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方纔逞一時之勇,心裡落了個舒服,此時,看着這架勢,心中不免有些後悔,慘了!這算是徹底得罪他們了,還不知道他們怎麼折磨自己?小白啊小白,快來救我啊!這一次,他是真的沒法自救了。
邱楓接過守衛遞過來的鞭子,看了其餘幾人一眼,道:“這人,着實可恨,殺了他,太便宜了。不妨先玩玩,等折磨夠了,再將消息散佈出去,等他的同黨來營救,再一網打盡。”
北慕涵來了興趣,問:“怎麼個玩法?”
邱楓瞧着夜未央,道:“我們幾個人每天上午過來抽他幾鞭子,下午給他泡個鹽水澡,晚上讓他睡糟糠堆。他若求饒,我們就換種玩法,若不求饒,就一直玩下去,但不能玩死了。等玩膩了,就放消息出去,怎麼樣?”
龍湖聽的有些瘮人,嘖聲嘆道:“四哥,這會不會太狠了?他這麼弱,受得了嗎?”
常青冷哼一聲道:“他剛纔對老九就不狠了?這種人有什麼好心疼的?我先來!”
夜未央光聽邱楓的玩法,心就涼了半截,不過還是強裝鎮定,面不改色地看着幾人,道:“放馬過來吧!誰認輸誰是孫子。”話未說完,常青一鞭子抽了過來,啪的一聲,響的甚是乾脆。
夜未央倒吸一口涼氣,只覺得身上火辣辣的疼,似萬蟻鑽咬一般,整個神經都跟着痛了起來。那強烈的感覺還未退散,又一鞭子抽了過來。這一鞭比上一鞭抽的更重,連衣服都破了。
夜未央咬着牙,吭也不吭一聲,堅決不認輸。他一向識時務,爲了保命,他可以放下尊嚴,與人低聲下氣,但此時,他必須保留自己的骨氣。
一個人,如果連自己最後的尊嚴和骨氣也丟失了,那麼這個人,離死也就不遠了。保留骨氣,別人還能敬他幾分,丟了骨氣,他連狗也不如,如何還能獲得別人的尊重?這樣的人,別人連玩玩都失去了興趣,誰還在乎他活着?
“哼!我看你能忍到幾時!”常青瞧見夜未央一聲未吭,心中就來氣,唰唰地又是幾鞭子。
夜未央終是沒忍住叫了出來,這劇痛比之前胸口的殘陽劍氣擴散時還要劇烈,他沒有內力護體,自然支撐不住。唰唰唰十幾鞭子之後,劇痛襲身,一陣氣血翻涌,竟昏了過去。
夜未央醒過來時,整個身體是泡在水裡的。邱楓弄來一個大木桶,裡面倒了幾斤鹽,用熱水攪拌化了,將夜未央整個人丟進木桶。全身都是傷口,沾上鹽水,蜇的他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鑽心的劇痛讓夜未央忍不住掙扎起來,立即有兩個人過來抓住他,將他的頭往水裡按,冷不丁地吸了幾口鹽水,嗆的他直咳嗽。
“怎麼樣?這滋味好受嗎?”常青趴在桶前,盯着夜未央問。
夜未央簡直連想死的心都有了,傷口沾上鹽水,比用鞭子抽打他還要痛苦,聽了常青的話,咬牙道:“你們家的廚師水平太差了,真他媽的鹹!老子後半輩子都不用吃鹽了……”
“你還敢想後半輩子,且不說你能不能熬過這幾日,就算你能熬過去,我們也不會讓你活着,不會讓你有後半輩子!”常青冷笑,吩咐守衛,繼續伺候夜未央。
兩名守衛一把抓住夜未央的頭,用瓢舀起鹽水,往他嘴裡灌。
這讓夜未央想起了江才情和幾名屬下灌他藥的情形,心不甘情不願卻被人逼迫不得不做的滋味,最難受了。夜未央被嗆得不行,奈何又掙扎不得,只能吞下鹽水,到最後,瓢裡的水潑了一半,他也吞了一半。
守衛還要再舀一瓢往下灌,常青阻止道:“行了,嗆死了就不好玩了,泡他兩個時辰再提出來。”
“七爺,我們要一直按着他嗎?”兩名守衛問。
常青陰險一笑,道:“楓兒早有準備。”說話間,又有一名守衛走了進來,手中拿着一個像枷鎖一樣的桶蓋。
常青將桶蓋拆爲兩半,將夜未央的頭套進去,再合上,蓋在大木桶上。此時,木桶蓋得嚴嚴實實的,僅留夜未央的頭在外面。
常青圍着木桶轉了一圈,道:“兩個小時,傷口會被泡的發脹,那時,纔是最痛的時候。”吩咐守衛,“喂他吃點東西,可別餓死了。兩個時辰後我再過來。”
夜未央全身已經疼的沒有力氣了,水中的身體動也不敢動,怕扯動傷口,加重疼痛。他的頭卡在桶蓋上,也不能動彈,只能歪着頭,閉眼休息。他實在太累了,實在太想睡覺了。
夜未央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直到被牢裡的守衛叫醒。守衛對他是毫不客氣,將碗往前一丟,惡狠狠地道:“吃飯!”
