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被困於芳魂依依幻境之中的,還有莊伏樓。
這也是一個悲傷的畫面。
那是在一個人間仙境,雲霧繚繞的靈淵閣。一個青衣小女孩,一個黃衣小女孩,還有一個小男孩。兩個女孩的腳都受傷了,男孩背起青衣女孩,對黃衣女孩說,“你在這裡等我,我先送小師妹回去。”
黃衣女孩等呀等,始終沒有等到男孩。他可能已經把自己忘了吧!於是,女孩踉踉蹌蹌地一個人回家……
一直都是這樣,男孩的身影,始終圍繞青衣小女孩轉,從來都沒有注意過她。
許多年後,靈淵閣茫茫大雪,似乎是內亂的那天。男人手裡持着一把長劍,用劍指着黃衣女子,質問她,“你爲什麼要這麼殘忍?”
黃衣女子心痛地看着他,臉色煞白,“你以爲……我願意?”
劍向前刺了過去,男人的胸口卻在流血。他聽見對面的女子,在耳邊低聲道:“你以爲……我還會再讓你拿劍傷我?”
近在咫尺的臉,同時困擾着莊伏樓和勞桑心。面對生命的抉擇,兩人毫不猶豫的揮劍自保,同時拔劍,朝腦海中的那個身影揮了過去……
“叮!”殘陽瀝血交織在一起,發出刺耳的鳴音。
山谷之上,霍春秋和流火坐在地上,兩人腦海裡也正回想着痛苦的記憶。流火還算如常,霍春秋臉上卻佈滿了汗水,似乎記憶裡的畫面,讓他難以忍受。
另一側,勞桑心和莊伏樓雙雙持劍,互相砍殺,不分上下。
“呵!有意思,殘陽瀝血雙對決,不知道哪個會勝出?”
老者站在山頭,望着山谷裡的四個人,呵呵笑了。
海島之上,青山綠水,人間仙境。海島之下,卻又是另一番景象。石門山洞,水窪寒潭。牆壁上,火光閃耀,將整個石洞照的通亮。
石洞側壁,一道機關門打開。洛知心和幾名屬下魚貫而入,踩着坑窪不平的地,走了大約十幾米後,在石岸上停了下來。
石岸之前,海水悠悠,一艘海船停於水面。正是桑幼憂停在碼頭的那艘船。在這片海水的盡頭,石門緊閉,那是一道機關。打開機關,就能看到外面的茫茫大海,開船左拐,便是渡口。
隱藏於假山之後的機關,巧妙橫生,掩人耳目,落花四人縱是尋遍四周,也難以發現。
洛知心看着眼前的這艘大船,無比激動。這船比她昔日開的船還要大,而且,看這豪華的模樣,絕對不是客船,而是私人商船。“真是太好了,我們就用這艘船出海吧。”
一名屬下問:“夫人,在船上抓的那兩個人要如何處置?”
洛知心登上船頭,四下打量,隨口道:“直接殺了!”
“是!”那屬下回了一聲,正欲離開,聽見機關門被打開。黑暗中,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釣魚老者自石洞暗處現身。
“島主。”那屬下恭敬地叫了一聲,退後兩步,瞧着老者也登上船。
“知心,你還沒有放棄嗎?”
洛知心回頭看向老者,“爹!我是不會放棄的。無論如何,我一定要救活尚陽。”
老者嘆了口氣,“孩子,這麼多年了,你始終無法從尚陽的事情中走出來。聽我的,就讓他的屍體入土爲安吧!”
洛知心轉過身去,有些生氣,“爹,你不用勸我了。如今,天賜這個良機,送來一艘海船,我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出海。”
“他們已經離開兩年了。”
“我不管,不找到他們,我誓不罷休!”
老者見洛知心態度堅決,不再勸她,道:“你現在就要出海嗎?島上來了一批人,得先解決他們。”
洛知心輕笑一聲,“不過是一羣無名之輩,都殺了就是。”
“不知道他們一共來了多少人,得分批行動。”老者緩緩道:“他們當中,或許還有高手。”
洛知心看着老者,沉默了片刻,道:“那我們就一起去解決了他們。”看向幾個屬下,“你們先去準備出海的東西。”
“那夫人……這裡有船的話,小島那邊的船還造嗎?”一名屬下問。
“當然還造,一艘船出海可不夠用。”洛知心問:“那邊什麼進度了?”
