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志高的手指突然動了一下。
他聞到了一股十分熟悉的味道:腥臭味。
他聽到了一陣呼喝聲,模模糊糊,似乎在夢裡,又似乎是現實。
他感到大地在震動,雖然輕微,卻震得他的心一上一下的。
他想睜開眼睛,卻突然眼前一黑,又失去了意識。
姜瑜格的口哨聲時高時低,蛇靈如同一條有靈性的軟鞭,在姜瑜格的驅指下,竟然把呆子哥逼到牆角,乾龍鞭的威力頓時大減。
姜瑜格突然感到一股噁心直衝腦門,眼前一花,所見之物晃動模糊,知道毒性發作,自己性命危在旦夕,必須儘快服下解藥。
她突然停下哨聲,恍恍忽忽,扶住墓牆。
蛇靈突然失去了指令,頓時不知所措,昂立起頭,吐着藍色的舌頭,轉身看着姜瑜格,期盼她作出指示。
呆子哥趁機揚動乾龍鞭,三兩下擊打在蛇靈身上,一道道紅色的血印頓時如刀刻一般顯現在蛇靈身上。蛇靈一彎腰,趴在地上,快速地竄到墓門邊,再次昂立起頭。
姜瑜格知道自己再得不到解藥,必定毒發身亡,當即強提精神,對呆子哥說道:“呆子哥,現在你如果給我解藥,我便不把你的事告訴我爸,你拿着乾龍鞭,遠走高飛,從此你我相安無事,這樣划算吧?”
呆子哥剛纔見識到了蛇靈的厲害,知道只要蛇靈聽到姜瑜格發出的指令,自己這一套偷學來的三腳貓功夫必定不是蛇靈的對手,要麼讓姜瑜格死掉,自己然後再把蛇靈弄死,然後遠走高飛,要麼就答應這個女人的條件。
呆子哥反覆盆算衡量,決定先讓姜瑜格毒發身亡,到時自己再收拾蛇靈,如此一來,才能確保自己能擁有乾龍鞭,眼下要做的,就是磨時間,於是笑道:“小時候,你還只有五六歲時,每天都要我帶你去山上那棵海南大葉榕捉鳥雀,記得有一次你差點被一條青蛇咬死了,你還記得嗎?”
姜瑜格心中只有解藥,哪有心思回憶,便繼續說道:“如果,如果你馬上給我解藥,我可以、、、可以讓你看一眼我的身體。”說罷,兩串淚水從眼角悄悄滑落。
呆子哥一愣,腦海中幻想出她曼妙的身體,在一處幽靜的山泉池裡,呼拉一下從潔淨的水中站立起來。
呆子哥心跳加速,看着眼前這個令他偷窺了幾年的女人,臉紅撲撲,說道:“你十八歲生日那天,吃完飯,喝完慶祝酒,你一個人悄悄地去到後山的將軍泉、、、”。
姜瑜格全身一震,腦海中回想起那個夜晚:她喝完酒,決定自己給自己一個特別的成人禮——用潔淨的泉水洗刷自己的身體,希望在成人的世界裡,活得乾乾淨淨,一塵不染。這個念頭,在她還不滿十八歲時就漸漸在她腦海中成型了。因此,在生日宴會上,她許下的願望是:讓自己未來的日子乾乾淨淨,一生只屬於一個男人,第一個擁有她身子的男人就是她的愛人,一生不渝,至死方休。
“你、、你什麼會知道?!”姜瑜格大吃一驚,頭一痛,一股腥味衝上腦門。
呆子哥深情地看着她,說道:“我不但知道,我還看到了你的身體,嘖嘖,玲瓏如玉,曼妙如仙,雪白如銀,動人心絃,攝人魂魄!”
