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羽落從沒想過,碰一個人也會爲自己惹來麻煩。眼見舒玉一直昏睡不醒,她便想將真氣度入他體內,助他醒來。然而農秋音自溪邊取回水後就坐在一旁發起呆來,商羽落叫了兩聲她都沒有反應,只好親自動手。
當舒玉醒來時,商羽落的雙手還抵在他的後背,他渾身一顫,一掌劈向身後,商羽落撤掌驚險躲開。
“女人!我要殺了你!”舒玉一臉憤怒地瞪着商羽落,拔出手中長劍,怒吼道。
“哥哥!不要!”農秋音及時恢復了正常,臉色煞白地看着舒玉。她知道,舒玉是真正的生氣了。
他的脾氣很好,輕易不會生氣,除非是有人觸了他的禁忌。除了她和姑姑外,他從不允許任何年輕女子碰他,一旦觸碰,必定殺無赦。從沒有一個女人在碰了他之後還能夠活下來的,無論那些那些女人是有心還是無意,總之沒有一個例外。今日,商羽落碰了他,自然也不會成爲例外。
農秋音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商姐姐是爲了救哥哥才碰他的,若是哥哥因此殺了她,豈不是恩將仇報。她趕忙上前,趁舒玉還沒有朝商羽落出劍前,緊緊地拽住了他的胳膊,“商姐姐,你快走啊!”
商羽落表情不變,道:“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殺不了我,今後又該如何自處?”
舒玉咬牙道:“我一定要殺了你,天涯海角!農兒,放手!”他瞪向農秋音。
農秋音不甘示弱,回瞪着他,“哥哥!你不要殺商姐姐,她是爲了救你……啊!”下一刻,舒玉揮袖,她摔倒在地。
商羽落看在眼裡,搖頭道:“男人,你的心胸怎會如此狹隘?你容得下世間萬物,卻容不下一個女人的觸碰,卻忘了,你此生必定要被一個女人觸碰。高傲如你,鄙視天下所有女子,未免有些可笑。”
舒玉渾身顫抖,少時的記憶忽現腦海,那骯髒的一幕至今不能忘懷。他眼珠翻滾,暴怒至極,劍氣驟然變得凌厲,直擊商羽落。沒有人能夠例外,哪怕這個女人和其他人是如此的大不相同。
人影一閃,冰冷的劍突然搭在了舒玉的脖子上,伴隨着商羽落淡漠的聲音:“也許你會覺得很狂妄,但我還是要告訴你,十個樓鬱殊加起來都不會是我的對手。”
“你……”額頭冷汗冒下。看不清商羽落是如何出招的,已經夠令他震驚了,居然還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這個女人莫非是神靈轉世?“你怎麼會知道我是……樓鬱殊?”
商羽落收回長劍,淡淡道:“天魔教的少主,你太嫩了,這樣也敢出來走江湖。好在你今日碰到的是我,他日若碰到天魔教的仇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樓鬱殊不解地看着她。商羽落好心解釋道:“記住,以後不要隨便使用陰風煞掌,要知道,自秘血宮被滅門後,江湖上會這門功夫的就只剩兩人了,他們最後都入主了天魔教。”
單憑這一點,稍微有頭腦一點的人都會猜到他的真實身份,何況他身邊還跟着一個姓農的少女,再加上他名字的懸殊,真是很難不讓人猜到。
樓鬱殊還想辯解,商羽落又道:“如果你夠聰明的話,最好趕快去把農兒追回來……”
樓鬱殊回頭大驚,倒地的少女不知何時跑了出去。想起剛纔對她的態度,他有些後悔,從小到大,他還是第一次這麼對她,她一定是生自己的氣了。二話不說,趕忙追了出去。
剛出茅屋,一把飛刀疾射而來,樓鬱殊單手扣住,見上面插着一張紙條。上書:“農姑娘自願去盟主府作客幾日,勿擔憂。”樓鬱殊眼神一變,提神疾步追去。
蘇州城外,樹林中。
勞桑心來找夜未央時,看到了一番奇異的景象。
夜未央正閉着眼睛,雙臂張開,似欲飛翔。他周身兩裡內,飄零的樹葉靜止在半空,排列非常整齊,隨着夜未央氣息吐納,緩緩下墜。等到所有的樹葉落地後,勞桑心纔敢走近開口說話,“領主,事情已經辦好了,老闆娘說她欠你一份人情,將來必還。”
夜未央伸手夾住一片樹葉,似乎對這件事並不在意,淡淡道:“這世上有一種武功叫做雪花漫天,你可曾見過?”