“船工師傅還在加緊趕工,但上個月造好的船,一出海就沉船了,師傅們已經沒有耐心了……”
“真是一羣廢物,連艘船都造不好。”洛知心怒罵道。
“夫人,剛抓的那兩個人,似乎很懂船。有一個還會開船。”一名屬下湊近洛知心,低聲道。
“哦?”洛知心眼前一亮,“若是如此的話,就留他們一命。將他們兩個押去造船小島,交給鄢午陽。”
位於主島的左側,有一座空曠的小島,那裡正是洛知心口中的造船小島。
桑幼憂和桑俊被押着向島中而去,兩人穿過一座小山,又經過一段漆黑的山洞,大概幾十米後,穿過盡頭。放眼望去,彷彿是另一片天地。
一片空曠的場地上,三面環山,一面環海。無數船工師傅聚在空地上,打的打,敲的敲,忙忙碌碌地正在造一艘船。那艘停在海岸上的大船已經造了一半,師傅們揮汗如雨,緊急的做着每一道工序。
鄢午陽站在遠處,監督着工人的工作,時不時催促着。幾個人將桑幼憂和桑俊押到他的身邊,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就離開了。
鄢午陽仔細打量了兩人一眼,道:“你們兩個現在已經是俘虜了,如果想活命的話,就乖乖聽話。”
桑幼憂冷靜地問:“你想我們做什麼?”
鄢午陽指着面前的船,“造船。”
“爲什麼要造船?你們沒有船嗎?”桑幼憂好奇,這麼大一個島,竟然沒有船?
鄢午陽沒有隱瞞,向兩人道出了原因:“這座島上,曾經有很多船,都是老一輩的留下的。算起來,大概有十幾艘吧。但是,兩年前,有人偷偷開船出島,並放火燒了島上其餘所有的船。島上的人無法出海追擊,被困於島中,只能自己重新造船。船工師傅們根據老一輩人留下的造船圖紙,自己研究。花了半年的時間造好了一艘船,可船一下海就沉了。如今,這已經是第四艘船了。”
鄢午陽看向桑幼憂,道:“或許是中間哪裡出問題了,你們既然懂船,可以幫忙指導一下。”
桑幼憂一時來了興趣,問:“可否看一下你們的造船圖紙?”
鄢午陽命人將圖紙拿過來,桑幼憂只看了一眼,便道:“這圖紙是假的,你們按這個造船,永遠也出不了海。”
鄢午陽愣了一下,“難怪了。既然如此,你們兩個就留下幫忙造船吧。”
桑幼憂冷笑一聲,“你將我們抓過來,還讓我們幫忙?”
“你們沒有選擇。”鄢午陽笑得陰險,“這裡是造船小島,偏離主島,沒人會知道你們在這裡。而且,這些船工都是粗漢子,來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姑娘,我也不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
桑幼憂暗自咬牙,真卑鄙!
落花、水連環、孟傳聞、桑幼憂四人順着小道,一路上山。面對無數岔口,幾人不能分散,只能憑感覺隨機選道。因此與困於山谷之中的勞桑心四人完美地錯過了。
四人背了一段路程,拐過山頭,終於瞧見了洛知心的莊園。各自凝神戒備,小心翼翼地穿過荷花橋,往院中而去。
“站住!”從四面圍過來的黑衣人將四人攔在門外。
落花悄然運功,準備戰鬥。正在這時,一道清冷的女聲從廳內傳出,“貴客臨門,請進!”
落花聽這聲音有些熟悉,微微動神,看了一眼鄢商慈。見鄢商慈表情並無變化,便放下心來,四人一同走進廳中。一排黑色紗簾攔於中間,簾後又傳來洛知心的聲音,“你們幾人來我島上,究竟有何目的?”
鄢商慈聽了這聲音,表情微微變化,看向簾後,問道:“你是洛知心?”
簾後的人有些訝異,問道:“你是誰?”