姜瑜格呆立,呆呆地看着眼前這個正緩緩走向自己的男人。如果不是面臨生死,她一定一刀把他給殺了。而此時,自己正搖搖欲墜。突然,哇一聲,她吐出一口黑色的血。
姬志遠如一根木頭一樣站着,手裡握一支槍,一支獵槍。他曾經用這支獵槍殺過一頭野豬,殺過一頭瘋牛,殺過一隻鱷魚。
姜老怪面色灰暗,雙手各握着兩把小而鋒利的飛刀,在燈光裡發出可怕的黑色光,一看就知道是泡過巨毒。
兩人距離五米,對於兩人而言,都是最佳攻擊距離,現在就看誰先出手,誰先中槍和中刀。
姬志遠的槍還沒來得及上膛,他現在必須想辦法阻止對手在自己上膛之前不能出手,這是他唯一的賭注。
姜老怪知道自己的劣勢和優勢,他目不轉睛,不敢有絲毫大意,只要姬志遠一動,他的毒飛刀即刻結果他的性命,他確信在如此距離,他只需一刀就夠了。因此,他掌握了整個局勢。
姜老怪嘿嘿冷笑道:“老姬,三十年來,你竟然是躲在我的眼鼻子底下,夠狡猾的。我每年都會派出我的門生全國各地去找你,新疆的克拉瑪依,西藏的拉薩,廣西的桂林,最北是黑龍江漠河縣,最南是海南的三亞,唯一沒想到的是,你會給我來一個就地潛伏!你當年可沒有這種膽量,是不是吳晴莨的奶水把你的膽喂壯了?哈哈哈、、、”
姬志遠悄悄變換一下獵槍的位置,讓自己的左手承受獵槍的大部分重量,右手扶到槍膛位置。
姜老怪得意地繼續說道:“吳晴莨呢?叫她出來!讓我看看她那個奶子是不是還象當年
一樣堅挺!”
姬志遠大吼一聲,猛然推上槍膛,舉槍。
姜老怪雙手一抖,兩柄小刀如箭一樣疾射而出,同時側身一躍,躍回到牀上,猛然抱住姬志遠的“女兒”。
這是他早就想好的法子,這是他一直以來的行事作風,在沒有十足的把握之前,絕對不會出手。
姬志遠勾動扳機,轟一聲,一股巨大的氣流噴射而出,牆壁上頓時被打出幾個彈孔。
姬志遠一看沒打着,再看,卻看到姜老怪微笑着抱住自己的“女兒”,大吃一驚,突然覺得全身一麻,低頭一看,自己的胸部插着一把小小的刀柄,刀身已然沒入胸內,一股腥臭味伴隨紅色的血從刀口處汩汩而出,想再舉槍,卻發現右手不能再動彈,一把小刀赫然切入自己的手掌正中,鮮血淋淋。
姜瑜格接連不斷地吐血,知道時間不多了,她對生的渴望已經泯滅,但她突然冒出一個更加不可能完成的想法:殺掉他,這個偷窺變態佬,絕對不能讓他活着離開這個墳墓!
她深呼吸一下,兩根手指放入嘴中,吹起口哨。
蛇靈陡然一震,飛躍而起,筆直如一把劍,刺向呆子哥,大有同歸於盡之勢。
呆子哥大駭,急忙往後一倒,同時手中的乾龍鞭往上一揮,叭一下打中蛇靈,蛇靈身上又多了一個血印,身軀掉落下地。
姜瑜格突然感到內心無比的安靜,彷彿已然超越了生死,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殺了他。
她左手繼續吹口哨,右手悄然握住一把小飛刀,蛇靈和呆子哥大戰,而她則等待一個機會,一個一刀致命的機會。
周志高突然又動了一下,右手臂往旁邊挪了挪,呼吸似乎順暢了許多,頭腦稍微清醒了,竟然能聽到打鬥的聲音。他終於艱難地睜開了眼睛。天空是圓形的,黑色的,粗糙的,如一頂圓形的帳篷,燈光十分的刺眼,這是哪裡,自己難道來到天堂了?他的記憶漸漸恢復,他想起了那條蛇,想起了姬雨菲和任雪,想起那個驚心動魄的場景。他記得自己倒在地上,看到天空夜色樹木漸漸遠離自己,他看到自己的靈魂已經飄蕩在空中,飛向了高高的天堂。
是,一定是,自己一定是來到了天堂。這呼喝聲是在打架嗎,是天蓬元帥在和弼馬溫打架嗎?這天堂,竟然也如人間一般,沒有平和之處嗎?