夜未央仰臉看着守衛,像是在看一個傻不溜秋的二愣子,輕蔑的眼神表達了他對此人的鄙視,輕哼一聲,道:“老子的兩隻手都被你們綁了,你讓我怎麼吃?”
守衛愛理不理,“我管你怎麼吃?”
夜未央語氣凜然,“要麼鬆開,要麼餵我!”
“你一個階下囚還敢讓我們喂?”幾名守衛聽了夜未央的話,轟然笑了。一人拍了拍夜未央的臉,道:“自己吃,像狗一樣舔着吃。”
夜未央道:“我沒見過狗吃飯的樣子,聽你這麼說,應該是經常吃。要不你給我做個示範,先舔上兩口?”
“找死!”那人聽了夜未央的話,就要發怒,身後另一人攔住了他,道:“我們別多管,他愛吃不吃,餓死了活該!”
夜未央着實有些餓了,不過爲了爭口氣,怎麼說也得讓人喂他。對付這種人,他有的是辦法,嘆了口氣,無所謂地道:“不吃了,餓死算了,死了多快活,不用再受罪了,從此解脫了……”
守衛聽了這話,有些慌了,幾人小心翼翼地商量着:“怎麼辦?可不能讓他死了,不然我們沒法跟幾位爺交代啊!”
“喂就喂吧!就當喂狗了。”
一人拿起碗,蠻橫地將碗裡的飯往夜未央嘴裡趕。“吃啊!你倒是吃啊!”米飯糊了夜未央一臉。
“喂,你們幾個在幹什麼?”正巧這時,一個人走了進來,正是龍湖。他看着幾個守衛,一臉的不悅。
“十爺。”守衛恭敬地道:“我們在給他餵飯呢。”龍湖雖然年紀小,但身份地位擺在那裡,幾人還是不敢怠慢的。
龍湖瞪了幾人一眼,道:“有你們這麼餵飯的嗎?滾滾滾,都給我滾!”
守衛們相互看了一眼,放下碗筷,匆匆離開了。龍湖盯着夜未央瞧了一會兒,伸手拿起碗筷,夾一筷子,遞到夜未央嘴邊,道:“吃吧。”
夜未央有些受寵若驚,他盯着眼前這個孩子,問道:“你爲什麼要支開他們?”
這龍湖,不僅是十大富商之一,還是這家東華客棧的主人,這處於客棧底下的牢獄,是他先祖東華夫人建造的。作爲東華夫人唯一的後人,這監獄自然也歸龍湖所有。不過,這麼小一個孩子,管理這複雜的監獄,肯定是毫無經驗,只能將這裡交給其餘富商們管。此時,這個真正的小主人不僅支走了所有的守衛,竟然還喂他飯,定然是有目的的。
龍湖沒有做聲,手一直杵在夜未央嘴邊。夜未央見狀,只得一口吞下米飯。龍湖接着又餵了幾口,只到碗裡的飯見底的時候,才放下碗筷,道:“我跟你說,別以爲我餵你飯就會救你,你殺了四叔,本來就應該償命。”
聽到這裡,夜未央就明白了。這孩子,果然還是少年心性啊,嫉惡如仇,心底卻有些善良。他撇了撇嘴,道:“就算你救了我,我也不能走,不能陷你於不義之地,否則,你要如何跟你幾位叔叔們交代?”
這樣一個心善且只有十五六歲的孩子,夜未央是打心底裡不願算計。這個孩子,讓他想起了南華。若是南華沒死,此時應該跟這孩子一般大吧?同樣的心善,懂得爲他人着想。
“你……你爲什麼要殺四叔?”龍湖愣了愣,又問。
夜未央嘆了口氣,道:“孩子,你要知道,這世上,殺人和救人一樣,有很多時候都是沒有理由的,道不明是非,扯不清緣由。有很多不可控的因素,讓我們在選擇的時候,不得不如此而爲。”見龍湖愣愣的聽不明白,他又道:“換句話說,我問你,你爲什麼要餵我飯?”
龍湖站起身,大聲回道:“餵了就是餵了,哪有爲什麼?現在是我問你,不是你問我!”
夜未央道:“跟你的回答一樣,殺了就是殺了,哪有爲什麼?君子敢作敢當,邱歡雖不是我親手所殺,卻是因我而死。真正的仇恨,並不會因爲一種善意的理由而消散,所以,現在去追究理由,並沒有什麼意義了。”
龍湖反駁道:“怎麼會沒有意義?”
