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傳情豎起耳朵靜靜地聽着洞外的動靜。
這時,一道人影慢慢走了進來,站在離孟傳情不遠的地方,問道:“你剛纔叫的很難受,是不是生病了?”
孟傳情正猜測着這人的身份,忽地,洞外一陣微風吹過,他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氣,是從那道人影身上散發出來的。聞到這股香氣,他的心情突然舒暢起來,也感覺不到身體的疼痛了,似乎是那股香氣進入了他的體內,鑽入他每一處經脈關節,爲他治療,神奇之極。
孟傳情遂放下戒備之心,問道:“你是誰?”話剛落音,就感覺一股勁風向自己襲來,此時他全身無力,躲閃不及,只得任其打在自己身上。誰知襲向自己的並不是什麼掌風,而是六根金針。金針封住了他全身六大要穴,他頓時動彈不得。
孟傳情額頭冷汗直冒:如此漆黑的山洞,那人也不點火把,就那樣遠遠的將金針射過來。這……眼力再好,也不可能在黑暗中看見他的穴道位置吧,更何況還是隔空封穴。若是一不小心封了自己的死穴……
這人一定是個暗器高手!
孟傳情不敢再說話,只能在心底暗贊。他怕下次招呼他的可不是什麼金針銀針,而是刀劍了。
那人影慢慢靠近孟傳情,邊走邊道:“喂,那人,你還好嗎?”
孟傳情一聽,氣不打一處來,暗算就暗算了唄,還來假惺惺地關心。他沒好氣道:“全身動彈不得,你說我好不好?”
那人一臉愧疚道:“對不起啊,你突然說話,嚇到我了,以爲你是壞人……”
“姑娘,你突然出現在洞口也嚇到我了。”孟傳情打斷那人的話。
那人來到孟傳情的身邊,愉快道:“那我們就是彼此彼此了。”
孟傳情道:“那你還不把金針拔下來,你知不知道我很難受的。”他的確很難受,那股香氣只讓他舒服一小會兒,香效過後,他全身又恢復了之前的疼痛,可是他又動彈不得,只得痛苦地對那少女道。
“你得先告訴我你是什麼人,萬一我放了你,你要傷害我怎麼辦?”那少女也謹慎,不敢輕易放了孟傳情。
“我只是個病人,何苦跟我過不去呢?”
那少女“咦”道:“我就說你怎麼不躲呢?我看看。”然後就將手搭在了孟傳情的手臂上。片刻後,她突然驚呼道:“天啊,經脈逆轉……”迅速拔掉了孟傳情身上的金針,又出手封住了他身上其它幾處大穴。
孟傳情見那少女拔了金針,心底也甚爲高興,誰知她竟又出手封穴,一時怒道:“你做什麼?”
那少女卻不理他,點亮了火堆,藉着光亮在身上的包包裡翻找着,取出一些瓶瓶罐罐放在鼻子下聞。
“她似乎是個醫者?”孟傳情見那少女極其認真,縱然心中有諸多疑問,也不忍心打擾。整個山洞此時也寂靜無聲,能夠聽到的只有那少女手上傳來的細微聲響。
不過多時,那少女就找出了一瓶藥,自瓶中倒出一粒藥丸。她將藥丸遞向孟傳情的嘴邊,道:“吃了它吧!”
孟傳情想也不想,張口就吞了下去。
“你……這麼相信我?就不怕有毒?”那少女似是沒料到孟傳情會如此爽快,有些訝異。
孟傳情笑道:“我現在這個樣子,你想殺我,輕而易舉,何必費神去配什麼害人的藥,如此精心配製出來的,必是良藥。”
那少女出手解了孟傳情身上的穴道,“你說的沒錯,這藥可以保你不死。我剛纔貿然出手,差點害了你的性命,若不是我隨身帶有藥物,你今天就要死在這裡了。”
孟傳情的穴道被解開後,感覺全身輕鬆無比,像是剛剛服下的藥已經起了作用,一個時辰尚未過去,他的身體已然恢復了正常。聽到少女說的話,他坐了起來,問道:“什麼意思?”
那少女道:“你全身經脈逆轉,任何外力接近你,都會讓你經脈俱斷而死……”
孟傳情接口道:“而你卻將金針插在我身上?”
那少女以爲孟傳情責怪於他,涼涼地道:“就算我沒有插針,你也不可能活着離開這個山洞的,知道嗎?”
“爲什麼?”孟傳情不解。
那少女冷哼一聲,道:“如果你想活的久一點,就把你那身內力廢了,否則到時候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
“爲什麼?”孟傳情再次問。
那少女嘆了口氣,耐心向孟傳情解釋道:“你這個病跟你所修習的內功心法有關,你的內功和心法一定不是同系,而你卻將這兩者運用在一起,所以纔會導致這種結果。”
“不對啊,只有吃辣椒大蒜時,我這個病纔會發作。”
“相信我,一定是你的內功在作祟。要不,我幫你廢了……”少女話未說完,就聽孟傳情驚叫道:“不要!”