他企圖站起來,看看是怎麼回事。但他的身體象是被泰山壓住,呵呵,難道自己也成了孫悟空,被壓在了五指山下?
突然,他聽到一個微弱的聲音,一個女人的聲音:
“中!”
任雪此時也是漸漸恢復了神智,她漸漸記起了自己的事,記起了那一幕與蛇搏鬥的場景,她突然一驚:周志高!周志高呢?!
她想起身,卻感到下身十分疼痛,而且似乎有一個男人在抱住自己!周志高?難道是周志高抱着自己?她內心一陣興奮,想盡快起來。此時卻聽到自己身後傳出一個聲音:
“老姬,你鬥不過我的,快把神水的秘方交出來,否則,別怪你死後我對你女兒不客氣,哈哈哈!”
任雪糊塗了,這是誰呀?聲音蒼老,爲何他卻抱着自己?老姬又是誰?任雪掙扎了一下,無奈臉上蓋着棉被,上身被抱着,自己身中蛇毒,渾身無力。
只聽另一個男人說道:“姜老怪,姜老怪!你難道真要趕盡殺絕嗎?你放了我女兒!我把神水的秘方給你!”
任雪聽得一塌糊塗,不知道這兩人是誰,那什麼神水的秘方又是什麼?
任雪身後的男人冷笑一聲,把自己一勒,一口氣喘不上來,任雪幾乎又要昏倒過去,當即氣道:“放鬆一點!勒我幹嘛?!”
任雪的聲音雖然微弱,卻足以讓姬志遠聽得清清楚楚了。他一激動,大叫道:“雨菲,雨菲,你沒事吧?雨菲,你堅持一下,爸爸在這,你別怕啊,有爸爸在,你不要怕啊。”
任雪一呆,感覺那個人是對自己說話,但叫的卻是雨菲。難道那個被蛇纏身的女子就是周志高的女朋友?原來她叫雨菲?而這個男人就是雨菲的爸爸?難道他把自己當成了雨菲?她掙扎了一下,氣道:“我不是你女兒!”
任雪說完此話,身後那個人用力一勒,大笑道:“姬志遠,你聽到了嗎?她不認你了呢!你真是太失敗了,你一生就爲了一張秘方,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現在就連女兒都不認你了,哈哈哈,你乾脆就把秘方拿來,我幫你保管着,你如果肯這樣,現在還來得及,我給你解藥,你給我秘方,然後你我的恩怨一筆勾銷!”
任雪終於聽明白了,原來後面這個人是想要雨菲爸爸的什麼神水秘方,而雨菲爸爸不給,然後這後面的人就劫持了他的“女兒”——自己,兩人現在正在爲此談判!任雪想到此,頓時大怒,自己的男朋友被雨菲搶了,自己幾乎命喪蛇口,現在還被這兩個男人當成籌碼來作交易,天底下再沒有這
麼無恥的事了!
“你放了我女兒,否則,我、、我、、、”任雪聽到對面那男子帶着哭腔說道,似乎充滿了絕望。
“哼,否則,你想怎樣?你能怎樣?你一個將死之人,還有什麼資格和我談條件?!我數到三,再不拿出秘方,我一刀插到你女兒的心窩裡,你信不信?!”
