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靜然過去,又是一片鳥語花香的平和氣象。御花園中也終於開始飄蕩着百花的奇香,今年的新品種:黑色月季,更是冷豔了羣芳,鶴立雞羣於一片玫瑰之中,絲毫不減其該有的芳美。
龍曦辰拍案一驚,“你們竟就如此放走了她?”
紫華頓時一臉無辜,“啓稟皇上,並非臣等不盡心。您吩咐了,要皇后娘娘一根頭髮也不掉的,她以頭髮相挾,臣等也只好放走她了。”
紫洛還振振有詞道,“其實掉根頭髮也無礙,臣最近研究了一種秘方,正是用於生髮的。到時皇后娘娘掉了幾根,臣便用藥補上幾根。”
聽罷,龍曦辰更是無奈,“既然如此,你們怎麼還放走她呢?!昨夜使臣鬥志昂昂,兩宮太后明顯偏袒於他,皆逼着朕做決定呢!”說着,又開始犯嘀咕,“無憂此時還使什麼性子呢?應該以大局爲重纔是!”
紫雨隨即報告道,“臣也如此勸說於娘娘,可娘娘說,她的大局便是自由,想如何便如何,想不進宮就不進宮。娘娘還說,廢了後正好,她......她不稀罕當。”
怎麼過了一年,她還是如此任性呢?
正煩惱,只聽紫洛道,“皇上,依臣愚見,娘娘一年不曾露面,現下既然回來了,必然是收到了廢后的風聲,想回宮平息的。平息是一事,皇上的寵愛又是一事,娘娘畢竟是帶着傷離開的,現下必定需要皇上給她一個說法。娘娘乃是大齊人士,獨有自己的個性,自然也就倔強些,不像咱們北魏女人的遵從婦德。”
此話有理,想起之前無憂的反應,龍曦辰微一點頭,“朕也覺得如此,是朕太心急了。來人,傳薇貴妃至帝青宮!”
昨日無憂驟然出現在凰翊宮西殿,寧溫雲定然知曉她的住處,只要知道了住處,他便可將功折罪、迎她回宮了!
一大早無憂便去凰翊宮說了昨晚之事,表明了不想入宮的決心,寧溫雲自然不能背叛自己的朋友。
昨日無憂驚現凰翊宮,他必然是要找她問話的,因而她早早梳洗,只待他的傳召,便馬上去了帝青宮。
之所以這麼急,一是此事耽誤不得,容易引起兩宮太后和朝臣的非議;二是他若一直致心此事,難保無憂的身份暴露,到時又是一重惡果。
“臣妾給皇上請安。”她盈盈福身,帶着平常的溫然笑意,既不刻意,亦不張揚,就如三月春風,輕輕拂過面頰。
此時,龍曦辰已然屏退了左右,以免有人得到消息而傷害無憂,因而此事不能暴露。
見她來了,龍曦辰只微微擡眸,看着她道,“無憂都與你說了什麼?”
這一口質問的語氣,聽得她實在難受,只抿嘴一笑,恭然道,“回稟皇上,臣妾是貴妃,並不是囚犯。”
這算什麼話?握住了他的軟肋,便要狠狠回擊頂罪麼?也不知爲何,龍曦辰便是喜歡她這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與初見一模一樣,待無憂回宮,她如此性格,也算擔得起保護無憂之責了。
也不發作,他只拂手讓她坐下,悠悠倒上一杯茶,親自奉上茶座,“薇貴妃最是明白朕的心意,必不會爲難吧?”
真是難得的時候,他竟願意給她奉茶了?!寧溫雲巧笑着,享受着勝利的喜色,輕抿了一口茶,也悠悠然,“無憂對臣妾說了她
的處境和住處,卻是不欲臣妾告知皇上。皇上也最是明白臣妾的,以臣妾與無憂的交好程度,她的話,勝過聖旨!”
即便不交好,無憂的話亦是勝過聖旨的。
龍曦辰無奈,只好殷情地笑笑,“再不好辦的事,也總有通融的一道。朕想將功折罪,貴妃總該給朕一個機會吧?再者現下兩宮太后極力廢后,無憂若再不回,唯恐後位不保。”
也不知是他不會說話,還是待無憂不曾真心,她聽得難受,便換了一臉肅意,也質問道,“兩宮太后?兩宮太后極力廢后,與皇上、無憂的感情有何關係?還是皇上迎無憂回宮,只是爲了平衡兩宮勢力?畢竟無憂是大齊帝姬,只要有大齊的支持,兩宮太后是絕不敢造次的。”
“這......”龍曦辰也沒仔細思考過這個問題,只好道,“若只是爲了感情,朕可以慢慢等她回心轉意。可眼下朕只想保住她的帝后之位,即便得不到大齊的支持,朕也要給她應得的名分。”
他這話說得真誠,連寧溫雲也爲之一驚,沒想到這木魚腦袋,還可以想出如此真心的話語,隨即一笑,“一年前是皇上親自逼走無憂的,現下又要接她回宮,她並不是迎來送往之人,你想要便請來、不想要便一腳踹開,也不顧她母女的死活!”