天生的內力豈能說廢就廢!
孟傳情哪裡捨得廢掉自己的一身內力。他的功力深厚,在江湖上本就少有人敵,修練已是不易,廢掉豈不可惜。他沉思許久後問道:“可還有其它醫治之法,廢掉內力是萬萬不可的。”
少女道:“你若不想廢就該修練正確的心法,亡羊補牢或許可救。”
“正確的心法?”孟傳情頓時傻眼,“你的意思是說我現在修煉的心法有誤?”
那少女點點頭,“可以這麼理解,你現在修煉的心法基本上沒有什麼用,它不會對你修煉內功有任何幫助,反而會禍害你的身體,最好以後不要再練它了。”
孟傳情是越聽越糊塗了,“不對啊!習武之人都知道,如果心法修煉不得當,勢必會走火入魔。而我又怎麼可能練得成如此高深的內功呢?”
少女聽他竟不自覺地誇起自己的內功來,冷哼一聲,道:“你倒是不謙虛!內功好有什麼用,懂得運用纔算是高手,而你還差得遠呢!”
孟傳情聽了少女的話,愣住了。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與人打鬥,儘管出手很輕,卻依然將對方打成重傷,以致他後來不敢隨意與人打架了。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無法隨意掌控自身的內力,這少女竟然說到點子上了。他向那少女問道:“那你知道我爲什麼會這樣嗎?”
少女沒有直接回答,反問道:“你除了本身所學的內功外,有沒有接受過外來的功力?”
孟傳情想了想,道:“我學的是父親教我的內功心法,整整十年一直如此,在我的印象中並不曾有人傳過我內功。”
“那就奇了!你第一次發作是在什麼時候?”
“就在十年前,我開始修練心法的第二天,那天中午我吃了辣椒王,結果就像剛纔一樣痛不欲生。”孟傳情回憶起了十年前的那天,一切仿如昨日。
少女道:“也就是說早在十年前,就有一股奇異的內力存在於你的體內了。只是你全然不知,甚至是你的父親也沒有瞧出端倪,還讓你修煉他傳你的內功心法。而一山不容二虎,後修煉的內功與本來就存在於你體內的內功兩者相互排擠,卻平分秋色。你一吃刺激性的食物就會發作,可能是先存在於體內的內功在作祟,這樣就會加強它的鬥志與力量,它發揮極限,漸漸的將後修煉的內功吞噬。”
“你常年勤修內功,達到滴水穿石之效,又讓後者慢慢重生,於是再次達到了平分秋色之勢。你本可以繼續修煉後者,讓它強過前者,甚至反過來將前者吞噬。但你今日卻再次吃了刺激性食物,讓前者爆發極限力量,將後者徹底消滅了。那麼今後無論你多麼努力的修煉內功都無法再讓後者重生了。而你體內就只有那種奇異的內功了,所以你現在修煉的心法根本就毫無用處。你只能修煉這種奇異內功相應的心法,才能徹底的掌控它,否則將來必定會被它反噬。”
孟傳情聽的是目驚口呆,從沒想過自己體內的情況會如此複雜。縱然那少女解說的如此詳細,但孟傳情還是有些疑惑,他搔了搔頭,似是極爲煩惱,問道:“如果這種內力早就存在,爲何十年前水神醫替我醫治時沒有發覺呢?”
那少女聽到這個問題後,一怔:“你是說……水神醫……他曾經替你醫治過?”
“沒錯。”孟傳情點頭。
少女聽後一陣沉默,許久後才沉聲道:“十年前……他不是沒有發覺,只是……只是沒說而已。”
“沒說?”孟傳情傻眼,“你怎麼知道他沒說?莫非你認識他?”
少女突然笑道:“我當然認識啊!他可是我們醫界的泰斗。”
孟傳情讚道:“確實,聽說他的醫術甚是高明……”
“不說他了。”少女猛然打斷孟傳情,“倒是你,還有什麼疑問都提出來吧。”
孟傳情見那少女一語點破自己心中所想,暗讚道:此女真是善解人意。他又問道:“有沒有可能我的內功是從孃胎帶出來的,在我的印象裡真的沒有接受過外來的功力,我根本就不知道這種內力來自何處,要去哪裡尋呢?”
那少女笑道:“哈哈……你真會想,你以爲武功也可以遺傳啊?又不是病。”
孟傳情聽了少女的話,沉默起來:若不是遺傳,那麼究竟來自哪裡呢?若是無法得知其來歷,又要去哪裡尋找心法呢?若是沒有心法,自己豈不是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
“不要這麼沮喪,還是有希望的。我剛纔給你吃的藥暫時壓住了這股內力,這段時間裡你可以隨意吃辣椒,它不會再發作了。不過,一粒藥,頂多管一個月的時間。你可以趁此時間尋找正確的心法。”少女見孟傳情有些失落,趕忙安慰道。
孟傳情還是有些失望,“才一個月啊?”