任雪兩耳翁翁直響,身後這人顯然是有些歇斯底里了。她一驚,想到他說的一刀插入自己的心窩,那自己就是冤死鬼一個!她奮力掙扎了兩下,無奈全身無力,絲毫不能改變什麼。
“一”任雪聽到身後那人開始數數,頓時緊張起來。
周志高聽到一聲慘叫,頓時心中一掀,不知道這個慘叫之人是何許人,爲何慘叫,當即使盡氣力,將頭緩緩轉過去,終於看到了一個男人,一個女人,一條蛇!吹風蛇?!天啊,那條吹風蛇正緊緊地纏住一個男子,巨大的嘴咬在他的頭上,半邊頭已經吞下它的口腔之中。而他的脖子處正汩汩噴射出一股血柱,一把小刀深**入他的脖子。
一個年輕的長髮女子正搖搖晃晃地扶住牆壁,突然轉頭不經意地看了他一眼,渾身一震,驚奇地盯着他。
周志高也在盯着她,兩人目光交織,如兩道閃電一般碰撞出一道火花。
那女子看了那條蛇和那個男子一眼,突然笑道:“呆子哥,你到了那邊,別掛念我,我很快就會去找你,你到時再找我報仇吧。”
那男子伸出左手,手指動了兩下,終於如黃山的迎客鬆遭到雷劈,一根枝丫脫離樹幹,無奈地掉落下來。
那條蛇還想繼續把他呑下去,無奈嘴太小,只好放棄,一吐,那男子便轟然倒地,直挺挺躺着,不再動彈。
那條蛇一看,昂立着頭,高高地昂立,幾乎如一根竹杆一樣豎立起來,突然發出一種怪異的尖叫聲。
周志高聽到過這個聲音,他那天晚上被它咬一口之後,曾經聽到過一次,他現在才明白,這也許就是一種勝利的吶喊聲。
原來蛇也象人一樣,勝利之後會表達出來。
周志高靜靜地看着它,如果不是因爲之前和它戰鬥過一次,幾乎被它要了自己的命,自己還真有點喜歡上它了。
那女子吹了一聲口哨,那條蛇竟然搖動起來,象在跳舞,一搖一擺,竟是婀娜多姿,比起人類的舞蹈來,絕不遜色,那身材之柔韌,動作之優美,豈是人類可比。
周志高竟看得呆了,如癡如醉,心中再不覺得它的恐怖,反而覺得如一位美女一般。
那女子看着看着,突然倒下,身體離周志高僅有幾十公分,她緩緩轉身,看着周志高,慘然一笑,說道:“你竟然還能活過來,你叫什麼名字?”
周志高急忙說道:“你中了三步蛇毒了,不要說話,我來想辦法救你。”
姜瑜格驚奇地看了他一眼,實在不明白眼前這人到底是人是神,爲何遭受蛇靈之毒竟然還能活過來,而且,看了她一眼,竟然就知道她中的是三步蛇毒,自己真是慚愧。
姜瑜格自小長在醫學世家,而且從小就喜歡蛇,蛇靈就是她一手養大的,就如同她的一個妹妹,因此她十分清楚蛇靈的毒天下無解,除非此人天生對蛇毒有抗體,否則絕難生還。
姜瑜格知道哪怕現在喝下自己的蛇毒解藥也救不了自己的性命,自己的生命如同已燃盡的焟燭,只能等着灰飛煙滅了。
她看着這個自己一無所知的男子,沒想到自己短暫的生命竟然是一個陌生男子來見證最後的時光,她頓時眼睛一紅,心中倍感淒涼。
周志高默默地看着這個女子,看到她本來呆呆地看着自己,後來眼睛突然一紅,竟然流下淚來,猜測她定然是覺得自己已經無藥可救,面對死亡,傷心落淚,當即說道:“你別難過,我一會就能起來,等我能爬起來,我就找解藥給你,你一定會沒事的,相信我,你看我,我以爲我會死了,誰知道竟然又活過來了,而且,三步蛇毒雖然可怕,也不會比這隻吹風蛇毒可怕吧,是不是?”
姜瑜格感激地看着這個男人,兩眼淚水漣漣,知道他只是在安慰自己,也罷,有一個陌生男人送別自己,總好過孤零零地離開好。她笑了笑,說道:“你叫什麼?”
“周志高,你呢?”
周志高提高聲音,希望自己的聲音能給她力量和信心。
“周志高?原來你能活回來,就是因爲你起了個好名字!”姜瑜格笑道。
周志高看到她竟然笑了,當下也十分開心,笑道:“這也有關係嗎?”
姜瑜格輕輕說道:“你也記住我的名字吧,我叫姜瑜格,等我死後,你如果可以,就讓我埋在這裡,你給我立個石碑,寫上我的名字就行。”
姜瑜格說罷,淚水如悲傷的黃河,突然決堤。
周志高卻笑道:“你死不了,你放心,你看,你身後是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