鄢商慈挽着胸前秀髮,氣定神閒,一字一句道:“鄢商慈。”
話一落音,一道黑影倏然從簾內衝了出來。洛知心的利爪直接抓向鄢商慈的臉。
落花率先反應過來,一把推開鄢商慈,擡手對上洛知心這一爪。洛知心被這強勁力道打得措手不及,遠遠退開,擡眼看向落花。面前這個人,全身上下包的嚴嚴實實,看不出年歲,但這功力,可非一般人能比。
功力深厚,又與鄢商慈同行……洛知心驀然想到一個人,憤怒地看着落花,“你是……”
落花豈會不知洛知心想說什麼,他沒有給對方開口的機會,直接一掌打了過去。帶着殺氣的驚人力道,撕碎了身後的黑色紗簾,現出了裡面的風景。幾人一眼便看到那把懸掛於刀架之上的陌陽刀。
洛知心敵不過落花的功力,反身取下陌陽刀,雙手緊握刀柄,霸氣的一刀狠狠劈下。強烈的刀氣,如旋風回舞,卷向落花。落花眼神微變,心中震驚,沒想到洛知心的刀法竟也如此高深,不亞於冉必之。不敢大意,雙手運功,藍色光圈忽起,強烈的護體真氣擋下一擊。刀氣被真氣駁回,四散開來,劈裂了身邊的傢俱。
落花不敢忽視對手,對面的刀氣一散,直接運功反擊。真氣流轉,一道殺氣席捲向洛知心。洛知心揚刀的動作還未放下,便被殺氣打中刀柄,陌陽刀哐噹一聲掉落在地。
“落花!”水連環一聲驚呼。刀柄掉落在地上的瞬間,落花腳下的地面突然打開,他措手不及,直接掉落下去。地面瞬間又封合,光滑如舊,看不出絲毫跡象。
洛知心冷笑一聲,“不自量力!”扭頭看向其餘三人,揮掌打了過去。
面對鄢商慈,洛知心可不是一丁點的恨意。出手狠辣,一招制敵,但鄢商慈身邊站着的孟傳聞阻止了她。
孟傳聞揮舞摺扇,輪迴翻轉,靈活百變,直擊洛知心的面門。扇子中也帶着絲絲勁氣,如一般利器,讓人難以招架。洛知心卻是一邊躲閃一邊道:“哼!姓孟的小子,兩年前你不是我的對手,如今,依然不是。”說話間,反手扣住孟傳聞的摺扇,在後者爭奪的瞬間,一掌打向其胸口,將其震退。
兩年前的洛知心,功力與孟凡塵不相上下,經過兩年的修煉,只會更加高深。年紀輕輕的孟傳聞自然不會是她的對手。洛知心望着靠在門上的孟傳聞,心中暗自得意,受了這一掌,應該感覺骨頭都要碎了吧!
忽然,勁風起。水連環銀針撒手,獨絕江湖的銀針暗器,如一道流星刺向洛知心。
洛知心扭頭,躲過一枚暗器,隨後而來的另一枚,扎向她的耳邊,打落她臉上的面紗。一張臉露了出來,左右兩邊的臉頰各有一道長長的傷口,讓其原本年輕貌美的臉大打折扣。
“啊!”洛知心驚恐,連忙捂住雙臉,憤恨的眼神瞪向水連環。兩年前的一幕幕彷彿又涌出腦海,該死!
洛知心怒了,幻影如風,獨絕江湖的幻影身法施展開來,直接抓向水連環,扣住她的脖子。
“小神醫!”
聽見鄢商慈的一聲驚呼,洛知心停下抓向她胸口利爪,詫異問道:“你是神醫?”
水連環眼珠一轉,低聲道:“我是神醫,殺了我,你永遠也不知道要如何使用重陽珠。”
洛知心眼神一變,“你怎麼會知道重陽珠?”
水連環道:“重陽珠本就是我父親之物,我知道它有什麼好奇怪的?”
洛知心不信,“你父親是誰?”
水連環緩緩道:“靈淵閣,水神醫。”
洛知心愣住了。靈淵閣的水神醫,無論他後來的名聲有多差,但他的醫術沒人可以否決。她曾不止一次的去靈淵閣求醫,卻連神醫的一面都沒有見到。
洛知心被水連環的話吸引,一時愣住了。就此時刻,孟傳聞忽然上前,摺扇飛起,砍向洛知心的手臂。洛知心被偷襲,感覺手臂生疼,已然被撕開一道口子。反手揮開扇子,一掌劈暈水連環,將其推給暗處的手下,“將她單獨關起來!”
水連環被屬下飛快地帶走,洛知心陰冷的眼神瞅向孟傳聞。“居然敢傷我,我要你不得好死!”揮掌反擊。
在這兩人打鬥的時刻,鄢商慈趴在落花掉落下去的地方,尋找着線索。雖然與落花的交情不深,但畢竟是同伴,也是行動領頭人,羣龍無首,行事只怕更加不如意。
鄢商慈拍着地板,呼喊着:“落花!落花!”側耳貼在地板上聆聽,下面安靜如常。
這時,孟傳聞忽然奔了過來,抓住她的胳膊,拽起就跑,“快走!”
洛知心瞧着逃得飛快的兩人,一聲令下,“去給我追!”
扭頭看了一眼地板的方向,心中詫異,喃喃道:“落花?他難道不是孟傳情嗎?”
身後傳來動靜,洛知心扭頭,見老者緩緩拾起地板上的刀,攤在手上,仔細端詳,口中喃喃道:“陌陽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