勞桑心搖頭道:“聽說它是昔日雪花神教的絕技,如今早已失傳,我又如何能夠得見?”
夜未央嘆道:“我見過,十年前,一個九歲的小姑娘……這些年來,我一直在研究此招的奧妙,卻一無所成。這等神功,不知此生還能不能得見?”
勞桑心一臉訝異地看着他,“領主還想再見到她?”
夜未央意味深長地道:“神女傳人豈是說見就能見到的,而且,她若出現,就意味着這個江湖要完蛋了。”
勞桑心聽得一頭霧水,見夜未央已負手離去,便不自覺地跟在他身後。誰知前面那人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用奇異的眼神看着她,讓她一陣心虛和不解。
夜未央看了她半天,突然笑道:“跟着我做什麼?一會兒會有人請你去作客,你該在這裡乖乖地等着。”
勞桑心脫口道:“你說的是韓令風?”
夜未央道:“韓令風在江湖上的聲望已日漸消退,他定會借莫邪大會之機招攬人才爲自己所用,你們四個在大會上嶄露頭角,必然是他首要招攬的對象。我要你假意投誠於他,並藉此機會接近其他三人,以便查出楊誓和莊伏樓的真實身份。而舒玉,我已經可以確定他是天魔教的少主了,搞清楚他出山的目的也是你的任務之一。”
“是!”勞桑心點了點頭,“屬下一定全部辦妥!”
夜未央又叮囑道:“要小心楊誓那小子,在你沒有摸清他的底之前,決不能讓他先揭開你的老底。這是一盤絕妙的棋局,錯一步,我們就滿盤皆輸。我和小白明日就回糊塗堂,等你的好消息。”
絕妙的棋局只有懂得佈局的人才能完全看透,甚至反將一軍,而除了孟傳情和夜未央,又有誰能夠真正的看透棋局中的奧妙。他們都猜中了韓令風的棋局,也都甘願做他的棋子,然而有沒有能力下完整盤棋,他們都很好奇,所以盟主一請他們去作客,就樂顛顛地答應了。
對於看不透,又請不動的其他兩人,智囊軍師麥長風只好用其他的方法請客了。比如舒玉,請走了農秋音就等於間接地請到了他。而莊伏樓,這個最難請的人,麥長風不得不親自出馬勸說。當他找到莊伏樓時,他剛醒來,正在與另一名男子交談。
“師弟,你怎麼出來了?”
聶鬆胤瞅着他,沉聲道:“我是出來尋你的,大師兄,跟我回去吧!”
“在沒找到小師妹之前,我是不會回去的。”
“小師妹,又是小師妹!你一心只想着她,卻處處與少閣主爲難。你知道他……”聶鬆胤突然住口不語。
“是他讓你來找我的?你回去告訴他,我找小師妹是爲了替他贖罪。如果他能夠讓小師妹重回靈淵閣,對於過去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聶鬆胤冷笑道:“贖罪?真正有罪的是誰你會不清楚?小師妹當年犯下重罪,本就該處死。少閣主卻只將她逐出靈淵閣,已經對她仁至義盡了。你居然還責怪少閣主,大師兄,你真的很偏疼小師妹。這種偏疼讓你盲目到了認不清事實。”
莊伏樓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師弟,你知道我的性子,一旦決定做某件事,認誰也無法更改,你的勸說只會白費力氣。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要找到小師妹。”
“那麼,師兄,得罪了!”聶鬆胤話一落音,突然出手封住了莊伏樓的穴道。
但是,奇怪的是莊伏樓並沒有被制住,他站起身,看着一臉愕然的聶鬆胤,道:“你的功力、武功皆不如我,所以別想以武力制服我。要麼就你自個兒回去,要麼就留下來幫我找小師妹,總之,別再來纏着我。”說完,轉身欲走。
“啊!”聶鬆胤突然大叫着從地上跳起,“大師兄,別逼我,我真的不想傷害你!”
莊伏樓轉過身,靜靜地看着他,突然笑道:“來吧!我們很久沒有過招了。若你能在百招之內戰勝我,我就跟你回去。”
聶鬆胤咬了咬牙,點頭道:“好!大師兄說話算數!得罪了!”
