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痛欲裂,幾日前,一隻老鼠闖入牢房,將熟睡的我咬醒,而那之後,我就時不時的頭痛乾嘔,今天,更開始吐血,眼前一黑,重重倒地。
醒來時,已躺在一間很整潔的屋子裡,這是哪兒?
“驀秋,你醒了!你染了鼠疫,幸虧發現及時!”林溪忙不迭跑來。
哦。我慘然一笑,許久未見,我心中思念成災,可是我不能說,不能講,身份有別,我們不該私會。千言萬語只化作一句“多謝你”,我與之,終於沒了綿綿情誼,唯剩下疏遠的客套寒暄。
檐下銜泥燕子回,
鞦韆架旁杏子紅。
只願覓得伊人歸,
年年歲歲如初識。
昔日的小詩言猶在耳,若樑上風鈴,冉冉悅耳。
曾記起,阿姨對我賞識有嘉,封以爲主,許以榮華;曾記起,坊內衆人對我豔羨至極,衆星拱月,高高在上。
我厭惡現在的自己,渾身污穢,發黏體臭,一無是處,卑軀賤體,我真沒用,真窩囊,心愛之人變心不敢追問,只敢窩在暗處悄悄抹淚!
阿姨若知我身陷囹圄,會不會顧念昔日之情?時過境遷,她還在介懷麼?我抓住送飯的獄衛,懇求他去千紅樓傳個話,事成之後,必有重謝!
深陷泥潭,若不自救,恐永無脫身之日!
等待的時間風聲鶴唳,倚翠姐姐來時,已入秋了。我換下一身穢衣,正要隨她出去,忽而憶起幾個人,便又折了回去。
牢房內,邱雯圓潤的臉龐已瘦成織布梭子,我敲了敲牢門,含笑問候:“幾位姐姐,我已恢復自由身,馬上要出獄了,往後的日子,你們多保重!”
邱雯猩紅的眼珠子瞬間一瞪,撲上來罵道:“我生不逢時,碰到你這掃把星,先是被貶爲奴,後又鋃鐺入獄,我咒你全族不得好死!”
恨意蹭蹭地爬上心頭,“前年你假傳聖旨,給我一筐破銅爛鐵派我去虔玄觀還願,害我差點滾落山澗曝屍荒野;去年又偷了我的詩箋,誣告鄭林溪以下犯上,大逆不道,再去他家胡說八道,害得林母枉死;還有這次,你們四人通同一氣,誣告我們謀殺,與你相比,我甘拜下風!”
“想不到這段日子,你心眼漸長!沒錯,這四項經天緯地的計謀,都是出自我們之手!怪只怪你當初沒把我們攆出教坊,留了後患!至於鄭林溪,我只怕你,好夢成空!”邱雯仰天大笑。
我與這幾人,本非敵,只因她們巴高望上顛倒黑白,成此局面。如今我們皆下獄,計較得失無用,但魘陣與櫻桃,是不是她們所爲?
驀地,楊採蓮衝上來掐住我的脖子,其餘人也一擁而上,抓的抓,撓的撓,這羣惡婆子,死到臨頭了仍然作惡多端,無可寬恕!
邱雯撕心裂肺的叫聲走出老遠猶能聽到,“我還準備了一份大禮,你就等着瞧吧!”
留她們在世也是禍害,不如一併做掉,乾淨利落!
牢獄裡,有鼠疫,有瘧疾,有傷寒,有霍亂,隨便哪一種,都足以置人於死地,你們會以哪種方式亡故,就看我選擇哪一種了……
高牆之外,秋景熙熙,過街十里,蘆花飛揚,碧荷衰敗,蓮蓬枯瘦,春去秋來,寒來暑往,告別昨日的齷齪,以後的路,我絕不會再渾渾噩噩,活一日就爲自己打算一日。