母女?!龍曦辰準確地捕捉了這個訊息,立時大喜,“母女?這麼說無憂生的是帝姬?太好了太好了,我朝政缺帝姬,如此一來,也可免朝臣非議了。”
剛一嘴快,竟就說出了口,寧溫雲自己也一驚,面上還是泰然,自圓其說道,“臣妾只是猜測,許是因爲臣妾腹中乃是帝姬,所以自然而然就想到母女了。”
聽她說得自若,龍曦辰也沒有懷疑,隨即自言自語道,“若是太子也可,朕的儲君之位總算是可以定了。”
他怎麼還是一副爲所欲爲的樣子,寧溫雲故作不耐煩,“臣妾說過了,無憂是尊貴之人,沒必要迎合皇上。皇上若真心迎之,便用些心思,將前朝、後宮皆穩定下來,再接無憂回宮安住;若皇上只是爲了利用無憂穩定前朝、後宮,並不想花費心思,那皇上便不要癡心妄想了,就算無憂想回,臣妾也斷不會放她入宮的!”
這話說得他茅塞頓開,確然,他若真心待無憂,現下越是驚險,便越是不能讓無憂冒險,他深知夾在兩宮太后之間的痛苦,決不能讓心愛的人也受這樣的苦楚!
看來是他不夠用心,只一心想着自己的處境,急於找無憂回來,倒忽略了她的感受。
龍曦辰這才定下心神,一派嚴肅認真,“你且替朕轉告無憂,一年前是朕對不起她,現下既不便迎她回宮,她便先住在外頭吧!待朕處理完前朝、後宮一事,再風風光光地迎她回宮。”
這一番信誓旦旦,連寧溫雲也有了一絲感動,他對無憂的那一份認真,和願意爲她而改變的樣子,是她與林瑛嵐都求之不得的。
希望他這次不要傷害無憂吧!寧溫雲誠然一笑,起身福安道,“既然皇上心意已決,那臣妾也只好恭祝皇上馬到成功了。”
回了凰翊宮,便見無憂恭候多時了。
雖嘴上說不想原諒龍曦辰,她卻還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帝青宮的情況,見寧溫雲回來,忙迎上道,“溫雲,如何了?”
她屏退了左右,輕輕握
住她的手,溫笑道,“他聽了我的開解,願意先穩固前朝、穩定後宮,再迎你回來。”
看她笑得開心,無憂也跟着一喜,“他果真如此說麼?你可不要騙我,他何時變得如此無私了?”
寧溫雲埋怨地撇撇嘴,“早知就不告訴你了,怎還懷疑我騙你呢?我何時騙過你?”
說罷回宮之事,無憂便想起了昨晚的那個轎伕,忙又道,“我昨日認識了一位轎伕,聽他說是專門接送寧大人的。他頗有才氣,且我看得出他武學方面的天賦,我想收爲己用,你看如何?”
她挑眉哂笑,“你身邊可算是男子縈繞了,還缺護花使者不成?”
無憂一笑,“看你,想到哪裡去了?現下我身邊,有襄伶會武、德勝會武,他們分別是婢女、內監,就差個侍衛就齊全了。”
說得好像溫繯若一般,要湊個吉利。寧溫雲一笑,“你要湊得那麼齊全做什麼?不過他們這些轎伕,爲的也就是實現抱負,你們若是兩廂情願,便就做了主僕也行。”
兩廂情願......怎說得跟情人一般?無憂無奈,“主僕倒不難,但是他卻有一個要求。他說他有家仇在身一定要報,便就是林瑛嵐和林峰。”
剛說到這,卉珍便來報道,“娘娘,東殿娘娘和瀟充儀來了。”
東殿娘娘便就是林瑛嵐,瀟充儀便是樑珊採。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話音剛落,兩人便一前一後而來,礙於禮數,無憂只得向林瑛嵐福身,“子衿貴妃安。”
畢竟是大齊興侯妃,林瑛嵐也得拘着禮,便回禮頷首,“興侯妃同安。”
樑珊採便要先向寧溫雲行福安禮,再向無憂行頷首禮,她們只需爲之一笑即可。
皆行禮罷,無憂這才注意到側旁的異樣神色,斜睨而去,正是林瑛嵐,“興侯妃與薇貴妃,似乎格外交好。”
還沒回話,便聽她又向寧溫雲道,“薇貴妃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相處了?先前是拉攏晟妃,現下又是興侯妃。薇貴妃這是要聯合大齊陶家麼?”
樑珊採隨即迎合道,“娘娘這話說的,若是讓皇上誤會了,以爲寧大人有不臣之心,那寧家豈不要遭滅門之災了?”
也難怪她如此說,她父親乃是中書令,正是寧立庚的長官,有管制下屬的權利。只要有話柄可說,安個欲加之罪,也並非難事。
寧溫雲原還溫笑的眸子,在看向她時,瞬間冷滯,“瀟充儀的烏鴉嘴是越發厲害了,都毒舌到本宮身上了。當心哪天皇上厭了,割了你的舌頭來祭奠邊疆戰死的將士,也算是你們樑家,爲軍事做了一番貢獻了。”
樑珊採也不發作,只微笑道,“能爲軍事貢獻,是嬪妾的福分,貴妃娘娘忠君忠國,必定也樂意爲之吧?”
只見她一笑,“這種福氣也只有瀟充儀願意要,本宮可不要。後宮嬪妃,皆是忠君忠國的,按着充儀所說,豈非每位嬪妃皆要斷舌?讓皇上終日與無舌婦相處,充儀這是爲難皇上、還是忠於皇上呢?”
林瑛嵐也不欲這些口舌之爭,直入主題道,“本宮知曉你也想要皇后之位,咱們可以公平競爭。只是眼下還需要一齊扳倒雪傾皇后......你懷着帝姬,皇上又常來咱們這,只要咱們雙管齊下,皇上定然改變主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