劍氣橫生,楓葉飄零,空氣瞬間凝聚,兩道人影在林中纏鬥起來。二者皆是用劍之人,劍氣所到之處,飛葉盡數化爲飛灰。躲在不遠處的麥長風被這強烈的劍氣逼得直往後退。誰說他不會武功?若是平常人,早已被這劍氣撕碎了衣衫。
眼中精光一閃,但隨即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他早猜到這個莊伏樓劍術非凡,但沒想到他會強到如此程度。而他的師弟,已和他過了三十餘招,卻依然遊刃有餘。不愧是武林聖地裡出來的弟子,他們的劍術已經超乎人的想像。他甚至可以肯定,這個莊伏樓在奪寶四人組中,實力是最強的。若是能將他們師兄弟兩人一起請到盟主府,甚至成功地將他們收爲己用,那麼盟主的霸業不久將成。
想到這裡,麥長風露出自信的笑容,他絕對有信心成功地說服他們去盟主府作客。
莊伏樓在聶鬆胤輕鬆接下他五十招後,眼中閃過一絲讚賞之色,卻又有些奇怪,問道:“你的武功爲何進步如此神速?”
僅僅是半年的時間,他的武功就高出了以前的一倍。曾經接他五十招都會累得氣喘吁吁的人,而今五十招後,依然氣定神閒。這是他不曾料到的,照這樣看來,他絕對有本事接下自己一百招。
聶鬆胤停下了攻擊,解開他了的疑惑:“是少閣主親手指點。你知道的,閣中弟子早在兩年前就已四分五散了。你這個首席弟子也不留情面地離開,如今只剩下我一人了。爲了靈淵閣的將來,少閣主不得不將所有的希望寄託在我身上。”
莊伏樓沉默半晌,道:“那很好,這樣我就可以放心地去找小師妹了。”
“但是少閣主還是希望你能回去……”沒有聽到聶鬆胤後面的話,莊伏樓轉身就走。
“還有五十招!”聶鬆胤在身後大喊。
停下腳步,淡淡的語氣問道:“你能不能接住我的驚魂一殺?”
聶鬆胤猶豫了片刻:“不能。”
不能。和天地玄劍齊名的驚魂一殺,世上有幾人能接得住?接不住,他又如何能攔師兄的去路,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離開。但是,從林中竄出來的麥長風卻攔住了莊伏樓的去路。
“你已經在這裡躲了很久,想幹什麼?”雙臂環胸抱劍,不將對方看在眼裡,語氣裡帶着幾許譏諷。
麥長風毫不訝異對方早就發現了自己,像莊伏樓這種高手,沒發現自己藏身於林中才顯得有些不正常。隨即拱手道:“莊少俠,在下麥長風,受盟主所託,想請少俠前往盟主府作客,不知少俠可否賞臉?”
莊伏樓毫不買賬,“他爲什麼要請我?”
麥長風道:“盟主一心爲武林造福,作爲武林中的後起之秀,盟主非常願意爲少俠排憂解難,包括,尋找少俠的小師妹。”
見莊伏樓臉色微變,麥長風知道自己壓對寶了,接着道:“少俠在莫邪大會上奪寶,無非是爲了一舉成名,好引起令師妹的注意。但大會上人才輩出,導致少俠奪寶失敗,如此一來,令師妹就注意不到你了。倘若有盟主相助,不出三日,整個江湖皆聞少俠之名,還怕令師妹聽不到嗎?”
莊伏樓沉吟片刻後,道:“你有把握會盡快幫我找到小師妹嗎?我不想浪費時間在一些無聊的事情上,如果盟主請我別有用心的話,我會立即離開。”
“盟主純粹是想爲少俠排憂解難,請少俠放心,我們定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令師妹。”麥長風嘴裡應付着,心裡卻另有計量。這個年輕人冷傲、自主,做事全憑本性,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好掌控。若想讓他爲盟主所用,得花費很大的一番功夫。
“是嗎?”莊伏樓冷笑一聲,“最好如此!”
麥長風看向他身後的聶鬆胤,試探地問:“不知令師弟可願一同前往?”
聶鬆胤聽到了兩人的談話,走上前來,臉色深沉地看着莊伏樓,道:“大師兄,既然你不願意回去,我也不勉強你。但是,我也不能跟你一起走,我必須回去,確定少閣主是否安然無恙,否則我無法安心。”
莊伏樓一臉疑惑,“你爲什麼會這麼說?少閣主出什麼事了嗎?”
聶鬆胤拍了拍他的肩膀,並未實情相告,“沒事。你專心去找小師妹吧!找到了通知我一聲。”
看着聶鬆胤離去的背影,莊伏樓總覺得對方有什麼事瞞着自己,來不及細想,麥長風已經開始催促起來了。
“莊少俠,我們可以走了嗎?”莊伏樓踏步前行,以行動代替回答。
“對了,還未請教令師妹的芳名?”
“水連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