少女笑道:“一粒藥確實只能管一個月。不過,天幸好運,讓你遇見了來此採藥的我,解你今日之危。”掏出一個藥瓶,塞到孟傳情手裡,“此藥乃剋制經脈逆轉的良藥,配製的藥引這世間已然尋不到了。相識便是有緣,既然你剛好需要,我就全部給你。餘下還有十二粒,可再保你一年之期。”
孟傳情接過藥瓶,心中極其詫異,這簡直是好運當頭啊!
那少女又道:“記住,當你感覺心口疼痛時,就說明藥效已過。你必須在一個時辰內重新服下一粒。此藥也可保你百毒不侵,亦能化解這世間一切毒物,萬不可浪費。”
孟傳情只覺得沒什麼比這世間的緣分更巧妙了,似乎是老天在冥冥中指引着這個少女來此解救自己。他湊近少女,問道:“怎麼會這麼巧?剛好你就有這種剋制經脈逆轉的藥?”
那少女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我是醫者,自然什麼藥都要準備齊全,這世上什麼樣的病人都有的。”
孟傳情一隻手緊握藥瓶,心中感激不盡,也對眼前的少女生出一股敬佩之情,很想與其結交,遂抱拳道:“我叫孟傳情,感謝你的救命之恩。不知要如何稱呼你?”
少女想了片刻,道:“人們都稱我爲神醫,你也這麼叫吧。”
孟傳情笑道:“你沒名字嗎?”
少女不解,“你問我名字幹嗎?”
孟傳情搔搔頭,“我總得知道自己的恩人叫什麼名字吧?而且,叫你神醫顯得過於生硬了。”
“你不用太在意,救你是我的本分,你根本就不必放在心上。”
孟傳情搖搖頭,“怎麼能不在意呢?做人要懂得知恩圖報,有恩必定是要還的。”
那少女盯了他半晌,無奈地嘆了口氣道:“罷了!若你真的想還,就幫我救一個人吧。”
孟傳情一臉好奇道:“救誰啊?”她的醫術如此高明,難道也有救不了的人,反而要我來救?
“救誰都行。只要你沒有任何目的,並且毫無怨言,真真正正地用自己的心去救一個人即可。”
“這還不簡單,救多少都行。”
“你別答應的太爽快,這事看似簡單,其實對你來說,很難。”
孟傳情不解地問道:“這話怎麼說?”
“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你應該是個嫉惡如仇的人吧?”
“那又怎樣?”
“我說的救人,指的是不管對方是好人還是奸人,無論是身體上的傷還是心傷,都要救。你不能因爲他曾經殺人無數而不救他,也不能因爲對方拒絕你救他而不救,你能做到嗎?”
孟傳情一愣,“爲什麼連奸人也要救,這不是助紂爲虐嗎?”
少女似是有些生氣,反駁道:“奸人也是人啊!爲什麼不能救?對於醫者來說,只要是一條生命,無論他有多麼的不堪,都是應該被救的。可惜的是這世間有太多的傷者,縱然我憑全力救治,卻依然有許多人因爲我沒有來得及救治而喪失性命。我的精力和時間畢竟有限,每天能夠救的人寥寥無幾。如果被我所救的人每人都能夠救一人,那我就可以省去許多的時間和精力去救更多的人。那麼這個世上就會少死多少人,也就不會有那麼多的人因爲失去至親所愛而痛苦了。”
少女的這段話深深地印入了孟傳情的心裡,好一個善良的女子啊!在她的眼裡根本就沒有該救和不該救之人,她只怕自己救的少了。這樣心懷天下的女子,世間又能找到幾個呢?
“好,我會盡自己所能,救很多很多人。”孟傳情笑道。
少女微微一愣,顯然是沒料到孟傳情會答應的如此爽快,隨後又淡淡道:“我很遺憾,只能爲你續命,不能救命。若一年之後你還沒有學會正確的心法,神仙也難救。”
孟傳情本來滿心歡喜,聽了這話,心也不由得沉了下來。一年,這就是自己最後的期限嗎?
江湖何其之大,尋找心法實如大海撈針,況且時間如此短暫,這根本就是渺茫之機嘛!
“我走了,你一定要記住我說的話,好好保重自己。”少女從洞口傳來的聲音打斷了孟傳情的思緒。
“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他回過神來朝那少女叫道。少女卻早已出了洞門,孟傳情追了出去,卻已不見了對方的蹤影。不再耽擱時間,害怕鄢商慈擔心的他飛快地向山下奔去。
山腳的那邊,一個年約十七歲的青衣少女正哼着小曲往山下走去,她的身上掛着一個青色小布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