夜未央道:“當然沒有意義,因爲,死的是邱楓的老子,關你什麼事?你能做邱楓的主嗎?”
“哼!你簡直是不識好歹!”龍湖聽了夜未央的話,有些惱怒,“我不管你了!”氣呼呼的走了。
夜未央看着龍湖的背影,搖頭嘆氣。走了好,這十大富商中唯一的一股清流,可別毀在自家人手中。生氣走了,才能遠離這是非地。
龍湖走後不久,夜未央就被人從水裡撈了起來,不過這並不比待在水裡好受,因爲常青將他丟在了糟糠堆裡。渾身溼漉漉的,粘上糟糠,不僅扎人,還鑽到傷口裡,又痛又癢。他的臉撲在糟糠上,吃了一嘴,呸掉後,翻了個身,這樣一看,整個人就像糯米糰子一樣,可笑又有些可憐。
常青和邱楓居高臨下地看着夜未央,瞧見他一臉痛苦的模樣,臉上帶着一種暢快淋漓的表情。“哼,這是你的報應!”
夜未央已經沒力氣去與邱楓鬥嘴了,這整個牢裡的地面都被鋪上了一層糟糠,他無處翻身,只好仰面,找了一個最舒服的姿勢躺在那裡。邱楓瞧着他就來氣,猛地踢了他一腳,“明天再收拾你!”
這一夜,夜未央都是睡在糟糠堆裡的。
次日,邱楓又帶着人氣沖沖地來了。守衛們拖着夜未央就要將他吊起來,卻發覺他似乎已經沒了氣息。一守衛探了探夜未央的鼻息,道:“四爺,他只有一口氣了,只怕活不了了。”
明哲微微皺眉,道:“這人的體質怎麼這麼弱?才一天就要斷氣?”他卻不曾想過,如此殘酷的刑罰,任何一個不會武功的普通人都有可能承受不了,換做是他也一樣。
邱楓想了想,道:“不能讓他這麼快死了,便宜了他。”扭頭跟幾位叔叔商議道:“找個大夫給他看一下,今天先饒了他。”
第二天,夜未央在牢裡躺了一天。他有着頑強的生命,大夫過來給他紮上一針,喝一副藥,頓時情況就好轉了。當夜,他依舊睡在糟糠堆裡。
第三日,依舊躺了一天。
第四日。瞧見夜未央已經好轉了,邱楓當即讓人將他吊起來。這次,他決定親自動手抽夜未央鞭子。
邱楓狠狠一鞭子抽在夜未央身上,這充滿力道的一鞭子,卻讓夜未央微微訝異,想了想,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對邱楓道:“這一鞭子可比那棵常青樹輕多了,難道你的恨意還不如他強烈?”
邱楓眼神微變,恨聲道:“你我父仇不共戴天,我恨不得將你五馬分屍。”
夜未央不怕死地繼續刺激着邱楓,“你終究還是太年輕,再狠也狠不到哪裡去,少年弱骨,經不得大事。這一副恨入骨髓的表情,不過是裝給別人看罷了!”
邱楓正欲一鞭子揮下,聽了夜未央的話,停下了動作,喝道:“你胡說什麼!”
夜未央喘了口氣,聲音弱了些,“真正的恨,是會使人發狂的,怎麼會用這麼溫柔的鞭子抽打敵人?你並沒有想象中那麼敬愛你的父親吧?邱歡****,娶妻不寵,愧爲人夫,野心在外,養兒不教,枉爲人父。你們的感情並沒有那麼深厚,他死就死了,對你來說,不過是死了一個陌生人一樣,不值得你爲此大動干戈。可是,迫於其他幾大富商的壓力,你不得不報這個父仇。你從未鞭打過人,何苦違心強迫自己?”
邱楓的手抖了抖,猛然抽了夜未央一鞭子,“你敢胡言亂語,我父親他容不得你評價!”
夜未央咬牙滋了一聲,繼續道:“本來就如此嘛!你父親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知道嗎?你知道他是怎麼死的嗎?貪心,他是貪死的!”
見邱楓愣住了,夜未央又道:“他若不覬覦我的一樣寶物,也不會落得那樣的下場。那寶物可是能夠控制人心的,他要那樣的寶物幹什麼?生意上的對手,他輕輕鬆鬆就能打倒,要這寶物,只不過是想控制一個不能被打倒的人。他想將生意擴展到蘇州城外,可富商聯盟的規矩在那裡,他若想破這規矩,只能讓盟主修改規矩。一個企圖控制盟主的人,你說他是不是富商聯盟的叛徒呢?若是其他幾大富商知曉了這其中的緣由,你覺得他們還會讓你們邱家做大嗎?那必是滿門覆滅的罪……”
“你住口!”邱楓越聽越氣,扔了鞭子,一拳朝夜未央的胸口錘了過去。夜未央只覺得骨頭都快被震碎了,眼前一黑,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