一下孟傳心的情況,聽鄢商慈說了後,便不再言語。昔日有小孟做橋樑,他還能與武林莊的人走到一起,如今這座橋樑斷了,他和武林莊的人永遠也無法走的更近了。
鄢商慈知道,霍春秋昔日一直拿傳情當做好兄弟,哪怕整個江湖上的人都誤解傳情,霍春秋卻始終站在他那一邊,維護着他。這個一直守護着傳情的兄弟,如今自己遭逢大難,竟卻沒人可以依靠。唯一能給他溫存的,或許只有他身邊的這個女人了吧。
如果,傳情還活着的話,是不是也能夠走進他內心,給予他支持和力量呢?
“他們來了。”冉必之看見落花和水連環遠遠地走了過來,身後跟着粟烈和流火,兩人身上各自帶着一個包袱。
霍春秋擡眼望向落花,臉色微變。雖然答應過夜未央絕不提及舊怨,可一看到落花,他就不禁想起霍府被滅的情形。仇人就在眼前,他卻無法肆意宰殺,怎麼想都心有不甘。
勞桑心感覺到霍春秋的情緒變化,趕緊拉住他的手,低聲道:“春秋,要顧全大局。”
霍春秋瞧着已然來到身前的落花,對方望着他,絲毫也沒有愧疚之心。一旁的水連環問:“霍春秋,你怎麼也來了?”
霍春秋看見水連環,情緒才稍稍緩下來,鬆開握緊的拳頭,淡淡道:“我是來幫桑心的。”
落花不再看霍春秋,轉身看向海面,道:“既然同行,想必也知道規則了,多餘的話我也不多說,總之大家同心協力吧。”
衆人說話間,船工已經搬完了碼頭上堆積的東西,均已登船。
“喂!人都到齊了吧,快上船。”船上傳來桑幼憂的聲音。她和桑俊站在船頭,臨風而立,靜候衆人。
衆人不再耽誤,悉數登船。帶有包袱的人,直接進了船艙,擺放行李。其餘人站在船艙外,感受着大船的威武。
船頭,幾個船工在整理着東西。此去滄浪島,時間漫長,衣食住行都在船上,桑幼憂已提前備好了糧食和吃穿用品。這些船工,有些是打雜的,有些是跟隨桑俊一起開船的師傅。
落花在經過一個船工時,忽然停下了腳步,緩緩轉身,道:“你怎麼會在船上?”
衆人聽了落花的話,皆扭頭看向那個低頭整理麻袋的船工,個子高高挑挑的,背挺得筆直筆直的,哪裡像個做粗活的人。
那船工見所有人都看向自己,只得放下手中的麻袋,擡起頭來。一張熟悉的臉,現於衆人眼前。
“莊伏樓?”衆人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